他是雍正九代孫,被迫娶了「姐姐」,他活了90歲,愛了她70年
文 |美物計
愛情是什麼?
我們一直都在努力尋找愛情,
但也總是在尋找中丟失愛情,
但其實,只要回頭看看祖輩父輩們的愛情。
你就會發現:愛情從來不複雜,
愛情不是輕易說出口的「我愛你」,
愛情不是妖艷欲滴的玫瑰,
愛情是牽了手就意味著一輩子,
愛情是你給了我想要和你共度餘生的勇氣和期待。
2005年6月30日,
在一間十幾平米的陋室里,
被稱為當代「王羲之」的一代書畫大師
啟功離開了這個世界,享年93歲,
終於他可以和分離30年的妻子章寶琛再次相見。
對於啟功來說,愛情是什麼?
這個問題需要他用一輩子來回答:
愛是那年他和她結婚時,那一句輕輕的「姐姐」。
愛是那年貧困拮据時,那一句「你只管畫,我去叫賣」。
愛是那年她去世時,那一句「等我走後就找個人照顧你」。
愛是那年他來到她墳前,那一句「我們有自己的房子了,你跟我回家吧」。
愛是那年自她走後,他一個人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愛是那年他彌留之際,那一句「「我死後,一定要把我和寶琛合葬在一起」。
那麼多年,都是她陪他一路走過來,
於是,他說:「你把一生都給了我,我定要守著你。」
啟功的妻子生前未給他留下一兒半女,
自妻子去世後,在他孤獨的30年里,
啟功拒絕了所有的仰慕者和別人好意的說媒,
總是默默的念叨著: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一生他的心已經容不下別人。
這樣浪漫的愛,
卻從一場並不浪漫的包辦婚姻開始。
01
說起來,啟功的家世非常顯赫,
祖先是雍正的兒子、乾隆的弟弟。
他是雍正皇帝第九代孫,
奈何啟功周歲喪父,幼年祖父也駕鶴西去,
家中一貧如洗,
一家人住在啟功曾祖門生贈予的的房子里,
生計全靠啟功的母親操持。
雖然家道中落,
母親卻依然敬畏這個特殊的家世。
1932年3月5日,天上飄著濛濛細雨,
那一天正是家中祭祖的日子。
也是啟功和章寶琛初次見面的日子。
母親特意找來一個姓章的姑娘來幫忙,
叫啟功去衚衕口迎接,
不遠處有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姑娘,
看不清面容,卻讓他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
那會是一個像丁香一樣的女子嗎?
待走近了,
不過是此情此景下的錯覺,
這個女人看起來鄉土、質樸,
完全沒有了那讓人心動的氣質。
母親卻告訴啟功,
這是她和姑母苦心為他物色的媳婦。
20歲年輕氣盛的啟功還沒成就事業,
那裡有心思成家,可母親的一番話讓他心軟了
「你父親離開的早,媽守著你很苦!
你早點成家,身邊有個依靠,我就放心了……」
看著母親日漸蒼老的面容和粗糙的雙手
勉強答應了下來,
「行吧,只要媽你覺得滿意就行啦,我聽你的。」
02
這年10月,兩個只寥寥見過幾面的年輕人
啟功和章寶琛舉行了簡樸的婚禮
寶琛稍長兩歲,啟功便恭敬地稱他為「姐姐」
她低頭淺笑,頷首答應。
寶琛的性格如她的長相一樣溫順,淳厚
並且對啟功擅長和喜愛的書畫一無所知,
是個非常無趣的家庭婦女。
有時你甚至覺得寶琛恭順的過了頭。
啟功的家很小,朋友卻極多,
時常來家聚會,徹夜暢談。
寶琛就站在炕邊添茶倒水,
整晚不插一言。
母親和姑母年邁多病,心情不佳時,
難免會沖著寶琛發脾氣。
啟功有時在外面碰上不順心的事,
回到家也沖她發脾氣,
可是每次妻子總是不言語,
想吵也吵不起來。
話雖不多,家中的事兒卻從不得閑
每天啟功一睜眼就看到寶琛已經開始幹活,
朝夕相處下,他發現寶琛雖然沒文化,
卻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原本不平的心,慢慢地靜了下來。
03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啟功有時想起母親講過寶琛的苦楚,
就更加心疼和憐惜她。
寶琛生母早亡,後母又極其刻薄,
她是帶著相依為命的弟弟嫁過來的,
也許是從小吃慣了苦,又要照顧弟弟,
才有了如此隱忍的性子。
兩個人之間有了情誼,
婚後7年雖然膝下無子,
日子卻也過的平順。
有一天,他看見寶琛在縫補已經滿是破洞的襪子。
北京淪陷後,家中更加拮据,
便決心買書畫補貼家用,
可他到底是個文人,拉不下臉上街叫賣。
寶琛總是能看懂他,說:你只管畫,我去叫賣
那天傍晚下了很大的雪,卻不見寶琛回來,
啟功去集市上接她,
遠遠看見本就嬌小的寶琛蜷縮的坐在馬紮上,
身上都落滿了雪。
看見來尋她的丈夫,突然興奮的揮舞著雙手,
沖著丈夫笑道:只剩下兩幅沒賣了。
啟功濕了眼眶。
這樣困苦的日子一過就是十幾年,
最困難時候,寶琛把自己的首飾變賣補貼家用。
給他做好吃的東西,不論日子有多困窘
她每個月都會給他留下一些錢,供他買書。
婚前,他說這老式婚姻就像狗皮膏藥,粘得很;
婚後,他卻說幾十年來,從未後悔娶她,
也未想過要娶別的女人
04
1952年,啟功在北京師範大學任教。
那時他經常帶班上女同學去看展覽,
就有了一些無中生有的「師生戀」謠言。
但寶琛從不質問,更不會無理取鬧,
她百分百的信任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
1957年,啟功的母親和姑姑相繼病倒,
幾乎就靠章寶琛一個人來照顧,
累活兒臟活兒、端屎端尿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成年累月,她日益消瘦,直到送終發喪。
啟功母親病逝前曾拉著章寶琛的手說:
「我沒有女兒,你就跟我的親閨女一樣。
看著寶琛憔悴的臉,啟功心中更是悲痛,
他無以為報,只有請她坐在椅子上,
恭恭敬敬地叫她一聲「姐姐」,給她磕一個頭。
動蕩時期,他也受了牽連。
一氣之下,把半輩子的心血《詩文聲律論稿》,
扔進了火盆,寶琛想都沒想,急忙從火堆中,
搶救出這本書,手被燙了好幾個水泡。
啟功說她傻,她卻哭道:
「不要怕,誰罵你都不要急,我知道你是好人,
你的朋友也都知道你是好人,我們相信你就夠了。」
她勸他「有些不該講的話,你要往下咽,使勁咽著……」
她開導啟功相信總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後來啟功躲著寫字畫,
寶琛就在門口守著,稍有風吹草動,
就大咳一聲,他就會藏好字畫。
這輩子,有個懂你的人不容易。
寶琛也許一輩子不懂字畫,
但是因為愛,他懂得啟功,
拼了命也要守護她愛的一切。
05
1975年,寶琛操勞多年,
最後積勞成疾,竟一病不起。
她不怕死,只怕剩下他孤苦伶仃一個人,
她沒有給啟功留下一個孩子,
執著地認為是自己的錯。
她不止一次嘆息:
「如果哪個女子能給他留下一男半女,
也就了卻了我的心愿。」
病痛在吞噬她的生命,
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千叮嚀萬囑咐
「你想要我放心,等我走後就找個人照顧你。」
啟功老淚縱橫,
「老朽風燭殘年,豈會有人跟?」
寶琛笑著說,
「我們可以打賭,我自信必贏!」
一日,寶琛像是記起了什麼,
與啟功耳語片刻,
啟功難以置信的趕回家,
拿起鏟子順著後院的牆挖,
挖出了一個大缸,
打開一看全是他早年的字畫,
本以為這些藏書早已被摧毀,
現在居然都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面前。
在那個一般人惟恐避之不及的年代,
能燒的燒,能毀的毀,
想想看一個弱女子守護著這些東西,
那是怎樣的勇敢?
若不是寶琛,
他的這些舊作怕是早就化為灰燼。
他一下子蹲在了牆角嚎啕大哭了起來。
原來所有的苦難,
在愛面前都會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在最後的時刻,她傷感地說:
「我們結婚已經43年了,一直寄人籬下。
若能在自己家裡住上一天該有多好。」
後來啟功的朋友聽聞,立即把房子讓給他
第二天,他便開始打掃。
傍晚,他打點好了一切趕到了她的病床前,
她卻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06
兩個月後,他終於有了自己的房子
他怕寶琛找不到回家的路,
便來到了她的墳前告訴她:
「我們有自己的房子了,你跟我回家吧。」
那天晚上,他特意炒了幾個她最喜歡的菜,
一筷子、一筷子地夾到她的碗里,
直到菜滿得從碗里掉出來。
他開始趴在桌上失聲痛哭……
此後每到農曆新年,
他都會去看望妻子,並「帶」她回家。
3年後,他平反了,他把自己的字畫賣掉,
把錢捐給了北京師範大學,
一個人住著十幾平米的陋室,
每日粗茶淡飯,日子過的孤獨清苦。
「她和我同共苦,卻沒有享受一天的清福。
她為我受了一輩子苦,我也要受些苦才好!」
為了防止有人給他介紹對象甚至把雙人床換成單人床。
他食之無味,夜夜沉浸在思念之中。
只能將淚與思戀凝成文字,
任心與筆尖一起顫抖。
結婚四十年,從來無吵鬧。
白頭老夫妻,相愛如年少。
相依四十年,半貧半多病。
雖然兩個人,只有一條命。
……
我飯美且精,你衣縫又補。
我剩錢買書,你甘心吃苦。
今日你先死,此事壞亦好。
免得我死時,把你急壞了。
枯骨八寶山,孤魂小乘巷。
你再待兩年,咱們一處葬。
……
這是他為寶琛寫的《痛心篇二十首》
字字句句,儘是回憶。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在章寶琛去世後的20多年裡,
啟功一直沉浸在無盡的哀思中無法自拔。
但他無兒無女,無人可訴。
他彌留之際對親友說:
「生同衾,死同穴,
我死後,一定要把我和寶琛合葬在一起。」
07
2005年,
啟功帶著對章寶琛的思戀溘然長逝。
人死後若靈魂真的有去處,
那麼啟功見到他思念的寶琛可以驕傲地說:
「姐姐,那個賭是我贏了!」
你把一生都給了我,我定要守著你。
在這73年看似不協調的愛情里,
啟功卻得到了最堅定的支持和最滿足的幸福。
即使,現在看來兩人依舊不是很般配。
論年齡,她長啟功2歲;
論相貌,她不算美人,個子不高;
論愛情,啟功是聽命寡母,非自由戀愛;
論家世,她生母早卒,繼母刻薄,
不算大富大貴之家;
論學問,一俗一雅,一勞動婦女,一知識精英
她沒有為他生下一男半女,
斷了啟功三代單傳的皇族血脈……
可是,兩人結婚43年,相濡以沫,
同甘共苦,生死相依。
從前車馬很慢,
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人。
若一生能得此知心愛人,得之我幸。
2019年6月30日是啟功先生的忌辰,
願他和他的寶琛姐天上人間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