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歲瓊瑤：再見，愛人

來源：最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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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中風導致的血管型失智症，在經歷了四年多發燒、嘔吐、插管以及針孔一直打到腳踝的痛苦後，台灣著名言情小說作家瓊瑤的丈夫平鑫濤於2019年5月23日逝世，享年92歲。在他離開前的最後三年，瓊瑤每天都會在病房裡關切地握著他布滿褶皺的手：「你還愛不愛我？」

回應她的只有丈夫從插著鼻胃管的縫隙中發出的微弱呻吟。那個於古稀之年依然會寫情書給他的浪漫丈夫，再也不喊她「親愛的老婆」了。

那一瞬間，瓊瑤知道，她的愛情已經有了結局。

6月4日，在平鑫濤的葬禮上，81歲的瓊瑤將花瓣灑滿丈夫的新塚：

「鑫濤，聚也依依，散也依依！生也依依，死也依依！依依又依依，再見不可期……你若有靈，保佑我在有生之年，只有笑，沒有淚，活得像火花。行嗎？好嗎？永別了！我愛！」

然而這段堪比黛玉葬花的凄美鏡頭並未能為瓊瑤阿姨贏得網友們的同情與安慰。

相反的，丈夫逝世所帶來的轟動卻連同她的名人身份、那份陳年已久的婚外情，以及備受爭議的「善終權」之戰一起將她推向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甚至有人拿她在作品《一簾幽夢》中的台詞「你失去的不過是一條腿，而紫菱失去的是她的愛情啊」來反諷她與丈夫以及丈夫原配所生三子之間的關係：

「平鑫濤你失去的只是智力，而瓊瑤失去的是愛情啊！」

「你們只是失去父親，而我失去的是愛情啊！」

網友們的調侃並非空穴來風：

縱觀瓊瑤一生作品，「愛情至上」是恆定不變的主題，在生死相依的真愛面前，影響交通安全不足道（《金盞花》），工程進度快慢不足道（《又是黃昏》），是否繼承皇位也不足道（《還珠格格》），世間一切他物都不足為道。

雖然這種種三觀在當代看來槽點具足，但其實只要對瓊瑤的一生進行簡要回顧，便可知曉這些曾於90年代為無數青年帶來感動與淚水的橋段到底從何而來。

「我這一生已經把人家幾輩子都過過了，我的生活、愛情及婚姻上遭遇這麼多，我才有這麼多可寫。有人用寫日記發泄，我卻發泄在寫作上。」

50年，65部情愛小說，打造出了無數火遍熒幕的「瓊女郎」，卻都不及她親歷愛情坎坷與甜蜜的十分之一；終其一世，她所創作的最為跌宕起伏的言情劇，也許就是自己充滿傳奇色彩的一生。

01

為愛而死

1938年，一個剛滿20歲的衡陽女大學生不顧父母反對，嫁給了年長自己8歲的歷史老師，並且意外懷孕。

為了不耽誤學業，女大學生想要將腹中孩子拿掉，卻因為被醫生告知是龍鳳胎而一時心軟。4月20日，這對僥倖來到人世的姐弟呱呱墜地，姐姐名為陳喆，弟弟名叫陳珏。

只是那時的龍鳳胎母親定不曾想到，16年後，她的女兒陳喆會和當年的自己一樣，步入師生戀的後塵。

高中時期，歷經兩次高考都不幸落榜的差等生陳喆第一次以成年人的口吻創作了小說《雲影》，可惜這部作品並沒能獲得來自家長和學校的肯定，只有她的國文老師給予了深深讚賞。

內心極度渴望獲得讚賞的陳喆因此愛上了這位比她年長21歲的國文老師。

由於彼時的陳喆尚未成年，她與老師的戀情並沒能像她的父母那般修成正果。戀情曝光後，國文老師被革職查處，而她也因承受不了巨大的輿論壓力而兩度吞服安眠藥企圖自殺。

這段悲愴的師生戀經歷，後來在她發表在《皇冠》雜誌上的小說《窗外》中被還原再現。在這篇小說中，陳喆用的筆名是：瓊瑤。

「那次戀愛幾乎毀了我，又重新創造了我。我開始明白生命中有許許多多遭遇是你必須去面對、去體驗的。」

對瓊瑤來說，稱得上遭遇的，不僅僅是為她帶來無限創作靈感的苦澀初戀，還有帶給她無盡眼淚的第一段婚姻。

1959年4月，瓊瑤與知識分子慶筠結婚，並且移居高雄。婚後三年，全心投入寫作的瓊瑤在《皇冠》雜誌上陸續發表了《情人谷》、《黑繭》和《幸運草》等中短篇小說。眼看妻子的知名度與日俱增，原本就有些大男子主義的慶筠內心逐漸失衡，開始沉迷於酗酒和賭博。

由於已經生下了兒子小慶，肩負著母親使命的瓊瑤沒有再動輕生的念頭。相反的，她一手抱娃一手寫作，硬是以一己之力撐起了家庭重擔。

只是往往一頁小說還未寫完，淚水卻已將稿紙濡濕。

積年累月的筆耕不輟最終將她引至了命運的轉角。

1963歲的一天，她收到了皇冠雜誌社社長平鑫濤的來信：「你寫的《窗外》大受歡迎，很多讀者熱切想要了解這個故事的作者。如果方便，希望你可以來台北出席一次電台採訪。」

瓊瑤應邀前往。只是那時的她也許不曾想到，此番出行過後，她的未來人生將以何種程度被怎樣顛覆。

火車抵達台北，身著黑衣的瓊瑤夾雜在一群旅客中走出站台，驚奇地發現素未謀面的平鑫濤正站在那裡，雙目定定地注視著自覺平淡無奇的她：

「你一定是瓊瑤。」

還未來及感動於社長的親自相迎，瓊瑤便被對方語氣中的自信與篤定引發了好奇：「你怎麼會從眾人中認出我來？」

平鑫濤輕輕一笑：「從《窗外》里認識的，從《六個夢》里認識的，從《煙雨蒙蒙》里認識的。」

與她小說中男主角如出一轍的文質彬彬與浪漫，夾雜著杜鵑花的香氣一起從風裡傳來。冥冥之中，糾葛了兩人半個多世紀的愛怨情仇彷彿從那一刻起便已註定。

02

為情而生

電台採訪結束之後，平鑫濤開車將瓊瑤送回台北的父母家。

「為了安全考量，我沒有立刻離開，坐在巷口的車中遙望。眼看她在大門前徘徊，按門鈴的手伸出去又放下，猶豫不決。台北的夜晚寒氣襲人，為什麼要忍著凍在門前徘徊？這景象使我疑慮重重，又深覺不忍。」

那份不忍與憐惜悄悄扣動了平鑫濤的心弦，只是彼時羅敷有夫，使君有婦。

隨著採訪圓滿完成，瓊瑤的知名度節節上升，《窗外》被改編的電影也順利上映。

瓊瑤恭恭敬敬地向父母送上了兩張影票，誰料母親觀影后勃然大怒，認為家醜被外揚，於是指著她的鼻子高聲斥罵：「為什麼我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你寫了書罵父母還不夠，如今還要拍成電影去罵父母！你這麼有本事，為什麼不把我殺了？」

縱使瓊瑤下跪求饒，母親依舊不依不饒地以絕食抗議，正在她為此瀕臨崩潰之際，丈夫的疏離冷漠再度為她火上澆油。

在她25歲生日那天，慶筠因外出賭博而遲遲未歸，任由瓊瑤獨自面對家裡的滿堂賓客。當天晚上，她哭了整整一夜，最終於天明之際決定為了兒子的將來而與他離婚。

正當她的生活四面楚歌、似乎走向窮途末路之際，平鑫濤火急火燎地來到她家，如同一陣旋風為她注入了新生的活力：

「告訴你一件振奮人心的消息：從下個月開始，我要在『聯副』上刊載一部你的長篇小說，你最好馬上就去寫！」

瓊瑤彷彿被雷劈中，一時六神無主，只是下意識地喃喃道：「這怎麼可能，我的短篇還沒有寫完，我才剛剛離婚心慌意亂，更何況我還有孩子要帶，我做不到，我一定做不到！」

「你做得到，你一定做得到！」平鑫濤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堅定的逼視著她。

「可是，可是我真的寫不出來呀！」瓊瑤拚命搖頭，歇斯底里地叫嚷道。

「不，你寫的出來，你一定寫的出來！」平鑫濤無比堅定。「今天我就是用逼的、用催的、用榨的，我也要逼出你另一部長篇來！」

「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

經過幾番爭論，平鑫濤最終為瓊瑤請了保姆帶孩子，還將她的住所遷至台北、正住在自己的公寓對面，以便她能夠全心全意投入寫作。

沒了後顧之憂，奮發而起的瓊瑤果然沒有令平鑫濤失望。從那之後，她每天至少寫作12小時，手纏紗布也不停筆，指紋磨沒亦不停歇，很快便將《皇冠》的銷售量從幾千份提升到了幾萬份。

事業上的成功極大地促進了平鑫濤對瓊瑤的熱情，他開始費盡心思地討她歡心，而他準備的禮物往往別出心裁：

她筆下的女主喜愛「紫貝殼」，他便尋來一顆剔透晶瑩的紫色貝殼；

她筆下的女主角喜愛穿印尼布的衣裳，他便找人特意定做了一件送給瓊瑤；

她筆下的女主喜愛小狗，他便送來一隻通體雪白的京巴犬，瓊瑤給它取名為「雪球」，對它愛不釋手……

他的一次次殷勤獻禮，將瓊瑤筆下的夢幻世界不斷轉換為現實。這樣的貼心攻勢，讓天性敏感而爛漫的瓊瑤怎能不為之心動？

雖然彼此都沒有明言，但置身其中的兩人已然心知肚明：不知不覺間，有什麼東西已經向著某種難以遏制的方向疾馳而去。

紙終究包不住火，他們之間的曖昧情絲，很快便被平鑫濤的太太林婉珍覺察到了。

03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最早觸動林婉珍神經的，是家中幫傭的一句無心之言：「隔壁那個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買了織錦緞的新衣裳，為什麼要跑到我們家裡，叫別人的老公看？」

女性特有的敏銳第六感讓她立刻對瓊瑤產生了警覺，果不其然，在一次丈夫與瓊瑤通電話時，躲在旁邊豎起耳朵的她聽到了那女人在電話中的嬌聲細語：「我在吃牛肉乾，要不要從電話里送一點給你吃？」

正當她內心兵荒馬亂之時，一記重磅炸彈又砸向了她已然脆弱的神經：書桌底下，她發現了那兩人的往來情書。在一封信中，瓊瑤深情款款地寫給平鑫濤：「我一旦動了真感情，就會把生命撞進感情里。夜深了，現在你已經躺在你的妻兒臂彎里，何奈、何奈！」

她向後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她晚年所寫的回憶錄《往事浮光》中，她這樣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老實說，我也曾經想過學她那種狂奔、痛哭、吶喊、尋死覓活的愛，我做不到！我不是那種活在夢幻愛情里的人！但我真的心痛極了，甚至考慮過自殺，想著是不是乾脆從三重埔的橋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但對三個孩子的愛，讓我打消了念頭。」

糾結再三，她選擇了將瓊瑤叫至家中，與她攤牌。

黃桃木雕的桌子對面，兩人互相揣測，相視無言。許久之後，林婉珍嘆了口氣，以答謝瓊瑤對皇冠的貢獻為開端打破僵局，兩人越聊越投機。

林婉珍作為名門閨秀的端莊大氣深深打動了瓊瑤的心，令她感到既敬佩又同情，使她在心底瘋狂吶喊：

「這樣一個無辜的女人，為鑫濤付出了她的青春，她的愛心，又為鑫濤生了三個子女，最後卻莫名其妙的被判出局！這太殘忍了！我覺得自己真是千錯萬錯，實在不該接受鑫濤的感情，實在不該捲入別人的婚姻里去！」

瓊瑤很快將自己的心聲付諸了行動。幾天後，當平鑫濤帶著一籃水果去看望瓊瑤時，很快便發現了她情緒的不對。

不出所料，還未等他開口，瓊瑤便梨花帶雨地將他一把推向門外：「以後除了公事，請你不要再到我家裡來！」

平鑫濤立刻將水果扔在一旁，將她一把抱住：「這麼久了，我們之間哪裡還分得清什麼是公事、什麼是私事？」

一時間，瓊瑤彷彿《還珠格格》中知道了晴兒存在的紫薇附體：

「分得清也得分，分不清也得分！你有個溫馨的家，你必須為你的家人負責，從今往後，請你不要再到我家來和我一起看星星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這樣下去，對我不公平，對另一個女人更不公平！」

平鑫濤聽著瓊瑤不顧一切的咆哮，心中又急又慌：「可是我只想和你一起看星星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你已經是我生活的重心了，讓我不來看你，我做不到！」

瓊瑤拚命將他甩開，嘶吼道：

「不，你已經有重心了，怎麼可以再有重心，我也不要成為你的重心，你難道不明白，你現在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來愛我嗎？」

聽聞此言，平鑫濤如同挨了當頭一棒，愣在原地：「你的意思是，要我取得了資格再來愛你？」

「不！」瓊瑤氣急敗壞，「我要你離開我，回你家去，好好愛你的家人，和她一起一起看星星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以後再也不要來打攪我！」

那次的爭執不了了之，並未能夠從根本上解決三人之間的情感糾葛。從那往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平瓊二人一見面就是在談分手、談了斷、談離別，相聚的時光里充滿了痛苦、淚水和歇斯底里的掙扎。

04

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眼見兩人的感情陷入絕境，平鑫濤使出了言情小說里的殺手鐧，約瓊瑤一同前往烏來山談判。

海拔千米的盤山公路上，瓊瑤的說辭與平時別無二致，依然堅決要求撇清關係。平鑫濤聽著聽著，忽然一腳剎車，將汽車停在了萬丈懸崖的邊緣：

「既然如此，就請你馬上下車吧！」

瓊瑤心中一緊，誤以為他是想要以將她拋棄在荒郊野外相要挾。於是她把心一橫，以寧死不屈之姿開門走下了車。

就在她關上車門的下一秒，只聽一聲引擎轟鳴，平鑫濤一腳油門到底，朝著萬劫不復的深崖疾馳而去！

瓊瑤這才頓悟，原來他是想要跳崖自盡！

也不知道那一瞬間里，《情深深雨蒙蒙》中依萍跳河的情景是否已然在她腦海中醞釀而生。

電光石火間，身體已經優先於大腦行動：不顧一切地，瓊瑤一把抓住汽車的反光鏡，飛身上前撲在了引擎蓋上！

平鑫濤見狀驚懼交加，急踩剎車，總算將汽車剎在了最後一寸土地之前。山風疾馳而過，瓊瑤瘦弱的身軀仿如一隻輕薄的紙鳶，搖搖欲墜地懸在車頭，隨時都會墜下千仞深崖。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我不知道我們彼此這樣隔著車窗玻璃互相注視了多久，在我的意識里，那可能有100個世紀那麼長。在那一瞬間，我覺得，沒有天，沒有地，沒有世界，沒有宇宙，這世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一個在車內，一個在車外，再有的就是生或死……」

從風口回到車內，瑟瑟發抖的兩人不禁抱頭痛哭。平鑫濤開始拚命道歉，說他「只是一剎那間萬念俱灰，既然無法和你相守，不如一死了之，免得痛苦」。

「那你為何要把我推出車外去？」瓊瑤問。

平鑫濤哽咽道：「因為你還有小慶呀。」

也不知說這話的時候，他可曾想到家中三個正在盼望著他回家的孩子。

如果說此次烏來山驚魂只是一次尋死覓活的真情流露，那麼真正令平鑫濤決定從原先家庭中抽身而出的，則是美籍華人湯姆向瓊瑤求婚的消息。

從烏來山回來不久，決心徹底逃離平鑫濤的瓊瑤答應了湯姆的求婚，想要遠嫁美國。

聽聞此事，平鑫濤如遭雷殛，他瘋了一般趕至瓊瑤家中，面色鐵青地大嚷道：

「你不能和別人結婚！你這麼任性，這麼不切實際，有誰能像我一樣了解你？有誰能像我一樣欣賞你？有誰能像我一樣寵你、愛你、包容你？不可以，你離開我會枯萎的，你還如此年輕，藝術生命才剛剛開始，你不能就這樣枯萎了！」

「我枯萎不枯萎，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管！」瓊瑤決絕道。

平鑫濤聞言，改為低聲下氣地懇求：

「不要和他結婚！湯姆是個好人，但他不能給你幸福。你已經等了我十六年，請再給我幾天，不要貿然決定一切！我知道這十六年來你所受的委屈，請相信我會一一補償！我一定會給你幸福！」

他的勸說核心，正如同她的小說《金盞花》中自耕向佩吟表白那樣：「我也掙扎過讓自己不要陷進去，可是我輸了。我不願意被一個女人栓住，可是你要去拴住別的男人，我會發狂的，你必須跟我結婚！」

瓊瑤抬起婆娑的淚眼看向平鑫濤。四目交匯的那一剎那，她忽然明白：她已經完了，她徹底陷進去了，這輩子再也逃不掉了。

05

愛情作家的愛情結局

推脫掉與湯姆的婚約後，瓊瑤決定獨自前往日本散心。前往大阪的飛機上，她垂首寫下了《還珠格格》中夏雨荷的那句台詞：

「等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可依然感激上蒼，讓我有這個可等、可恨、可怨、可想之人，否則，生命將會是一口枯井，了無生趣。」

可令她不曾想到的是，當她從大阪機場走下飛機，卻看到平鑫濤正站在那裡，一如他們的初見。

與彼時不同的是，平鑫濤面帶笑容，從手中拿出了一本《離婚證》：「我是自由人了，我終於有資格光明正大的來愛你了。」

她低下頭，淚水在無聲間沾濕衣襟。

1979年，41歲的瓊瑤與52歲的平鑫濤喜結連理。

平瓊二人結婚後，珠聯璧合，彼此成就。他將她打造成一代言情教母，她也拉著他的皇冠集團一路扶搖直上，直至令他成為華語出版界的一代巨擘。

隨著自己身份的轉換，瓊瑤的作品風格也隨之變換：從前期作品中男主人公不愛妻子愛小三的凄婉劇情，搖身一變轉換為夫妻二人愛得死去活來的情比金堅。

結婚後，平鑫濤果然信守著會給瓊瑤帶來幸福的承諾，綿綿不斷的溫柔就如同瓊瑤夜以繼日的寫作一般持之以恆：

瓊瑤在飯店中電動打得開心，平鑫濤立馬置辦了四台一人高的街機放在家中；瓊瑤喜歡打保齡球，他就在家中給她蓋了保齡球館；瓊瑤睡前喜歡看電影，他就在家中蓋了一間電影院，每天晚上陪她一起看。

瓊瑤喜歡在涼亭中寫作，他就在古色古香的涼亭四周裝上蚊帳，怕她挨咬；瓊瑤習慣獨居，他就把他們的卧室設計成相連的兩間，還在瓊瑤的化妝間里放滿鮮花，趁她不在時更換，不讓她見到花凋謝的樣子。

請林心如、范冰冰和趙薇等年輕女演員來家中做客時，平鑫濤親自下廚包辦了整桌飯菜，並且一口一個「親愛的老婆」為瓊瑤夾菜，令小姑娘們直呼羨慕。

他們還一起拼拼圖，一起裝點花園，一起為作品版權打官司，一起環球世界……數十載時光轉眼即逝，他們分別有了各自的孫子、孫女，可兩人的感情卻一直維持在幸福與甜蜜中，再沒有波瀾轉折。直到七、八十歲，平鑫濤還會以寵溺的口吻給瓊瑤寫情詩：

「我滿街亂逛，看畫看花，故作瀟洒，我還是無法瀟洒！倒不如關在空屋裡，想你，想你！還有一車子的花，等你，等你！十九年像閃電一般的飛逝，這幾小時卻比十九年還要漫長……」

他數十年如一日的浪漫與深情，將她徹頭徹尾地寵成了活在夢幻王國中的公主，也許這就是為什麼，當兩人已然垂垂老去時，她會想出「殉情」這個自認為浪漫的方式來結束兩人的愛情：

「你比我大11歲，可能你會走在我前面。你走後，我不見得還能夠單獨活下去。我們可不可以浪漫一點，定一個日子，什麼時候活夠了我配合你的時間，一起到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或者是到我們以前去過的地方。我們就自我安樂死。」

成千上萬個門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平鑫濤搖了搖頭，頭一次拒絕她的夢想：「人生於自然死於自然，這才是正確的方向。」瓊瑤的這一次幻想破滅，發生在2013年。

兩年後，當醫生告訴她，逐漸失憶的平鑫濤將會逐漸忘記生命里的所有人和事，她才意識到，對於愛情，還有比生死相隔更加可怕的結局：那個曾經與自己山盟海誓的人，竟然有朝一日會記不得自己的名字。

蝴蝶飛不過滄海，歲月吞噬情與愛。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瓊瑤這一生，也是劇中人。年少錦時，她愛上一個人不會後悔，只是往後餘生，瓊瑤將一個人面臨愛情結尾。

圖片來源：豆瓣、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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