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談判不能解美國雙重赤字難題

在二十國集團大阪峰會上，習近平主席和特朗普總統達成貿易戰休戰協議，為兩國經濟帶來了好消息，避免打破了雙方現有的供應鏈和交易模式。從種植大豆的農民到高科技公司，每個人都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

但是，我們要認識到，任何貿易協議都不能夠減少美國或其他國家的貿易逆差。因為一國的貿易赤字並不是由匯率或關稅而決定的，而主要是取決於該國國內儲蓄和投資率。

由於儲蓄不足，美國即將面臨一場雙重赤字危機，這主要是由不斷增長的政府預算赤字和貿易赤字造成的。

我為研究生教授了17年的宏觀經濟學。我的學生都是富有經驗的經理，但是他們對此都難以理解，甚至難以相信。他們會問:「儲蓄率與貿易赤字有什麼聯繫?」

其實背後的原理很簡單：因為美國人的儲蓄不足以支付本國的投資和政府預算赤字，所以額外的資金只能來自於國外。

如果一個國家的儲蓄少於投資，那麼只能從外部彌補差額。儲蓄減去投資等於出口減去進口。例如，美國儲蓄低於投資，因此必須進口大於出口（以維持平衡）。也就是說，它只能存在貿易逆差。這就需要由某個國家(主要是中國)提供資金，因為中國的儲蓄大於投資，存在貿易順差。

然而，外國人不會白送東西給美國，他們實際上是在向美國貸款。因此，一項貿易必須通過等額和反向金融資產轉移來實現平衡。在實踐中，這些資產主要是美國國債。

政府支出是消費的一種形式，因此政府預算赤字也會拉低整體的儲蓄率。上月，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發布了年度長期預算展望預測結果。儘管其結果在意料之中，但仍然令人恐懼。

目前美國政府債務約佔GDP的80%，這一數字僅僅略低於二戰時期。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到2049年，該數字將穩步升至GDP的144%，可謂史無前例，即使在戰時也沒有如此。政府債務上升主要是因為人口老齡化嚴重，老年化問題使得政府不得不為民眾提供更多醫療費用的支持。

當然，美國並非唯一存在巨額政府赤字的國家。許多歐洲國家處於類似或更糟境地。而且，日本政府赤字要大得多。

然而，美國的不同尋常之處在於，它能夠讓外國為其巨額赤字提供融資。外國投資者和政府總共為美國政府債務提供了近一半的融資。

對美國來說，這聽起來可能是一筆不錯的交易，因為它確實在短期內刺激了經濟。但從長期來看，這樣的情況只會使美國民眾和美國政府不加思考地消費。

法國前總統吉斯卡爾·德斯坦在描述美元的國際角色時，說道：「美元為美國創造了「過分的特權」。但我認為，這實際上給美國帶來了巨大的危險，因為它讓美國在政府預算和貿易賬戶上出現「雙赤字」的時間多於其他國家。

尼克松任總統期間，他的經濟顧問委員會主任赫伯特?斯坦曾有一句名言:「如果某件事物不能永遠存在，它就會消失。」

斯坦在上世紀70年代初就已經寫了關於當時雙赤字問題的文章，但沒有人預料到這一情況會在50年內變得越來越顯著。然而，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種局面並不會持續太久。

因為在某個時候，外國經濟將發生變化，無法再為美國赤字提供資金。

如今，我們已經看到了根本性變化。近幾年，中國的高儲蓄率正在下降，而消費率在上升。因此，中國貿易順差將逐步縮小。此外，日本也出現了貿易逆差的情況，因此美國將無法從這兩家最大的債主那裡獲得貸款。

目前，美國經濟看起來不錯。失業率非常低，而且目前美國少數族裔的失業率是歷史上最低的。同時股市繁榮，增長情況良好。

但斯坦定律依然適用。在不久的將來，美國將不得不在如何解決雙重赤字問題上做出艱難抉擇。

那麼，美國如何解決這一問題？有以下幾個選項：首先，降低投資率是一個方法，但這將減緩未來經濟增長和技術發展的速度。此外，也可以提高儲蓄率，但這一點在美國很難做到。政府還可以提高稅收，但這將可能導致私人儲蓄減少，股價下降，失業率上升。 最後，政府還可以通過縮減開支達到目的，但這幾乎不可能，因為老齡化問題日益嚴重，老齡人口只會要求更多的政府支出。

儘管這些選擇艱難，但在未來10年的某個時候，政府將不得不進行選擇。就我個人而言，我擔心危機將在我需要開始領取退休金並從我的股票投資組合中提取資金的時候到來。

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稱，經濟下滑的風險可能會加深政府預算赤字的情況。

自2000年左右開始，美國國債所要支付的利率達到歷史新低，然而未來利率將可能急劇上漲，給美國帶來極大的風險。如果利率上升到5%，接近歷史標準，預算狀況將迅速惡化。

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前主席貝南克在2004年表示，全球正處於「儲蓄過剩」狀態，這使得利率一直保持低水平狀態。但是，許多國家大部分人口將要退休，因此國際儲蓄率將會下降，從而推高利率。

很長時間以來，全球的投資者都沒有看具有前景的投資項目。但是在未來十年，人工智慧、5G、機器人和物聯網等新技術的興起將需要大量投資，這些領域對資本的實際需求將會上升，並再次推高利率。

中美之間達成全面貿易協定有利於對兩國經濟的發展。不僅如此，兩國間的和諧關係對世界而言也極為重要。但美國和其它國家面臨的根本經濟問題並非由國際貿易逆差造成。未來，美國必須對其國內經濟政策方面的問題做出抉擇，儘管這將十分艱難，但美國終將無法迴避。

（作者：戴維?布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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