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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破落的都城,荒涼的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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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沒有想到,開創齊魯儒商先河的竟然是楚地宛人。

01

古老曹國的都城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了。出了定陶縣城,東北去五華里,有一個叫崔庄的小村落,穿過一片麥田,村北大約兩百米就是范蠡墓了。

范蠡墓

低矮的土丘,破敗的衰草,入目一片寂寥,幾株尚未長成的青柏,掩飾不住四周透露出來的荒涼。如果不是青石墓碑上鐫刻著「陶朱公之墓」幾個字,任誰也不會想到這裡長眠著的是一位曾經富甲天下的商業巨擘。

秋風蕭瑟,古道凄涼,一輛馬車自東而來,車輪古舊,行駛在行人稀少的古道上。車身簡樸,隨著顛簸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顯得不疾不徐,似乎馬車裡的主人並不急於趕路。

范蠡捲起車簾,天色已暮,他不記得距離他上次經過的村落已經過去了多久,往前看看近處並無人煙,似乎又要在荒郊野嶺過夜了。這一路走來,他已記不清自己究竟在馬車上度過了多少個荒寂的夜晚,看看天色,唯有苦笑一聲,由它去吧。

從齊國的海濱一路而來,就這麼信馬由韁自顧自地走著,終究會停於何方,恐怕自己也不清楚。

范蠡雕像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逃離了,默默地放下車簾,范蠡又一次陷入沉思。古道兩邊齊腰的枯草,在秋風的壓迫下,齊刷刷地倒向東南方,顯得那麼的卑躬屈膝,倒是不遠處偶爾閃過的苦楝,在疾風中搖擺著枝丫,苦悶地嘆息,表達對暮色過早來臨的不滿。苦楝就那麼聳立著挺直的軀幹,似乎想要憑藉自己單薄的身軀,支撐起已是悄悄下垂的天幕。

不久前,范蠡再一次掛別相印,散盡家財。現在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苦心戮力,耕作于海畔的鴟夷子皮了。從掛別相印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地知道,鴟夷子皮已經消失了,就像當初范蠡的消失一樣。

他想起李耳說過的一句話:福兮,禍之所依。

他踏上了馬車,一如當初離開越王,泛舟五湖。那是魯哀公二十二年(公元473年),他結束了對姑蘇長達三年的軍事圍困,終於迫使夫差不戰自潰,隨著夫差的自殺,越王趁勢北渡淮河(公元468年),與齊晉諸侯會盟與徐州,成為春秋最後一位霸主。

極富軍事才華的范蠡再一次顯現出他審時度勢的能力與洞察世事的精明,遂即遺書一封送與文種,言明:「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勸其急流勇退。對於這個相識於狗洞的好友兼同鄉,范蠡終究放心不下。收信以後,文種稱病不朝,隨即被殺。這一年范蠡已經六十八歲,結束了將近三十年的政治生涯,之後開始了隱姓埋名的避難生涯。

道不行,吾將乘桴浮於海。似乎沒有人想到,就是這一次的逃亡,造就了一個偉大的商人。輕裝簡行,乘舟浮海,輾轉來到齊國。當時的齊國,雖已衰落,仍具管仲遺風,通漁鹽之利,行工商之業。於是他自號「鴟夷子皮」,耕于海畔,苦心經營數載,致產數千萬,賢明顯於鄉里,遂被拜為齊相。

馬車的顛簸驚醒了沉思的范蠡,歲月在他臉上刻下的痕迹,如同古樹的年輪,他越發蒼老,如同一位窮究天理循環的古老哲人,詳述著物極必反的道理: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致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深秋的荒野顯得格外的凄冷,道路兩側的荒草已經完全隱沒在如漆的夜色之中。范蠡記得不遠處經過的一棵苦楝,回頭望去,似乎依稀透露出一些枝丫的疏影,弄不清楚是真實看到的存在,亦或是記憶中勾畫的錯覺。

已經進入宋國的地界了,明天應該能到達陶丘,那是個古賢堯舜經營過的地方。范蠡扯了一下蓋在身上衿被,合衣睡下。

這天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彷彿置身於一座奢華的宮殿,那感覺陌生而又熟悉,陌生的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幢宮殿,熟悉的是好像自己剛剛離開而又歸省。在夢裡他看到宮殿的中央放置著一個巨大的陶器,那陶器紅得有點耀眼……

到他這個年齡,夜裡已經經常睡不著覺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夜他睡得很香甜,好久沒有這麼酣暢淋漓地睡過了。

02

萬萬沒有想到,開創齊魯儒商先河的竟然是楚地宛人。

真正讓范蠡積累巨額財富,名噪天下,一躍成為商業巨擘的是他定居定陶之後。順便說一句,那時候定陶還叫陶丘,范蠡以陶為天下之中,遂名定陶。《說文解字》有云:定者,安也。

如果以現在的眼光來看,沒有人能想像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能有成就一個商業帝國的體量,也沒有人能想像這座帝國大廈的建設者是一個幾乎白手起家的耋耄老人。

但是有些事情我們還是不能用現在的眼光來看待,春秋戰國時期的定陶幾乎可以稱為中原地區最繁華的商業城市。這一點從史書均稱呼其為陶地,而不提曹國、宋國便可初窺端倪。事實上,春秋末期到到戰國期間,圍繞「陶」這座富庶的城市各大諸侯展開過激烈的爭奪。先是蘇秦勸說齊愍王廢除東帝稱號,合縱擯秦滅了宋國,緊接著就發生了五國聯合攻齊,秦國首先奪取定陶改建陶郡,後來秦國圍邯鄲不克,魏信陵君、楚春申君聯合救趙,魏安釐王也就乘機攻取了定陶,並且滅亡了衛國。劉邦舉行登基大典,即皇帝位,也是在定陶汜水之陽,這當然是後話了……農耕文明的時代,華北平原上的千畝良田所能帶來的收益無法估量。

春申君(影視劇照)

這一天,陶地的百姓看到一輛從東而來的馬車,停在虞舜制陶處,一個老人憑弔良久,終於露出一抹笑意緩緩離開,據說有人在陶邱亭又看到了他,然後就驅車離去了。

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陶地人見得多了。此地東鄰齊魯,西接秦鄭,北通晉燕,南連楚越,貨物所交易者,天下之中也。同每天往來諸國的各色行人一樣,范蠡很快便被大家忘記了。

沒過多久,陶地突然來了一位老人,自稱陶朱公,開始買田置地,似乎要長住下來,人們或許依稀記得他正是那天從陶邱亭離去的那個老人。

房子買下來了,田地也置辦了,族人也遷過來了,范蠡又一次把家安頓下來。算一算,從十七歲邀文種離楚入越,已是五十餘載。楚國是回不去了,遙望西南的宛城,范蠡終於又把目光轉到腳下的陶丘,他想起那天夜裡那座奢華的宮殿,紅得耀眼的陶器。

陶朱公

生活又要重新開始了,耕種、養畜、廢居、候時、轉物,操計然之術、逐什一之利,似乎平淡波瀾不驚,不出數年,遂積累資產巨萬。

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迅速成就這麼一個商業帝國,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的商業思想已經完全成熟。如果說在定陶的成就是他的傾心之作,那麼在齊國海畔的耕作只能稱為牛刀小試。相傳范蠡來到定陶後,魯國有個叫椅頓的窮士,問商與其,范蠡答曰:「子欲速富,當畜五稼。」椅頓依其計,十年之間其息不可計。

有意思的是春秋末期的范蠡就提出了「農末俱利」的商業思想,如果你知道那還是一個小農經濟尚未成型的農耕時代,你就能明白「穀賤傷農,谷貴傷末」的理念具有怎樣的超前意識。於是,發展起來的范蠡試圖憑藉龐大的財富調控糧食的價格,反過來再通過對糧食價格的調整來促進糧食的生產。

一般來說在商品經濟時代具有這種思想的商人終將走向壟斷,可惜的是范蠡沒有,甚至他都沒有想過,因為在他的心裡只有「農末俱利」下的百姓富足。因為他所試圖建立的糧食價格調控體系叫「平糶」。所謂「平糶」就是豐年把糧食收購上來,災年再把糧食以平價賣出去。當一個商人走出了囤積居奇,拋開了哄抬物價追求利潤的時候,那麼他就開始脫離平凡走向偉大了。

在中國,有人把這種商人稱為「儒商」。

在一個農業經濟秩序尚未完全建立的時代,出現一個建立起一個商業帝國的商人,在一個孔仲尼尚在四處流浪的時候出現一個平糶齊物「儒商」,歷史就是這麼奇怪。

定陶縣城很小,閑逛一圈下來用不了多長時間,范蠡的雕像就立在城東,經年累月,布滿了灰塵。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或許我們該為這位睿智的老人拂拭一下身上的灰塵,畢竟農耕文明的繁華已經一去不返了,而失落了陶朱公的定陶也逐漸磨滅了千年古縣的氣運,可嘆矣!

聽人說,在定陶西南曾有范蠡湖,為昔日范蠡養魚之所,現在已經乾涸不復所在了,頗為遺憾。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號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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