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不可及的皇位,齊王劉肥家族的憾恨
漢朝的齊悼惠王劉肥,是劉邦的長子,卻有著略顯尷尬的出身。他的母親曹氏,是劉邦的外婦,幾乎就等於情人。這也讓劉肥有了私生子」的嫌疑,好在那時劉邦還沒迎娶呂雉,從一開始就承認了這個兒子。
可這樣的出身,也讓劉肥和帝位成為了絕緣體。儘管其後代先後有兩次觸摸到了帝位,卻依然與之失之交臂,引為憾恨。
劉邦生下了8個兒子,出於對戚夫人的寵愛,和劉如意類己的個人感情,一度想要廢掉劉盈,改立劉如意。但終其一生,劉邦都從未有過將劉肥作為帝位繼承者的打算。
劉邦和曹氏(劇照)
或許在他被分封為齊王時,劉邦的那一句「能言齊語者,皆與齊王」,多多少少還參雜者對這位長子的關護之情。
沒有任何史料表明,劉肥對帝位的近不可及,有過任何期許和不滿。但在其前往齊國,回首望著長安城的那一刻,很難說他心裡不會產生情緒的波動。
在做了十三年齊王后,劉肥病逝,大抵只活了不到四十歲。他一生最為得意的大概是他生下了十三個兒子吧。
劉肥家族世系
沒有對帝位的覬覦,也無顯著的才能。因其父親做了開國皇帝,成為了當時最大的藩王,短暫的一生,終究只允許他在歷史上留下十分朦朧模糊的身影。
劉襄、劉章兄弟一定曾聽父親說起過,惠帝二年,他在呂后那裡受到過的刁難。
《史記·卷九·呂太后本紀第九》:二年,楚元王、齊悼惠王皆來朝。十月,孝惠與齊王燕飲太后前,孝惠以為齊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禮。太后怒,乃令酌兩卮酖,置前,令齊王起為壽。齊王起,孝惠亦起,取卮欲俱為壽。太后乃恐,自起泛孝惠卮。齊王怪之,因不敢飲,佯醉去。
《史記·卷五十二·齊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齊王懼不得脫,乃用其內史勛計,獻城陽郡,以為魯元公主湯沐邑。呂太后喜,乃得辭就國。
父親的屈辱經歷,必然在劉襄兄弟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和不甘。
劉襄作為嫡長子繼承了齊王的王位,次子劉章和劉興居則入宿長安,實則是去長安做了人質。以此來確保齊藩對中央王朝的忠誠。
呂氏一族的壯大和囂狂,讓滿朝文武和劉漢宗室不敢怒也不敢言。也就在這種情況之下,劉章卻做出了驚人之舉。
少年劉肥(劇照)
在呂雉舉行的宴席上,命令劉章擔任酒吏,早已對呂氏心懷不滿的劉章,找到了發泄的機會。以自己是武將後代的身份(劉肥曾做過執戟郎),要求以軍法來監酒。
呂雉完全猜不到他的用意,欣然答應。
酒過三巡,劉章又主動提議要為大家表演節目—耕種歌。
呂雉笑話說,你父親知道種田,但你生下來就是王子,又怎麼知道種地的事呢。
劉章肯定的說自己會。呂雉也就答應了下來。
劉章一邊起舞,一邊唱道:「深耕既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苴鉏而去之。」
這一針對呂氏擅權自大的指責。呂雉只是沉默以對。之後有一人逃離酒席,被劉章斬首。面對呂氏族人的驚恐和不安,呂后依然沒有任何指責,也默認了這一結果。
以呂雉的性格,如此寬待劉章,令人十分的意外。或許是因為劉章不會對皇室大宗構成威脅,又或者是出於年老祖母對孫兒的慈愛,儘管劉章並非其親孫。總歸呂雉還是選擇了對劉章的縱容。
劉章(劇照)
為了保護呂氏的富貴權利,呂雉在其後半生苦心經營。劉呂頻繁的聯姻,大抵讓她對自己身後劉呂和諧相處,富貴始終有著相當的自信。故而沒有發生過要對自己孫輩進行誅戮、壓制的企圖和擔憂。
劉章在酒宴上的表現,讓他的形象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呂氏畏懼,朝臣歸心。
終於在呂后過世後,劉章等人尋覓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誅滅準備謀逆的呂氏以匡正劉氏江山,再則乘機奪取帝位,洗滌父親曾經受到過的屈辱。
劉章、劉興居兄弟二人,緊密聯絡大哥劉襄。作為高帝長孫的劉襄也認為帝位非自己莫屬,一邊籌備軍隊發兵長安,一邊以皇長孫的身份,致書於劉氏諸藩王。
可一切進展的並不順利,陳平,灌嬰、周勃為主的朝臣也積極做出反應,駐兵於滎陽,派遣使者欺騙劉襄,讓他等待諸呂作亂之後,才一起出兵討伐。劉襄便轉而回兵去收服齊國故土,等待著來自長安的佳音。
西漢早期封國
在正式動手之前,劉章兄弟和朝廷重臣必然有過一次商討。在那次商討之中,他們得到了將來分別被封為趙王和梁王的許諾。
為了劉肥一族的未來,劉章、劉興居兄弟二人,在平定諸呂之亂中表現的十分賣力。劉章誅殺了相國呂產,劉興居從宮中揪出了少帝劉弘。功勞之顯赫,朝臣不及。但首功最終還是落在了被劉邦稱之為「安劉氏者,必勃也」的周勃手中。
平定諸呂之亂後,擁立新皇帝就成為了首要大事。儘管此時少帝劉弘兄弟依然還在,但已經無人允許他繼續坐在帝位之上了。
劉襄以皇長孫的身份,首討諸呂的功績,被大家視為必然的新皇帝。而劉襄也在時刻準備者,進京為帝。可他對叔祖父琅琊王劉澤的欺騙,讓新帝的人選遽然發生了變化。
少年劉襄和劉邦(劇照)
《史記·卷五十二·齊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使祝午東詐琅邪王曰:「呂氏作亂,齊王發兵欲西誅之。齊王自以兒子,年少,不習兵革之事,原舉國委大王。大王自高帝將也,習戰事。齊王不敢離兵,使臣請大王幸之臨菑見齊王計事,並將齊兵以西平關中之亂。」琅邪王信之,以為然,馳見齊王。齊王與魏勃等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盡發琅邪國而並將其兵。
劉澤以齊王舅父駟鈞兇狠殘暴,有呂氏第二的理由,爭取到了一部分朝臣的認同。一直沒有受到重視的代王劉恆成為了新皇帝的最佳人選。
縱然劉襄兄弟不服氣,此時卻已無法左右新的局勢。只能任憑著陳平,周勃等人迎接劉恆入京繼位。而齊王依然只是齊王。
儘管劉恆在知道自己要被擁戴為皇帝時,表現出了驚愕和疑惑,但事後發生的事情,表明史料上的記載過於模糊和簡潔。
周勃試圖和劉恆單獨談話遭到拒絕,劉章、劉興居兄弟沒有得到此前許諾的趙梁二王。劉襄,劉章兄弟二人在劉恆繼位後的一兩年中,相繼病逝。
周勃(劇照)
至於劉恆和周勃,陳平之間是否在此前有過別的交集,不得而知,但事後發生的一系列情況,不得不引人揣測。
劉澤做了燕王,劉章,劉興居兄弟僅被封為城陽、北濟王,封地都割讓於原齊國。
近不可及的皇位、兩位哥哥的早死,朝臣對約定的背叛。讓劉興居滿心憤恨。大抵他也意識到了,在平定諸呂,擁戴新皇帝的事件中,齊王劉肥一族只是被人利用了,如同戲耍的玩物一般。
匈奴南下入侵,讓劉興居再一次看到了希望,他貿然起兵造反,也在突然之間被劉恆所平地,落了個自殺國除的下場。
劉興居的造反發生的十分突然,雖然是看準了時機。但他並未聯合任何其他劉肥家族的藩王,也未作任何充分的準備。看上去就像是僅僅是為了出一口惡氣,而不指望自己真的能夠奪取皇位。
齊哀王劉襄(劇照)
劉肥三個最能幹兒子的相繼死亡和敗落,終於讓齊王劉肥一系安分了下來。
但家族所遭受到的屈辱和難堪,並未就此終結。景帝劉啟年間爆發的七國之亂,劉肥家族就佔了四人。
隨著七國之亂被平定,曾經顯赫的漢朝第一大藩國,齊王劉肥家族也就此沒落了。接下來的100多年間,這個藩系都在默默無聞和消沉之中度過。
誰也不會想到,在王莽篡漢後,漢室宗族並起的時代,帝位會再一次降臨到劉肥家族的頭上。赤眉軍擁立了城陽王劉章後代劉盆子的頭上。
從人文情懷的角度來說,這似乎是上天對劉章兄弟不平遭遇的一次補償。
稱帝前放牛娃劉盆子(劇照)
但年幼無知的劉盆子,並不具備成為中興帝王的能力。在赤眉軍失敗之後,投降了劉秀,後來不知道什麼緣故雙目失明,劉秀僅以滎陽的官田租稅來奉養他。作為爭奪天下的失敗者,沒有遭到殺戮,這樣的結果或許已經是最好的了吧。
漢朝四百年間,劉肥家族始終以看客的身份存在。雖然從理法上來說,作為高帝長子一脈,他們在對帝位的獲取上,具備更多的合法條件。當然了,他們自己也曾積極努力去獲取。但在三次近而不可及的皇位爭奪中,一次被客觀環境所戲弄,一次時機不逢,最後一次卻因自身的原因,終究與之交臂。
在南北的宋劉時期,劉肥家族最後一個大書特書的後代劉穆之終於登上了歷史的舞台,輔佐楚元王的後代劉裕成為了氣吞如虎的一代開創之主。
僅從宗族的角度而已,劉肥家族是劉漢宗室中,毫無爭議的大宗。但在走向帝王之路的荊棘之道上,他們一次為劉恆家族開闢了道路,一次為劉交家族立下了大功。而他們自始至終都只是個旁觀者,不時的掀起狂風巨浪或盪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