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長經濟擴張期？40％美國人還付不起賬單

最牛股市、最持久的經濟擴張、最好的就業……統統被特朗普總統視為自己功勞的強勁經濟表現，在普通美國人眼中，又是怎樣一幅景象？

「繁榮在哪裡？在我看來，這似乎不是有史以來經濟最好的時候。」薩默·約翰遜、一個39歲帶著三個孩子的母親對《華盛頓郵報》說。

在這個所謂創紀錄的經濟擴張期中，據《華盛頓郵報》報道，美國仍有40%的人支付不起賬單；路透社稱，富人越來越富，而其他人卻未致富。富人與其他人之間的鴻溝在不斷擴大。

雙重復甦

美國經濟擴張在本周進入創紀錄的第121個月，至此本輪經濟擴張成為美國歷史上「續航」時間最長的一次，超過了上世紀90年代持續10年的超長繁榮期。

股市的表現最搶眼。美國股市目前處於創紀錄的水平，以標準普爾500指數衡量，美國股市在過去10年漲了兩倍。就在7月4日美國國慶日前的這個星期三，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還收於新高。

但是，對於薩默·約翰遜來說，她似乎一點沒感受到所謂的歷史性繁榮。

約翰遜住在喬治亞州道格拉斯維爾的亞特蘭大郊區，她有一份全職工作——保險承保助理，在網上大學攻讀工商管理學位且成績優異，她還是兩個十幾歲孩子和一個嬰兒的母親。一切聽上去還不錯，但是這只是故事的一半。

一家五口——夫婦兩人和三個孩子，僅靠她3.1萬美元的工資和她丈夫兼職文員的微薄收入過活。婆婆過世後，這對夫婦領取了人壽保險，但很快就用完了。可是，葬禮、房租、健康保險和新生兒的賬單卻如雪片般寄來。約翰遜的丈夫卡爾·鄧拉普曾多次申請全職工作，但一直未能如願。他儘可能多加班，但依然入不敷出。

瑞銀一項季度調查顯示，40%的美國人表示，儘管經濟強勁，但他們仍難以支付賬單。調查還顯示，自2014年以來，這一情況並未發生任何明顯改善。而且，觀察家庭所屬階層、種族或年齡，更揭示出一幅令人擔憂的圖景。

投資銀行瑞銀信貸策略主管馬修·米什表示，這是一場「雙重復甦」。大約60%的美國人在經濟上受益，但40%的人沒有。

這40%的人被米什稱為「較低階層」，他們的工資增長微不足道或波動較大，住房、醫療、教育支出以及個人債務都在不斷攀升。他們往往沒有房子，也不持有很多股票。

與30名無力支付全部賬單的美國人交談後，發現一個清晰模式：大多數人能勉強度日，直到遭遇意想不到的危機，比如失業、癌症、汽車故障或風暴之類的天災。

然而，各種生活成本卻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

舉個簡單例子，在時尚的加州餐廳「法國洗衣店」（French Laundry）就餐，人均消費已從10年前的240美元增加到325美元，上漲了35%，比通脹率高出近20%。

常春藤盟校哥倫比亞大學的本科學費每年小6萬美元，較2008學年的3.9萬美元上漲近一半。

經濟學家擔心，不穩定的財務狀況會讓很多美國人處於風險之中，只要經濟輕微受挫，就有可能導致下一次衰退，其嚴重程度或將超過近代歷史中除「大蕭條」以外的任何一次衰退。

「很多美國人靠工資生活。」城市研究所勞工、人力服務和人口中心副主任西格內-瑪麗·麥克南說，「我們正在走向一場政治危機，如果不是經濟危機的話。」

貧富反差

可是，當40%的美國人還在為付賬單發愁時，美國巨富數量及其擁有的財富卻在火箭式增長。

根據瑞銀的數據，過去10年，美國億萬富翁的人數增加了一倍多，從2008年的267人增至去年的607人。

瑞銀全球財富管理私人財富管理及超高凈值業務主管約翰·馬修斯表示：「富人變得越來越富，而且富得越來越快。」

「現在，金融危機前的許多巨富跡象再次顯現。」路透社指出。

美聯儲截至2016年的數據顯示，美國最富有的五分之一人口擁有88%的財富，這一比例自金融危機以來一直在增長。與此同時，領取聯邦食品券的人數超過3900萬，雖然低於2013年的峰值，但仍比2008年增長40%，而美國人口只增長了8%左右。

對沖基金經理肯·格里芬在紐約中央公園附近的「億萬富翁街」購買了一套價值2.38億美元的頂層公寓，創下美國房屋銷售的紀錄。

然而，根據美國房產信息網站StreetEasy2010-2017年的數據，紐約的房租漲幅是工資漲幅的兩倍，擠壓了低收入居民提高生活水平的空間。根據數據供應商「ATTOM數據解決方案」的研究顯示，美國房價已接近2008年以來可承受的最低水平。但「無家可歸者聯盟」的數據卻顯示，睡在紐約避難所的無家可歸者人數比10年前增加了70%。

弱勢擴張

分析人士認為，與過去的經濟增長周期相比，本輪經濟擴張力度較弱，而且增長帶來的紅利分配不均，這讓許多美國人處於弱勢。

經濟的脆弱性由多種因素綜合所致。

美聯儲發現，普通美國家庭尚未完全從2008年的金融危機中恢復過來，這使得美國一半的家庭在應對意外支出或下一次經濟衰退時的緩衝能力下降。

根據美聯儲截至今年3月的數據，調整通脹因素後，目前美國社會底層的財富水平低於1989年。

儘管近幾個月來工資增長加速，尤其是對那些收入最低的工人而言，但是，那些在經濟困境中掙扎多年的家庭要想重新站穩腳跟，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美國有一半的工作時薪低於18.58美元，超過三分之一的工作時薪低於15美元，這導致人們很難為更美好的未來存錢或投資。

舉債度日

為了渡過難關，美國人近年來又大舉借債。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的數據顯示，美國家庭債務總額目前為13.7萬億美元，超過2008年的峰值。這些激增的債務都來自買汽車和讀大學，而不是抵押貸款。

約翰遜至今還欠著一筆大學貸款和2017年買的一輛二手大眾帕薩特的數千美元車貸。

年紀較大、較富有的美國人（通常是白人）通常會舉債買房或進行投資，這些投資可能會讓他們在未來幾年變得更富有。隨著房價和股市的飆升，這類群體中的大多數人已經「收復」他們在大衰退中失去的財富。

相比之下，美聯儲和信用評級公司Equifax的數據顯示，有色人種家庭、1970年後出生的美國人以及年收入低於6萬美元的家庭，想要恢復危機中損失的財富，可能性卻是最低的。他們往往背負沉重的債務，經常申請大學貸款——這些貸款即使破產也必須償還，或者用貸款支付賬單，這可能會讓他們變得更窮。

對此，華爾街投資者和華盛頓政策制定者普遍認為，沒什麼可擔心的，因為學生貸款由政府擔保，而其他類型債務的違約率相當低，這意味著大多數人都可以每月還款。

但聖路易斯聯邦儲備銀行的博沙拉指出，信用卡和汽車貸款拖欠率今年有所上升，與華爾街在經濟景氣時期的預期相反。

對於住在俄亥俄州哥倫布市外的曼迪·丹內米勒來說，還債已經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以致不得不經常逾期。

她的工作是護士助理，工資高於俄亥俄州每小時8.55美元的最低工資，但不超過10美元。房東是自己的親戚，有時會給她租金優惠，但她的車貸和信用卡還款還是經常逾期。由於沒有信用記錄，她購車的月供已飆升至每月450美元以上。雪上加霜的是，和丈夫分手後，她現在成了單親媽媽，還要養活三個孩子。

「我現在25歲，但感覺快奔三了,」丹內米勒說，「而且我的車貸已經拖欠了兩個月。」

儘管從時長來看，這次經濟擴張確實已創紀錄，但是路透社不無悲觀地說，種種跡象顯示，「一個新的鍍金時代已經結束」。

（編輯郵箱：ylq@jfdai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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