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臘雕塑為什麼都是裸體？

文｜周冉

希臘人聰慧，有藝術天分，他們製作於2000多年前的雕刻作品，至今令人驚嘆。18世紀德國美學家溫克爾曼對希臘雕塑的評價尤為經典——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他說希臘雕塑「正如海水表面波濤洶湧，但深處卻總是靜止一樣。希臘藝術家所塑造的形象，在一切劇烈情感中，都表現出一種偉大和平衡的心靈」。為什麼都是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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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洛斯的阿芙洛狄忒》 即《斷臂維納斯》

希臘人的服飾寬鬆而簡單，男人穿一件沒有袖子的背心，女人的衣服同樣沒有袖子，長度到腳踝。這些衣服一舉手就可以脫掉，行動時候衣衫隨風飄逸，身體若隱若現。

希臘人熱愛自己的身體，也樂於展示，他們對肉體的態度直白而坦然，「全身赤裸是希臘人特有的習慣，」所以他們的雕塑也應該是赤裸的。四年一屆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上，運動員和觀眾都是赤身裸體。據說阿基米德洗澡時發現了著名的浮力原理，興奮得光著身子跑回家。裸奔行為放在今天也許驚世駭俗，在當時應該只是笑談罷了。希臘人看到裸體在公共場所出現，心中毫無波瀾，所謂貞潔觀念還沒有深入人心，裸體也沒有與羞恥掛鉤。

希臘人認為娛樂神明最好的場面莫過於以健康和力量為標準，展現俊美的身體，性器官與人身體上其他器官並無二致，不用貼上下流猥瑣的標籤。性器官還經常出現在戲劇舞台上。喜劇《阿卡奈人》中，一群年輕的姑娘捧著生殖器在敬神的賽會中遊行。

蘇格拉底曾讚美柏拉圖的表兄弟卡爾米德的身段和美貌都令人讚歎，連孩子們都對他目不轉睛，所有人望著他，像望著神像一樣。他的朋友凱勒封乾脆說，卡爾米德的臉真好看，可他要是願意脫下衣服，相貌就相形見絀了，因為他的整個身體才叫美。希臘戲劇家阿里斯托芬曾是描述過什麼才是健康的完美身材：胸部飽滿，皮膚白皙，肩膀寬闊，大腿粗壯……在練身場上顯得體格俊美，生氣勃勃。

《垂死的高盧人》

在希臘社會，健美的肉體不是鳳毛麟角，而是隨處可見。希臘人普遍熱衷於健身，練身場是每一個城邦的標誌性建築。雅典最早的練身場設立於公元前700年。梭倫當政時代，有三個大規模的公共體育場，小型體育場無數。希臘的練身場是一大塊方形的場地，有迴廊，走道兩旁種著樹，這些場地往往靠近一處泉水或河流，陳列了許多神像和偉大運動員的雕塑。

16歲到18歲的青少年們，每日都在練身場上錘鍊身體，就像現在的中學生日日到學校上學。在希臘人看來，青少年鍛煉身體素質和塑造體態的重要性，甚至超過學習語文和音樂，很多青年還會進入更高級和專業的團體訓練。進場受訓的青年必須堅持至少10個月，但他們中的大多數往往經年累月練下去，按照固定的作息安排生活起居，使用鐵耙和冷水鍛煉肌肉，不尋歡作樂，自願禁慾。

體育教師是真正的藝術家，他們如雕塑家一樣雕刻肌肉，勻稱而強壯，沒有一處忽略，身體的上半部、肩胛骨和腰部腿部保持著恰當的比例。希臘化時代帕加馬派的《垂死的高盧人》與運動家雕塑相比，肌肉線條略顯粗糙，顯然是一副沒有經過精心訓練的身體，用丹納的話說，他的「手腳完全是一幅鄉下人的樣子。」

這些健身自律的運動員是公民仰慕追捧的英雄。他們的故事與神話一樣被口口相傳。據說米隆還是一位著名的摔跤手，他能肩抗一頭公牛，能從後面拉住一輛套著牲口正在前進的車。克羅頓人法羅斯的雕像下面，刻著一段文字，介紹他跳遠可以跳到55尺，8斤重的鐵餅可以擲到95尺遠。這些大力士不是競技場上演員，而是戰爭中的王者，而競賽取代戰爭之後，對奧林匹克運動會冠軍的獎勵之一，就是請雕塑家為其製作裸體雕像。希臘雕塑不是為統治者歌功頌德，而是展示身體之美，禮讚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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