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讓你血脈膨脹的情書！

《血臍——獻給黃河》

作者：彭流萍 朗誦：一舟 攝影師：波波

1

胎盤還沒有成形，這裡曾是一片喑啞的空白

黑而荒莽，混沌，無際無邊

神性子宮伴隨光陰的洗禮層層剝落

盤古像嬰孩般熟睡

月光如流水般淌過閃光的金巒

繁星閃爍。漫天螢火綻放夜色的遼闊表情

萬物在分娩的疼痛中重新獲得偉大定義

2

黃皮膚，黑眼睛，帶著乳香的母語

都來源於她的仁慈、善良和無私

她是一條無法丈量的臍帶

只有生命的長篙才能觸及她的遼遠

她像河流一樣伸懶腰

她的偉大意義在於誕生再誕生，如同水

裂變再裂變，結盟，構成汪洋大海

靈魂深處我把她喚作長河

我是血色河畔飲水思源的

那個最小的兒子

在我咿呀學語的平仄中

樹立了大而高的形象。我

將冗長的「幾字」擺上黃花梨

揮毫風騷——曲項向天，甩開顫動的喉頭向大地高亢獻歌

當我動情地喊出她美得驚心的名字

誰敢與爭鋒

媲美？更沒人比我更鐘情於落日的盡頭

3

鷹的影子浮在水面，閃光

彷彿叨著緩緩蠕動的蜿蜒巨蟒，飛翔

栩栩傳神，宛如一幅擱淺的油畫

雄渾，蒼勁。優美樂章敲響兩岸悠揚

巧匠，由西向東鍍滿豐腴的金色腰身

千百年來，無數爬行動物沿著阿娜多姿的曲線

進行母血與物質的交換

因此，遺傳了水的基因

……

4

夜幕摺疊黃昏

盛大儀式在月色映襯下顯得格外肅穆寧靜

我虔誠跪拜周天子

找到持久閃爍的令名

最小的那個兒子——我，今夜

沿著你博大精深的脈搏

劈柴，燒火，青梅煮酒，狩獵，耕種詩句，生兒育女

拾起，馬匹、羊群、雪豹、豺狼、蒼鷹和獵人

碎屑般散落的遺骨

帶血的彈片，失眠的子彈，卡膛的槍支

陸續抵達思想的高地——

5

倒出胸中噴涌的詞句

一尾閃光的魚，由東向西

逆水溯源。連綿不絕的發光液體

宛如身纏晶瑩的龍鱗

當我將您寫入浩瀚而悲愴的長卷

誰，誰是腹中痛苦痙攣吐著嘆息的

煙霧的蜃龍？

自古多少豪傑壯士魂祭天壇

馬革裹屍，忠骨葬青山

英魂的瞳孔如白日般醒目

又如灼灼燈盞時刻散射不竭的精力

照亮黑而肥沃的荒原

6

英雄的傲骨築造了民族圖騰的象徵

勝利的微笑永遠閃著光

猶如燃燒的太陽，它的博愛造就了

今天的幸福

幸福對人們而言，賦予更深的意義

和嶄新的尊嚴

當我在一鐮彎腰的麥子

品嘗到鹽的結晶

豐盛的餐桌，雙腿不禁打顫

今夜，必須在溫熱的馬背說出我暗自瘋長的憂患

7

——光陰似箭，歲月如刀，刀是誰的刀？刀刀見血

血啊！又是誰血濺了你淚流滿面的天險？

哦！愜意生活宛如一條優美河流

翻湧快感疑似將我前推，再前推

四面楚歌的古戰場，號角嗡嗡作響

像拔地而起的長調，鎧甲叮叮噹噹

戰馬聲聲嘶鳴，彷彿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遙想當年：嗜血彎刀撞見鐵打的漢劍

匈奴碎碎馬蹄伴隨沙粒的沉默垂首齊喑

盛唐的長槍「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

清明上河圖喜氣洋洋，熱熱鬧鬧，蒸蒸日上的市井繁華

鄭和七次神龍般蹈舞大西洋

大明艦隊浩浩蕩蕩挾雄風卷萬疆

……歷史的銅鏡是無聲的現實

無聲吶喊是心靈與血肉的碰撞

血與肉的呼喚是刀與槍的對抗

當勇士斷裂的肋骨流入幽幽大河

幽黯的鵝卵石粘連帶鐵的骨骼

河床深處，你似一座水砌的長城，湯湯水水

澆築了您的巍峨！

8

從扎曲、約古宗列曲、卡日曲流向巴顏喀拉

從巴顏喀拉湧向萊洲灣

日夜兼程的喧嘩

似驚濤拍岸的怒喊，彷彿咆哮——如——雷的悲壯

閃電的神鞭一次次鞭撻山河

又像一條火光衝天的皮鞭，狠狠

狠狠地抽打我的先祖、父親、體弱多病的叔父

我那可憐的被鴉片熏黑的「枯木」

倒向啼血花叢

兇殘的敵人踩踏他柔軟的屍骨和滴血的頭顱

把酒言歡，縱情歌舞

像搓揉花瓣一樣蹂躪我們的姑娘

青澀的汁液，飽含憤怒

噴涌，彷彿火山岩

似殷紅色的琥珀，永恆

又像紅彤彤的跳動的火焰

噼里啪啦的響音

如警世長鍾……

9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中華兒女的刀劍，斷，不似蘆葦！

手舉信仰的火把，掄起鐮刀鐵鎚

一次又一次從墨墨夜色豎起曙光的天梯

誓死登上失聰的烽火台

悍將，因此多了一個悅耳的名字

——英雄

哦！只有他們才配你血做的旒冠，只有死士和青草完整遺傳了您高貴的血統

只有鐵血蒼龍方可擂響蒼天的禮讚

10

當我的小手撫摸如水髮辮

蘸水為墨，以月為鏡

蒼涼碎片似凋謝的花瓣

燃燒的火焰照耀三山五嶽

炎黃子孫因而成為你聞名遐爾的再版

而她是我詞語中粉妝玉砌的

嫦娥。風梳捲髮，緩緩升騰，美若天仙

她未育。前仆後繼都是中華好兒女

像風暴點燃田野

如熟透了的麥子，大豆，玉米，高粱

視死如歸。又像河床里洶湧澎湃的水浪

強大聯盟戰勝兇殘的逆襲

選擇浪花坍塌的姿勢，碎裂……

11

面對高聳的懸崖峭壁，突兀，險峻

高祖父的高祖父

曾祖父的曾祖父

祖父的祖父和失散多年的親人的親人

佝僂著背，瑟瑟發抖，含恨死於敵人黑洞洞的槍口

回聲鏗鏘、嘹亮悲壯，仍無法治癒血流成河的國殤

山河破碎的盡頭，流水，欲哭——無——淚——

當疼痛的捲髮甩干羞辱的水珠

歷史的顫音告訴我

滔滔長河

依如炊煙裊裊

女神冠冕之前的苦難是一種帶血的掙扎

12

今夜，清風如水明月如霜

當有人抖落內心深處滾燙而純潔的珍珠

等同將命運交給了你

和他勝過愛自己千萬倍的祖國

即使星星失明，我仍用河水擦亮火一般的眼睛——

滾滾浪波從我眼中拂袖而過

拽住了你的憂愁，拽不住你的衣袖

拽不住你的衣袖，我拽住了你一千六百三十九萬兩千尺長發

無限高貴、修長的條狀

每一根修長、崇高的條狀都是我無限崇拜的模樣

13

當最小的那個兒子——我，扛起祖國的彩虹走過你喧嘩的入口

肩上流動的山脈

腰纏萬貫，滿面紅光，九曲十八彎

彎是求變，彎是豁達，彎是容納和寬廣

彎是幽深，彎是斡旋與對壘

彎是天塹，彎是一個民族的內在動力

彎是特徵，彎是博弈，彎是象形

彎彎曲曲，曲曲彎彎

坎坎坷坷，坷坷坎坎

能伸能屈，能屈能伸

多麼像，我

風風火火

蕩氣迴腸的祖國！

14

春秋散盡，寶刀不老

刀，仍在鞘內反光

今夜，我以青銅的血液塗抹您的巍峨

青銅將以我的熱血染紅原野的豐收

我是弓，我是箭，我是騎士，以月色為袍，以戟為佩

登上青石築起的高高城寨

抽出鷹的目光，掃

那可憐的生鏽的白髮

少年目光如炬，精神亢奮，夜夜笙歌

在虛擬的刺激戰場被「王者」冠以虛擬的榮耀

四肢無力，面色恍惚

形容枯槁，死在無人問津的荒野

枯竭形體，像悲哀的骨瘦骨瘦的乾柴

似乾癟，皺巴巴的，仍活著的皮囊

光而亮的脖頸

烙印著昏暗昏暗的刺青

彷彿灼傷了太陽的虹膜

……

15

在物質面前我是一個雙目失明的烈士

因此，我絕不做幸福圍城裡的

「李自成」……

倘若餐桌失去了你

我也將痛苦地悲憤死去！

16

斗轉星移。歲月的降落傘像蒲公英

任天地旋轉

轉不動的仍是火紅火紅的源頭

當流年的濤聲捲走你羞恥的泡沫

你仍是億萬兒女頌唱的最美傳說

行不更名，流不改姓

頭枕巴顏喀拉，腳踏萬里蔚藍

當我含著您的乳頭

在筆直的巷道觸碰你疼痛的痙攣——

壺口瀑布，淚眼汪汪

那是誰，誰在抽泣如水的青春年華

當遊動的行藻迷失了方向順著漂沫流向那日異擴張的漩渦

我舉起手中的鼎砸向大地並深情地以血的名義

喚醒耳鳴的記憶

——拯救漫漫碎裂的靈魂

17

誰，是誰

日夜宣洩澎湃？你又是誰

滿血復活的臍帶？

當黃昏把醉人金沙撒向山岡

漁舟唱晚，霞光萬丈，誰在打撈燦燦陽光？

黃土高坡的顫顫嗩吶扯開嗓子

花草樹木，鳥獸蟲魚，柴米油鹽，五穀雜糧

悠長聲調像信天游在拉話話

……

18

當長河熄滅了落日

孤煙滾過殘陽如血的大漠

流星摔碎磨難與磨難的對白

我舀一勺星海與月亮對酒當歌

從此，再無焰火能點燃你繞頸的千古悲愁

19

屈辱的浪花尚未跳出水面

善良的花海子彷彿在涅槃的火焰沉睡

啊！睡夢中的你姿勢優雅

旋律優美，猶如行雲流水

當復興的樂手拉響你微微抖動的琴弦

落日重新點綴你蒼而不老的容顏

大西北壓抑了一個世紀的濤聲洪波

象民族攜帶雷聲的讚歌……

20

當我親吻閃光的金額

高山流水背後的長波

彷彿篩動昨日的顫抖，當世界再次聆聽錦繡河山跳動的脈搏

我相信呼喚勝過一切成空的吶喊

如果能歌唱

絕不向沉默投降

若仰天高歌

絕不匍匐低頭

這是你

頂天立地，從容不迫

坦坦蕩蕩

排山倒海的氣魄！

21

假如，痛苦的卷刃可以銘刻或複製

另一種痛苦

當我在你龐大潔凈的軀體寫下聖潔而凄美的宣言

我是大地砧板上九百六十萬個顫慄的碎塊

九百六十萬個汩汩冒血的疼痛的碎塊

必將由神聖創造的焰火

點燃九百六十萬個燃燒的自我

當歲月的洪流襲卷了九百六十萬個卑微的自我

仍用灰燼的余煙

仰望，我

無——限——

崇高的

祖國！

*作者簡介：彭流萍，喜戈壁、荒漠，2015年12月開始創作，陸續在《解放軍文藝》《詩選刊》《星星》詩刊《延河》《解放軍報》《湖南日報》《牡丹》《散文詩》《天津詩人》《中國漢詩》等發表大量詩歌、報告文學、長篇通訊和文藝評論。

*朗誦簡介：一舟，詩人，朗誦藝術家，副教授，退休空軍大校。2008年獲國家六部委舉辦的「中華誦」中華經典誦讀大賽全國總決賽一等獎，第三屆夏青杯全國決賽二等獎。2012年第26屆金鷹獎優秀文藝節目獎、河北電視台《聲動清明》主要策劃人和特邀演員，先後參加過CCTV詩行天下、CCTV電視詩歌散文欄目、中國教育台、河北電視台、青海電視台、山西電視台、兵團衛視、太原電視台、深圳電視台、桂林電台、電視台、廣東詩歌節、深圳詩歌節等大型朗誦會，朗誦代表作《河床》、《黃河》、《不朽》、《春天遂想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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