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之後,再無貴族
1914年,英國溫莎小鎮的一所學校人聲鼎沸,5000餘名貴族畢業生戎裝待發,即將開赴能為家族帶來榮耀勳章的「紳士戰場」。
這所全世界最為著名的貴族學校——伊頓公學,無疑有著最優質的條件為學生提供專業的軍事訓練。和平民相比,這讓更多的貴族在軍隊中成為軍官。
平常時候的貴族學生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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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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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定的服裝更襯出難掩的貴氣,就連上戰場,他們也與別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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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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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貴族大多在軍隊中直接任命為軍官,這讓很多人會以為他們擁有特權,就算上戰場也是躲在士兵背後,空占軍銜的一群傢伙。這樣說起來其實並無道理,貴族有財有權,每一個家族在國內都有舉足輕重的位置,怎麼可能會任由繼承家族爵位的人去冒生命危險呢?
擔任軍官的貴族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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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據統計,在一戰中,英國總參戰兵力達600萬人,死亡率為12.5%,而當時入伍的英國貴族字底傷亡率高達45%。
英國貴族和我們所認為的不一樣是,歐洲貴族擁有幾百年之久的傳承,骨子裡的貴族西廂支配他們的行為,告知他們必須衝鋒在前。「騎士精神」讓這些貴族光榮地死去可能要比羞恥地生存更為值得。
當時的一位爵爺說:「如果我有二十個兒子,那麼如果任何一個在他該走向戰場時而沒去,我會覺得無比恥辱。」
一戰前線的英國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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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上下以上戰場為榮,但戰爭讓死亡變得如此平常。近一半的貴族子弟犧牲,這關係著每一位貴族的家族存亡,但貴族的修養和隱忍的能力讓他們沉默,即使後來有許多關於一戰的會議記錄,也很少有貴族階層的聲音。
可更諷刺的是,如著名歷史學家大衛·坎納迪內曾所說的那樣:「所有他們的犧牲,都是為了保護一個漸漸地但不可挽回地不再屬於他們的國家。」
一戰前的大英帝國,其世界霸主的地位已是搖搖欲墜,強盛的光輝下其實不堪一擊。這次大戰短短四年讓英國傾盡家底,不僅整個貴族喪失一半血液,整個大英帝國也被徹底改變。
一戰前的光輝
在此之前,大英帝國有多強盛?作為「日不落帝國」,其實力正如「日不落」所說:在領土之上,太陽永不落下。
從16世紀初期的探險開始,披著「紳士」外衣的大英帝國在完成統一之後,也加入了殖民擴張的行列。在此期間,大英帝國先是破西班牙「無敵艦隊」,隨後奪取荷蘭制海權,成為海上霸主,在全世界範圍內逐步插上了米字國旗——跨越全球七大洲,佔全球陸地總面積的四分之一,達3500萬平方公里。
大英帝國「日不落」時期-殖民地分布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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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8年的光榮革命,讓大英帝國率先建立了世上最早的近現代自由貿易體系和憲政體制,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完成工業革命的國家。
不僅是在領土面積上有著壓倒性的統治領域,大英帝國憑藉工業革命,以一國之力創造出佔世界工業總產量的40%以上。
正如1865年英國的經濟學家傑文斯這樣描述:
「北美和俄羅斯的平原是我們的穀倉,芝加哥和敖德薩是我們的礦區,加拿大和北歐半島為我們種樹,澳大利亞為我們牧羊,還有阿根廷為我們養牛,秘魯送來白銀,南非進貢黃金,印度人和中國人為我們種茶,地中海是我們的果園,至於我們的棉花種植園正在從美國南部向地球一切溫暖的地方擴展。」
1886年大英帝國全球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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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不落帝國的確立,大英帝國成立的東印度公司可謂功不可沒。該公司成立之初,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授予公司一份皇家特許狀,允許他壟斷英國和東印度地區之間的貿易。於是,伴隨著政治、貿易間的強大自主權,公司對整個亞洲及印度進行大規模的殖民掠奪和侵略,為大英帝國帶來了強大的資本原始積累。
在亞洲,東印度公司於中國、印度和英國建立了一條呈三角關係的貿易航線,好使英國從當地進口茶葉和絲綢,以及輸出鴉片;
1773年國會通過的《茶葉法案》,給予東印度公司在美洲貿易中取得壟斷地位,導致了波士頓茶葉事件,成為美國獨立戰爭的一個重要導火索。
通過鴉片戰爭從中國獲得的巨額賠款和香港島領土的割讓,讓大英帝國沉迷於戰爭掠奪財富;除了依靠遼闊的殖民地和「吃老本」,大英帝國並沒有像美國和德國那樣,緊緊抓住第二次工業革命。
東印度公司的鴉片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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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軍事相關產業,大英帝國其他產業基本上出現了停滯甚至倒退;大英帝國無法阻擋美國的獨立和崛起,也擋不住德意志帝國的統一和國力大增。
1894年,美國經濟躍居世界第一,英國被美國趕超。不久,又被德國趕超。
勞倫斯·詹姆斯在《大英帝國的崛起與衰落》中寫道:「在19世紀的前150年當中,大英帝國都表現得像一個凌駕於世界之上的巨人。」於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改變了一切。
大英帝國的衰落
帝國主義與殖民主義之間的鬥爭,以及帝國主義列強之間的不平衡發展,兩兩之間產生的不可調和的矛盾,急需得到某種方式的紓解或重組。第一次世界大戰就像是一根針,扎破了大英帝國趨於飽和狀態下的殖民體系和霸權地位。盛極必衰,處於鼎盛位置的大英帝國也開始走向下坡路。
我們會抱有疑惑,擁有幾百年霸主地位怎麼可能在短短四年的戰爭里一落千丈。事實上,龐大殖民地讓大英帝國心力交瘁,德意志和美國的興起,也讓大英帝國無暇顧及。
「啃不動」的殖民地:
其實在一戰之前,大英帝國的衰落就已經初現端倪。
從1870年開始,英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殖民擴張。這一時期是大英帝國擴張的最後階段,同時也是他衰落的開始。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兩次布爾戰爭。
布爾人也就是開普殖民地(南非共和國),在大英帝國的剝削下,雙方衝突不斷。值得注意的是:
1880年第一次布爾戰爭中,布爾人採取了游擊戰的戰術,英軍77人陣亡,157人受傷;布軍僅2人死亡,4人受傷。
1899年第二次布爾戰爭中,為征服只有數十萬人的布爾人,大英帝國先後三年投入四十多萬人,共陣亡兩萬餘人。
布爾戰爭中的民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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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布爾戰爭中可以很明顯地察覺到大英帝國的衰落態勢。雖然這時期已經擁有3000多萬平方公里的殖民地,但這並不代表大英帝國的實力仍處於第一次工業革命時的頂峰,相反,其實力不升反衰。擁有龐大的殖民體系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可以說大英帝國的成就在於殖民地,其衰落也在於殖民地。
雖然大規模的領土擴張在短時間裡能獲取巨大利益,但廣闊的殖民地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擴張成本也是不斷增加的。滿足於現有手段——剝削殖民地來穩固其地位,大英帝國根本無法維持其在全球範圍內的殖民勢力。
一方面,限於種種原因,殖民地不可能本土化,大英帝國對待殖民地的態度和手段極其惡劣,只管一味地剝削殖民地獲取好處,把殖民地當作商品傾銷地,除了用暴力鎮壓手段,對被壓迫人民的不滿完全不予理會;
另一方面,在搶佔殖民地、進行資本掠奪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將自由、獨立、技術等先進思想帶給其他國家,各個殖民地也在不斷反抗英帝的統治。比如布爾戰爭中,雖然還未成立國家,但布爾人已經得到英帝國內部自治領土的地位。
於人類文明而言,殖民地的獨立和覺醒,是整個世界的進步;但於大英帝國而言,穩固其霸權地位實在力不從心。
大英帝國的「掘墓人」
1871年,普魯士建立了德意志帝國,成為歐陸第一強國,對大英帝國的生存底線造成了巨大威脅。兩國之間開始的海軍軍備競賽,讓本就緊張的歐洲衝突再次升級。帝國之間的軍備擴張,註定讓更多的地區成為犧牲品,淪落為殖民地。
短短時間裡,德意志的崛起讓大英帝國驚覺自己的地位不如以前。德意志的新生給這個國家帶來了強大生命力,這正是大英帝國繁盛到現在到了一種疲軟的狀態下所欠缺的。其中很明顯的一點可能大家不太會關注到——大英帝國對教育的缺失。
1864-1869年,世界生理學的100項重大發現,德意志占其中89項;
1855-1870年,德意志取得136項電學、光學、熱力學的重大發明,英法兩國合計為91項;
到1869年止,德意志取得33項醫學發明,英法兩國合計29項。
從這一階段看來,大英帝國在教育、技術方面的培育,已經同德意志拉開巨大差距。一面強撐著維持龐大的殖民體系,一面被迫接受德意志掀起的「腥風血雨」。毫不誇張地說,德國就是大英帝國的「掘墓人」,一步一步瓦解了大英帝國的全球霸主地位。
世界上第一種正式參與戰爭的坦克,英軍的Mark I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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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的興起相當於向大英帝國發起挑戰,如同之前大英帝國對於西班牙。挑戰者的出現其實便說明了被挑戰者本身的衰退,無法阻擋別國的進步和當前的局面。不可控的局勢,已然說明大英帝國的霸主地位搖搖欲墜。但這次挑戰的代價實在是太大。
一戰的爆發,讓積聚了幾十年的低壓迅速找到突破口,一下釋放了出來。這是為重新瓜分世界和爭奪全球霸權地位的一次世界大戰,大英帝國的霸主地位也隨之傾覆。
大英帝國的「吸血者」
戴維·雷諾茲教授在《大英帝國與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提到,大英帝國是歐洲的受益者,但戰爭也使他的對手在太平洋地區迅速崛起。
儘管大英帝國作為戰勝國之一,打敗了勁敵德意志,讓大英帝國暫時地開心了一陣。但英帝為了維持戰時消耗,需要大量的進口來填補對抗德意志的輸出。於是,大英帝國開始舉借外債。到1914年,英國所欠美國債務達8.5億萬英鎊,從世界最大的債權國,成為美國的主要債務國。
頻繁的戰爭消耗了大英帝國大量的人力資源,新式武器的接連登場,導致大量英國青壯年的死亡;不僅如此,大英帝國的生產力停滯造成一大批工人失業,國內勞動力紛紛踏上充滿吸引力的美國。
英國大量男子參戰,婦女直接參加戰時經濟和社會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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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致殘的英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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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力的流失讓這個本土人口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大英帝國發展停滯,再加上美國的一系列強取豪奪,更是讓其毫無還擊之力。
延續一個世紀的「世界工廠」已經發生了轉移,美國取代英帝,成為世界工業強國。
一戰結束後,大英帝國的頹勢,誰都能看得出來。不僅國庫空虛,戰爭耗光了百年奪取的財富,就連賴以生存的殖民體系也被摧毀。曾經全世界都要看他臉色的「日不落帝國」,真正走上了衰落之路。
德意志強行撕開大英帝國虛假獨大的局面,美國趁此吸取大英帝國的血液,斷了其後路。曾經令大英帝國走上稱霸世界之路的殖民體系,最終也拖垮其走向衰落。
錢乘旦教授在《大英帝國的崛起與衰落》中的序言所說: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帝國有如此龐大的勢力,也沒有一個帝國可以真正號稱「日不落」。像英國這樣的現象,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因為侵佔他國領土建立殖民帝國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