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平兒:這個世界,不會虧待好姑娘
《紅樓夢》中,厲害的女子有很多。
提起丫鬟,不得不說的還是平兒。
要我說,曹雪芹還是對平兒多一分喜愛。不說別的,光是看書中章回題目,平兒就出現過四次:
第二十一回,賢襲人嬌嗔箴寶玉 俏平兒軟語救賈璉
第四十四回,變生不測鳳姐潑醋 喜出望外平兒理妝
第五十二回,俏平兒情掩蝦須鐲 勇晴雯病補雀毛裘
第六十一回,投鼠忌器寶玉瞞贓 判冤決獄平兒行權
其中有兩次提到了「俏」字,說明平兒的美可能不同於寶釵黛玉,聰明也不像鳳姐那樣凌厲,反而是有一種純真調皮,惹人喜歡。
要我說,丫鬟中最出眾的好姑娘,非平兒莫屬。
1. 「俏也不爭春」
說到這個「俏」,相貌占很大優勢。
平兒初次亮相是在第六回,劉姥姥進賈府,在劉姥姥眼中平兒 「遍身綾羅,插金帶銀,花容月貌」,美到差點把她認作了王熙鳳。
賈府最不缺好看的女孩子,可人人都要誇平兒美。李紈說平兒「好體面模樣」;賈母稱她為「美人胚子」,就連寶玉這個眼光挑剔,心裡只有林妹妹的,也誇平兒一句:「極聰明、極俊秀的上等女孩兒。」
可見,平兒是個美人,至少在丫鬟堆里是出眾的。
不同的是,是平兒沒什麼攻擊性,她不野性,卻也不柔弱。不平庸,也不艷俗。都說相由心生,平兒這溫和的美麗,恰好是因為她平和的內心。雖美,卻從不爭春。
所以你會發現,平兒雖是賈璉的妾,卻很少和他單獨相處。
在二十回中,鳳姐和賈璉的女兒得了豆疹,賈璉於是搬到書房。
這下給賈璉得到了機會,逃離了鳳姐的視線,當晚他就灌醉了一個姑娘。一連廝混了好幾天,王熙鳳沒發現,倒是給平兒發現了一綹頭髮。賈璉慌了,站起來就要搶。誰知平兒不給,打鬧了一會,王熙鳳來了。
她也知道自己老公平日里是個風流的人,還多問了平兒一句,有沒有發現多出來什麼東西?平兒心善,替賈璉撤了謊。
王熙鳳出去之後,平兒笑著問賈璉怎麼感謝他。賈璉感激萬分,又看到平兒嬌俏可愛,便摟著不讓走。平兒卻連忙跑了:叫他(鳳姐)知道了,又不待見我。
其實,這不是賈璉第一次「求歡」被拒。平兒是不想嗎?當然不是,她好歹算個妾。她只是知道自己的主子那脾氣,所以任他什麼七情六慾,統統壓下去。
不然怎麼辦呢?活在鳳姐的眼皮子底下,難道要像鮑二家的那位一樣,被折磨到吞金而死嗎?平兒可聰明的很,兒女情長,在生活面前都不算個事兒。
《紅樓夢》三十九回平兒說過一句話:「(鳳姐)先時陪了四個丫頭,死的死,去的去,只剩下我一個孤鬼了。」
可見,正是平兒這份「不爭」,才讓她活下來的。不然,像鳳姐這樣的「醋罈子」怎麼會把她推給賈璉做妾呢?不然,她怎麼在鳳姐的眼皮底下過的活色生香?
不爭春,是因為生存更重要。
2. 「為人伶俐贏尊重」
要說平兒的出身。她沒有顯貴的家世背景,沒有兄弟姐妹。從一開始,作為鳳姐的陪嫁丫頭,到了後來當了賈璉一個有名無實的「妾」。到了最後,她幾乎成了賈府的第二管事。這些,全靠著她出色的辦事能力。
比如,那起著名的盜竊案「蝦須鐲事件」。
故事的起因是大觀園的一起詩社活動,正好賈母有些新鮮鹿肉,於是一群人架起炭火烤起肉,邊吃邊作詩。平兒一高興,把手上的蝦須鐲子摘了,放在一旁。等吃完回頭一看,只剩下一隻,還有一隻不翼而飛了。這可是珍貴的東西啊,大家一頓好找沒找著。最後還是怡紅院的宋媽發現了,從寶玉房中一個小丫鬟墜兒那裡找到,還給平兒。
知道真相的平兒,沒有告訴大家,反而打算「瞞天過海」,她先囑咐了宋媽,「千萬別告訴寶玉。」以後「變個法子打法走就完事了」。
然後拿著鐲子對王熙鳳說:「我往大奶奶那裡去的,誰知鐲子褪了口,丟在草根底下,雪深了沒看見。今兒雪化盡了,黃澄澄的映著日頭,還在那裡呢,我就揀了起來。」王熙鳳也信了,這事就這麼過去。
大概很多人不解,平兒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裡就顯出她高明了。首先,墜兒好歹是寶玉房裡的人,出了這個一個手腳不幹凈的,面子上怎麼過得去?再說,墜兒畢竟是寶玉的丫鬟,鳳姐知道了要怎麼處理?嚴厲了是不給寶玉面子,不處理又有敗家風。很棘手。
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案,就是「私了」。像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免鬧得沸沸揚揚,處理了問題,又顧全大局。
要我說,平兒這姑娘放在現在絕對是個優秀的管理者。
難怪連寶玉都稱讚:「賈璉之俗,鳳姐之威,他(平兒)竟能周全妥貼」。
受人尊重,跟出身無關,只要你有能力。
3. 保護自己的善心
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入世俗之流,像賈璉;一種是孤高自好,像賈寶玉。
很妙的是,平兒處於二者中間。既不是不諳世事,也不是庸俗不堪。她活在艱險的地方,鳳姐的毒辣人盡皆知,稍不留神就會遭到毒打,甚至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她一面能討鳳姐喜歡,做出精明討巧的樣子,另一方面也不放棄心中的善意,在淤泥中開出聖潔的蓮花。
賈璉在外偷情尤二姐,被鳳姐發現。把她接到家裡來住,美其名曰是「照顧」她。其實是暗地裡吩咐秋桐虐待她,硬生生把剛成形的男胎打了下來。
平兒於心不忍,竭盡所能幫助她,給她最後的溫暖。有一晚,尤二姐被秋桐辱罵,平兒趁鳳姐睡了,偷偷去看她,安慰她。勸她好心養病,不要理「那個畜生」。說著說著,善良的平兒又哭起來:
「想來都是我坑了你。我原是一片痴心,從沒瞞他的話。既聽見你在外頭,豈有不告訴他的。誰知生出這些個事來。」
兩個人就這樣抱頭哭起來。是心心相惜,也是愧疚。
後來,她得知尤二姐吃的都是鳳姐「吩咐「過的,發臭了的食物之後,平兒就偷偷準備好的吃食送去。說實話,她能幫的不多,但是對於一個絕望的人來說,這是僅剩的一點支撐,無疑是雪中送炭了。
雖然最後尤二姐還是被百般折辱,最後吞金而死。但平兒的行為,我覺得真的夠意思了。
有句話說,你的善良要長出牙齒。而平兒正是這樣的人。
她不但能保全自己,更能保全其他弱勢群體。見過平兒的人,不管是誰,沒有一個不誇她「人美心善」,這就是她難能可貴的地方。
《三國演義》中,曹操稱陳登:「陳元龍身處驚濤駭浪之中,猶弄潮耳!」
這句話,我想用在平兒身上。
她活得很「險」。都說伴君如伴虎,王熙鳳這樣的人就是離不開平兒,讓老虎都疼愛自己?這得多大的本事?
她也很苦,受到羞辱來找寶玉,寶玉說了一句:「平兒並無父母兄弟姊妹,獨自一人,供應賈璉夫婦二人。」這供應二字,讓人想到生鮮市場賣豬肉,冷酷的心慌。可她還是樂呵呵的,跟幾位姑娘笑笑鬧鬧,玩的很好。
難怪,王崑崙先生盛讚她是「一個頭腦清楚,手腕靈活的好姑娘。」
這樣的姑娘,永遠不會有人討厭。世界有多醜惡,她就有多善美
遠愁近慮,不亢不卑,聰明到遊刃有餘,稱得上是世間難得的好女子。
而這個世界,永遠不會虧待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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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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