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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鴻銘傳奇背經典,學語言

自稱「生在南洋,學在西洋,婚在東洋,仕在北洋」。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臘、馬來亞等9種語言,獲13個博士學位,倒讀英文報紙嘲笑英國人,說美國人沒有文化,第一個將中國的《論語》、《中庸》用英文和德文翻譯到西方。憑三寸不爛之舌,向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大講孔學,與文學大師列夫·托爾斯泰書信來往,討論世界文化和政壇局勢,被印度聖雄甘地稱為「最尊貴的中國人」。

一說起背誦,可能很多人就會想起三味書屋裡冬烘的老先生搖頭晃耳的樣子,現在要講究啟發、理解,背誦大概早已經過時了。現在的課堂教學寧願提一系列低水平的問題,也不贊同背誦。我看到國外小學生的背誦量比中國小學生更少,連乘法口訣也不再重要,四年級的教材中就配套了函數型的計算器,背誦詩歌美文則幾乎早已經絕跡,這樣人家的學生也在年年成長,可見背誦大概真的是沒什麼用處了。

近日讀了一本嚴光輝寫的《辜鴻銘傳》,封面上就是一個乾癟老頭,戴著西瓜帽,拖著長辮子,長袍上油膩痰跡顯得油光閃亮。但這樣的一個糟老頭,卻有著不同凡響的人生經歷和趣聞軼事。有一個故事說,民國時來了一個外國戲班子在北京演出,那天觀眾都是洋人,可其中有一位中國人,就是辜鴻銘。戲演了不久,那些洋人發現了他們中出現了一個希奇古怪的中國老人,觀眾的注意力從舞台轉向了他,人們開始竊竊私語,他是什麼人,後來可能想反正他也不懂,就開始公然議論起這個人,並肆無忌撣地數落起了這個人。演出快結束時,這位老先生霍地站了起來,並走上了舞台,一開口,那純正的英語就使在座的洋人大吃一驚。這時輪到辜鴻銘數落這幫子洋人了。他說的大意就是,你們洋人在北京其實都是中國的客人,現在怎麼客人反而罵起主人來了,真是無禮之極,如果我到西洋就一定是有禮貌的,因為中華文明高於西方文明。他再以純正的法語和德語分別重複說了遍,然後拂袖而去。這時那些呆若木雞的洋人才明白今天遇到的就是辜鴻銘。因為在當時英德法的一些大學中辜鴻銘的書幾乎就是必讀教材,如果你沒有讀過中國人辜鴻銘寫的書,教授是不會與你談話的,那麼學位也成了問題。所以讀過書的洋人都知道辜鴻銘,當然大多數人並不認識他。

關於辜先生的趣事書中比比皆是,因為他的一生就是由風浪中的大事與生活中的趣事組成的。但是我比較感興趣的是,他在青少年時代所受的教育,因為這與背誦有關。

辜鴻銘出生在南洋的馬來亞,父親是一個英國橡膠種植園的總管,母親是英國人,所以他是華僑再加混血兒。關於他的童年教育書中沒有詳說,只是說在10歲時,那位英國人要回國了,就與辜鴻銘的父親商量,說他很喜歡這個小孩,是不是由他將孩子帶到英國和歐洲讓他接受當時西方最好的教育,總比在馬來西亞過一生要強,十四五年後一定送他回到父母身邊,父母同意了。臨走,這位英國人布朗先生提出一個要求,要辜鴻銘的父親教訓兒子一次,要點是要記住自己是中國人,所以中文不能忘記,十五年學成回來後,要效力於祖國。結果是辜鴻銘最終成為國學大師,而他的那根號稱民國第一辮子也就是父親教訓的結果,保留了終身。

布朗先生是很有才學的人,辜鴻銘來到布朗先生在愛丁堡的老家,老布朗為辜鴻銘制定了一個讀書計劃,「首先,我要教你文學,學好語言,最直截了當的辦法就是背熟彌爾頓、莎士比亞、歌德寫下的巨著,然後我再安排你的科學知識教育。之後,再送你到德國學習科學,到法國學習優雅的法語和世故人情。」辜鴻銘參觀了家裡的書房,布朗先生扔了本彌爾頓的《失樂園》給他,這本書是英語的典範。「我要你把這部偉大的詩篇倒背如流。」這樣,「辜鴻銘以驚人的速度背下去,一行一行,總共六千五百多行的無韻詩,很快就背得滾瓜爛熟。」 接下來「布朗先生把厚厚的一堆莎士比亞作品放在辜鴻銘面前,這樣,辜鴻銘埋頭苦讀,很快莎士比亞的戲劇就學完了、背熟了。不僅背熟了,辜鴻銘也對莎士比亞有了自己的看法:莎士比亞反映現實生活,是是非非,清清楚楚,一望而知。反映現實之中又充滿激情,這是一種生命的激情。在莎士比亞宏大華美的妙筆下,熱情奔放。讀莎翁,使人興奮不已,大悲大喜,大是大非。但是我覺得讓人感到太熱鬧了,而缺少一分深沉。」

布朗先生聽了很滿意,又給了他一本德國人歌德的《浮士德》,這是本典範的德語著作,辜鴻銘很為難,德語一點不知道,如何個讀。布朗先生說,過去在馬來亞時,你父親拿了本中國的古書要你讀,就是他讀一句你跟一句,讀的時候一點都不懂,後來慢慢讀熟了,意思也一點點理解了。現在就用這個方法,我讀一句你就像讀符咒一樣跟著讀跟著背誦,「就這樣伊哩哇啦,不明不白地搞了半年多,終於把一部《浮士德》夾生飯似地裝進了肚皮,輸入腦袋。」一年後,「辜鴻銘對《浮士德》早已是溜熟了,布朗先生才開始著手逐句講解這部深奧恢宏的詩篇,時而德語,時而英語,爺兒倆談笑風生,意趣盎然,一講就講了三個多月。」辜鴻銘還發表了對彌爾頓和歌德作品很有見解的比較評論。此外布朗先生還請了家庭教師為辜鴻銘教數理科學。布朗認為辜鴻銘的英文、德文水平都已經在英國人、德國人的平均水平之上了。

此後辜鴻銘以優秀成績考入愛丁堡大學,經名師指點,獲碩士學位。又在德國獲土木建築學位。十四年後他能說歐洲所有的主要語言,包括在生活中已經不用的拉丁語,並有文史哲經的全面知識。然後回國,入兩廣總督張之洞幕府,又跟張之洞學了中國學術,終於煉成了一代的國學大師,世界級的文化名人。在蔡元培主持北大時受聘為北大教授,主講英語詩的課程。

辜鴻銘的教學也是力主背誦,只是對於北大的課堂教學已經不能沿用他當年私塾式的教學了,不過經典名篇,包括辜鴻銘自己翻譯的《三字經》《千字文》的英文版都是要背誦的。

辜鴻銘的學問是在歐洲多所名牌大學中完成的,但他的基礎卻是兩個字:背誦,就是老布朗領著他的那種背誦。

不要以為背誦只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方法,其實在人文學科的學習中,背誦是一種通用的方式,布朗先生以背誦教辜鴻銘,佛教經典也是靠背誦流傳的,到現在緬甸、泰國的和尚還能背誦比《聖經》大11倍容量的佛經。背誦並不是目的,背誦只是貯存,貯存的東西要能理解,理解就是水平。然而沒有背誦的基礎,而想有深刻的理解,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背誦到頭腦中的東西,會在生命中醞釀。腹中無物,是不可能醞釀的。現在很多記憶的工作可以由電腦完成了,但心中沒有一點關於核心內容線索的記憶貯存,如何上電腦檢索。

布朗先生的觀點其實與中國傳統觀點是一致的,先輸入頭腦,然後在你能理解的時候內化理解。對於小孩子,當他只能理解貓啊狗啊的時候,你降低水平,他也只能理解一點點,但他有很強的記憶力。在他善於記憶的時候,先把一輩子可用的東西灌進去,貯存起來,到他有了人生閱歷後再慢慢地反芻理解,而且對於貯存的東西可以一輩子不斷地拿出來理解體會。這應當說是一種很合理的教學方法,可惜現在的體制教育都不懂的了。

辜鴻銘的英語也算是半個母語,但德語對他是外語,他在一年時間內,不但背出還理解了,但現在的學生學十多年英語還是不能說。一樣大學畢業,印度的學生都會講英語,東南亞的大學生也能講,可是中國大學生卻不會講,當然差的還有,日本學生的英語水平可能比中國學生還差,我想韓國也不會高明到什麼地方。大概在沒有語言環境的東北亞,背誦是必由之路。

現在,在英語國家中的英語教學,也不再背誦了,而是將完整的語言分解成辭彙(vocabulary)、文法(grammar)、閱讀理解(comprehension)包括作文。然而英語國家的學生英語程度也在不斷下降,是不爭的事實。看來,他們也該反省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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