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指教
「聖人處無為之事」,聖人做事情是無為的,他不是我們一般想像的,他的無為並不是說無知的無為。我們一般解釋無為,有一點消極頹唐的那種情況,就是事事都不理的那種狀況,那個是一種無知的狀態。老子講的無為是覺知的,不是無知的。當然你說我們用覺知的這個字詞來講,是有一點故意用佛法的這種語言文字來說明,是沒有錯,但是我們要告訴各位的就是說,老子的思想它講的無為不是盲目的,不是茫然的。有的人是不會做,所以他不敢做。不會做,不敢做,不能叫無為,那叫不能為。
老子是能為而不為,這個事看得很清楚的。所以他「處無為之事」是知道整個事情的發展,但是任其發展。這一點我們在社會現象上看得很清楚,父母在教育子女的時候,要是表現出比較能幹,照顧的比較多的時候,你會發現那個小孩子一直都長不大。你盡量不要理他,讓他自由發展,當然小孩子本身會嘗試到很多錯誤,但是你會發現他將來特別能夠出人頭地,至少他能頂天立地。你假如說一直照顧他,怕他這個吃虧,怕他那個失敗,怕他這個受傷,怕他怎麼樣怎麼樣?那個小孩子永遠是溫室里的花,他沒有辦法長大,他經不起那些風吹雨打,狂風暴雨,它經不起,關鍵就在這個地方。所以父母要能處無為,那你就發現到了。
那我們在這裡要告訴各位,它是指老子本身的心境,他雖然是處無為,但是並不是都不懂,假如都不懂,他應該都不做的話,他應該沒有弟子輩,對不對?他還有弟子輩,像列子就是他弟子,剛才我們講的那個老農也是他的弟子,他們是不留名的,很自在的生活,那種生活是完完全全的自在。
而且從這一個層面來看,你會發現,他的生活、他的工作是交融一體的,甚至於他的遊戲也都是一體的。遊戲對他來講也是生活、也是工作。工作對他來講也是生活、也是遊戲。你只有在這種狀況之下,你才不會覺得煩。所以老農他一直走下去、抱上來、走下去、抱上來,它是一種遊戲。
你會覺得說,那這種工作、這個遊戲可不好玩,有沒有?你看小孩子,你叫他說搬磚塊,他不搬。為什麼,你好像在處罰他?但是你弄兩個小朋友,或者你裝成小朋友跟他玩,你看我們看誰搬得快,我只搬一個,你可以搬兩個,你看看我搬兩個好累,你搬兩個好快,你看看我們跑得誰比較快,你看看,等一下他都搬光光。為什麼?他把那個工作已經變成遊戲了,他是跟你競賽,對不對?他這個時候就不疲不厭了,等一下累了他就睡著了,一起來以後肚子很餓,三大碗吃掉。為什麼?他工作是遊戲,小孩子在這個時候工作、遊戲、生活是在一起的,結合在一起的。
所以你就從這個地方可以知道老子他的生活、工作、遊戲是在一起的,所以你叫他老子也好,叫他兒童也好,是一樣的。但是在這邊他對這件事情他清清楚楚,他不是無知。兒童是無知的,所以你要設計一下去騙他,讓他遊戲跟工作結合在一起。但是老子在這邊,他處事在工作的時候,他就是一種遊戲,他很自然的心境,那個工作、生活、遊戲是結合在一起的。
「行不言之教」,他也不必多講,反正我這樣做你這樣看,現在我們有這個毛病就是,我這樣做你沒看到,你沒看到就要教你,他跟你講好,這就產生一種狀況,我教你,你知道了;我沒教你,大概不要緊,你就產生這種現象,所以不教了你就永遠不會,那就產生一種依賴。所以他「不言之教」有個好處,就看這個學習者他本身的用心。
所以我們在列子裡面發現這樣一個例子,有個學生來這裡學,問了他幾個問題,他不答,學生想想這個老師聽說那麼有名的,我看也是不怎麼樣,問他都不會答,他就走了。就繞了一年多,想一想,我看他還是比較有名,還是去,回來跟他學。列子看他回來就問他:唉,你怎麼又回來了?他說,是啊,我出去找一找,沒有一個老師好,所以我想一想還是回來。當初就看問你,你也都不會答。不過我想想,沒地方去,這裡也好,「沒有魚,蝦也好」。這列子就火大了:我還以為你是一等人,原來你也是「三腳蝦」。
「你要知道,我在老師那邊怎麼學的」,他才把他那個學習的理論提出來,他這一套理論一般人也是覺得很消極,但是那是真正積極的地方。他怎麼講?我在老師那裡,最初三年不敢講、不敢說、不敢想,完全就是這樣子。我這樣跟老師端水,這樣跟老師服務。過了三年,老師才看我一眼,那個看就不一樣的看了,它是指心眼看的。不是說奇怪,老師今天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沒有什麼好怪的,那是心眼看!
這樣子的情況,我們會覺得說,學生一定要壓抑自己怎麼樣,不是。這是真正的學習態度。你能不能把自己掏空,內心掏空,虛極求知哉,虛心而求學,老師在這裡是「行不言之教,處無為之事」,那你要看,這個時候的學是總體的學。我們現在很多人很喜歡問,老師不答也不行,不答好像都不懂。所以師父也好,老師也好,就要怎麼樣?鼓三寸不爛之舌,說了老半天,你也沒有覺悟,你頂多是說,對,他這樣講,對,他講得怎麼樣?講得不錯,九十分。對不對?學生跟老師打成績了,變成這種狀況。為什麼?這個都是講太多。到最後你會發現,因為跟你講太多了,他就沒做事了。
好了,這一點就最嚴重的問題產生了。一個老師或師父在教導學生,他在這個時候告訴你的時候,講給你聽的時候,他有沒有在修行?這一點你看不到。你從言語中得到的,你又沒有辦法知道他的心行,那個密行的部分得不到,然後你就要一直問,這個是很麻煩的事。你能不能不問?看看他,他一天當中是如何起居、作息的,你從整體的來學,這個很重要。
現在我們都沒有這種訓練。所以說,你去跟隨一位不管是佛門中講的善知識師父,或者是世間法中的老師,你都學不到東西。以前的人不是,先當學徒。你要跟老師學字畫,你要先跟老師磨墨,磨不好的話,那根筆就從你的臉擦下去了,還講什麼,你磨墨磨到什麼程度,你要知道,他不告訴你的,你自己要去體驗,要去給人家碰幾次釘子,你從那邊自己去感受。你不能夠說碰兩次釘子,算了,這老頑固、老怪物,沒有用了,關鍵在這個地方。
所以「處無為之事」跟「行不言之教」,是一種總體性的學習方式,他也是總體性的教法,站在師的立場是總體性的教法,站在學的立場是總體性的學法,但是這個部分很難去講,有哪些部分該怎麼樣,哪些部分不該怎麼樣?這個一講下來,再加上你的意識形態會糾纏在一起,弄不清楚。
所以我們才會遇到一個問題,當他提一個問題,你做答了以後,他馬上做一個結論:你的意思是這樣對不對?那是你的結論還是我的結論?這裡面有語言陷阱在,有你意識形態的一廂情願。所以古人,聖人他就知道這一點,老子就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不講。因為語言本身有它的陷阱,有它的障礙,這一點我們一般人體會不到,尤其現代人,你就把它當作是一種消極性的一種教法,不是。這是一個真正很積極的總體性的教法。我們在學的時候,你要從這邊去看,從這邊去學。
擷自《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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