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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袍上的手藝未死

本文授權轉載於:匠心之城

ID:jxzc681

王金山17歲的時候,

進到了蘇州刺繡生產合作社的緙絲班。

當時家境貧寒的他,

心裡的想法很直接:

賺錢、生存。

緙絲於他,

僅僅是一門可以賺錢的手藝。

一寸緙絲一寸金,

一寸緙絲一寸心。

不懂的人很容易將緙絲認成刺繡,

其實不然,

緙絲用的手法是通經斷緯,

這一「斷」,難度倍增,

也因此被稱為「織中之聖」。

清朝的時候,

緙絲是用在皇帝龍袍上的工藝。

生絲作經線,是固定的;

熟絲作緯線,

由梭子帶著移動。

最終呈現出雕刻的效果。

由於機械化的發展,

民國時期,緙絲技藝瀕臨滅絕。

直到上世紀50年代,

蘇州刺繡生產合作社為了挽救手藝,

找到僅存的幾位老藝人,

成立了緙絲班。

王金山便是這時候加入的,

拜的師傅是緙絲名家沈金水。

在一起進來的學生中,

他並不是最有天分的,

甚至對緙絲沒有太濃厚的興趣。

後來因為老師一句:

「試用期不通過,直接把人退回去。」

自尊心十分強的他,

覺得被退回去太沒有面子,

於是把鋪蓋搬到廠里加班加點學習。

寧可通過後自己不學,

也不能因為做不到,

灰溜溜被人趕走。

結果最後考核的時候,

他的成績名列前茅。

這份固執與倔強,

在他70歲之後依舊沒有消失。

無論什麼時代,

緙絲講究的都是慢工出細活兒,

快不得,急不得。

大型的緙絲作品,

幾個月才能完工,

甚至幾年做完一件,

都不是什麼稀奇事。

成品的驚艷,

是以藝人的枯燥和寂寞為代價。

王金山當學徒時,

同樣一張稿子要連續做十張,

很多時候都受不了想放棄。

因此蘇州有種說法:

買的緙絲工藝品,

其實買的是工匠的寂寞。

緙絲的基本手法只有四種:

結、摜、勾、戧。

做起來不難,

但做好不是件易事。

一種顏色需要一把梭子,

工匠手邊常有幾十把梭子來回更換。

有些色絲顏色十分相近,

外行人幾乎看不出差別,

但會影響成品的整體效果。

這就要求匠人本身有高超的審美。

王金山最喜歡的,

其實是筆墨紙硯、書法國畫,

奈何終究難成大才。

最後誤打誤撞入了緙絲門,

曾經書畫的審美和功底,

反而在緙絲中帶給他許多啟示。

人生很多時候就是這樣,

多學點東西沒有壞處,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派上用場。

從緙絲班畢業後,

成績優秀的王金山,

留在了蘇州緙絲生產合作社,

後來更是成為蘇州緙絲廠的廠長。

他這輩子跟緙絲再也無法分開。

1963年的時候,

故宮博物院邀請大師沈金水,

前去複製南宋的緙絲作品,

那是國家一級文物。

但因為沈師傅年過八旬,

無法再承擔複製工作,

便派了幾個年輕的徒弟去,

王金山是其中年齡最小的。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故宮,

被專家們嗤之以鼻。

宋代緙絲技藝複雜,

而且沒有資料流傳下來。

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朋友,

能幹什麼?

王金山的犟勁又上來了。

和同事們天天研究文物,

一種種顏色比對,

只為複製的一模一樣。

有的顏色實在找不到,

就自己拿杯子染色調試。

他甚至把原作的圖案挨個點筋。

這朵梅花18根筋,

那個花蕾15根筋,

既然是複製,

就應該一模一樣。

就這樣,

一幅《梅花寒鵲圖》的複製,

耗費了整整兩年時間。

複製完成後,

故宮的專家也分辨不出誰真誰假。

還把兩幅作品掛在一起,

讓王金山自己判斷。

他糾結了許久,

把原版當成自己做的,

因為真的是絲毫不差。

這次近距離接觸文物,

讓他技藝得到了極大提升。

如今在緙絲業內,

王金山的話堪稱金口玉言,

蘇州博物館都會找他鑒定緙絲作品。

1972年,王金山創作的

《金地牡丹》六扇屏風

被選作國禮。

由周恩來總理,

贈送給前來訪問的尼克松。

毛主席紀念堂掛著一幅

《西江月井岡山》的緙絲作品,

同樣是王金山創作的。

這幅作品開創了緙絲的先河,

更是他最為自豪的作品。

傳統緙絲很難還原草書,

其中的枯筆更是極大的挑戰。

在這之前,

緙絲從未織出草書或行書。

也正因為這幅作品,

王金山成為第一批被邀請,

前往北京參觀紀念堂的嘉賓。

王金山當上蘇州緙絲廠廠長時,

遇到了緙絲業近代的鼎盛時期。

那時候的繁榮,

在如今的同行聽來,

簡直就是神話一般的存在。

各種外貿訂單絡繹不絕,

連日本高檔和服的腰帶,

都會在中國定製,

利潤更是高到百分之一百到兩百。

各種緙絲作坊和小廠家,

如雨後春筍一般湧現。

許多工廠為了賺錢,

夜裡甚至熬夜通宵趕工。

然而盛極必衰,

繁華的盡頭便是沒落。

王金山也許是早早看到了這一點,

不想固步自封,

一直琢磨著做一些創新,

讓緙絲技藝進一步提升。

但許多同行對此不以為意,

他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今朝有錢今朝賺,有錢不賺是傻子。

那時候刺繡的雙面綉十分出名,

王金山便想試試雙面緙絲。

別人聽聞後送了四個字:

痴心妄想。

緙絲的一大特點就是正反兩面相同,

這是由工藝和織機決定的,

根本不可能做出雙面不同。

王金山覺得他們說的對,

然後第一步就是把織機拆了改裝。

那時候大家都忙著生產,

沒有多餘的空位讓他改織機。

他就找到一個廢棄的男廁所,

將織機搭在裡面,

星期天都耗在廁所里試驗。

至於失敗了多少次,

他自己也數不清。

等他「出關」的時候,

緙絲歷史上,

第一件雙面不同的作品:

《蝴蝶山茶牡丹》誕生了。

兩面是不同顏色的花和蝴蝶。

這件作品將王金山在業內的位置,

推到了頂峰。

但他依舊不滿足,

再次花費兩年時間,

創作出雙面全異的作品:

《壽星圖》。

《蝴蝶山茶牡丹》的兩面,

多少還利用了相同造型,

重點在顏色差異。

而《壽星圖》則是兩面完全不同,

難度更高。

人們說緙絲迎來了新的時代。

沒錯,它確實迎來了新的時代,

沒落時代。

和服腰帶供不應求,

低劣產品開始充斥市場。

緊接著外貿單量急轉直下,

工廠收入急速下降,

許多工人見賺不到錢,

紛紛走人轉業。

一夜間,緙絲由盛轉衰,

再次凋零。

原本想堅守的王金山,

也在此時被診斷出心臟病。

不得不調離緙絲廠,

到蘇州工藝美術博物館當館長。

大師的黯然離場,

宣告著緙絲業的短暫輝煌落下帷幕。

當他退休後,

東拼西湊了許多錢,

在蘇州買下臨街一個房子,

作為自己的緙絲工作室。

他想有一個地方,

安放自己的織機,

給緙絲這門手藝留一個窩。

之後的日子裡,

陸陸續續有人前來學習。

有的來三天後一個電話便消失,

有的第一天就跑了。

學徒們來來往往,

他失望過許多次後,也不再強求。

徒弟當中堅持最久的,

是大師姐,華惠英。

十幾年如一日,風雨無阻來學習。

其實大師姐的水平,

已經可以出去自立門戶,

但遲遲不肯離開。

王金山甚至幾次趕她走,

因為他知道:

徒弟要離開師傅才能更進一步,

否則永遠會被師傅的思路限制。

但華惠英總能找到理由推脫。

其實她真正放不下的是師傅,

工作室的人本來就少,

還隔三岔五的換人。

她如果再走了,

就真的沒有幾個熟人。

她怕師傅寂寞。

2009年的時候,

有學校開了緙絲專業,

請王金山來講課。

學校甚至給來的學生減免學費,

就這樣,5年才招到8個學生,

中途還走了2個。

王金山業早已看開,

願意學就認真教,

不願意留就隨他去吧。

緙絲,是一種技巧,

更是一種藝術。

它對匠人的審美有著極高的要求,

尤其是對中國書畫意境的品鑒,

這些恰恰是現在許多人欠缺的。

王金山如今唯一放不下的,

是自己苦心鑽研出的雙面緙絲絕技,

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傳人。

如果有一天絕技跟著他離開,

恐怕又是我們的一大損失。

- END -

(本文圖片、資料來源:

CCTV-10《手藝 寸絲寸金》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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