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之畔荊紫關
荊紫關,紫荊關。非常容易混淆的名字,不少人知道位於長城沿線的後者,卻往往不知道位於丹江之畔的前者。
這樣的事實正好反映了荊紫關被人忽略的尷尬。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更多圖片歷史上卻不是這樣。荊紫關依靠丹江河運,北接秦川,南通鄂渚,自古就是兵家必爭的要塞和商貿繁盛之地。
西漢時期,荊紫關即成小集,始名草橋關。
唐朝中葉,京都長安鼎盛繁榮,南方許多物資都要通過丹江通道運往長安,當時,荊紫關河運碼頭已發展到上、中、下三處,泊船上百隻。
元朝時,荊紫關叫荊籽口。
明代改荊籽口為荊籽口關。據記載,當時的荊紫關」康衢數里,巨室千家,碼頭上百艇接檣,千蹄接踵,熙熙攘攘,異常繁華。」
隨著航運和商業的繁榮,人員不斷增多,形成長達五華里的街道。清朝時期,由荊籽口關演變為荊子關。
清朝中期(公元1772年),荊子關的河運空前繁榮,商業活動達到其鼎盛時期。碼頭每天停泊各類船隻百餘艘。」帆檣林立、綿延十餘里」。
荊子關成為方圓百里的貨物集散中心,是豫、鄂、陝三省交界地區的商貿重鎮。南北各地的商人云集於此,形成了三大公司、八大幫會、十三家騾馬店和二十四家大商行。
在這條五里長街上,各幫都建有會館和廟宇,八大幫會的會館或廟宇都有各自的特色,街上有專為船工、客商們服務的飯館、酒樓、旅店等上百家。民國初年,取紫氣東來之祥意,又」子」為」紫」,即成為」荊紫關」。
時至近代,丹江水路運輸逐漸受陸路運輸衝擊,加之河道淤塞,航運也更加冷落,昔日繁華的荊紫關古鎮,就這麼冷落下來,但那條街還在,沿街的建築也還在。
就是這殘留下來的一切,成為吸引我前往的最大動力。
我從南陽坐上至淅川縣的大巴。從南陽到內鄉,幾乎一路平地,而自內鄉始,就逐漸駛入了伏牛山。
淅川是一個典型的內陸小城,髒亂的同時,蘊含著一種莫名的躁動。汽車站很破舊,調度的混亂和南陽車站的井井有序形成了鮮明對比。炎熱的天氣里,人們有氣無力地坐在候車室內,肆無忌憚地丟著垃圾。
車站只有一個露天廁所,構造原始,既臟且臭,卻有一人端坐門外,每人收費一元。
我在淅川縣汽車站的售票大廳裡面找了半天,也沒有荊紫關鎮這一目的地,站牌上只有所謂荊關。找人問時,大都口音陌生,而且含糊不清,只能猜個大概。轉到停車坪,看見一輛破車,上寫「淅川-寺灣-荊關」路線。
之前看過地圖,寺灣正是離荊紫關不遠,想來就是這輛車了。返回站內,售票處卻不賣這條線路的車票,大媽告知,在停車坪的小攤上買即可。
購票後,問得發車時間,又去買了水和乾糧,然後在悶熱的天氣里,坐等開車。車上旅客稀稀散散,以老人孩子為主,青壯年恐怕都已離鄉,只在春節前後,才會回家探望。
到了發車的時間,又過了十五分鐘,車子才緩緩出站,然後一路轉悠攬客,然而終究還是沒有坐滿。出城後,溯溪而上,速度加快。路旁綠化不錯,樹木鬱鬱蔥蔥,一派南國風光。
到了西簧,公路轉而沿著淇河前行。淇河本也算丹江的主要支流,然而河道已被挖得千瘡百孔,恐怕都是取沙的緣故。路上車不多,無論客貨,看來荊紫關的確已經不在要道了。
沿途下了挺多人,晃悠到荊紫關的時候,車已半空。汽車站就在路邊,已經廢棄,候車室已經改成商店,卻也缺乏人氣。
進鎮子的時候我已經看見幾角飛檐,想來那些古舊的房子,就在公路和丹江之間了。下得車來,朝丹江方向走不到300米,便出現了一條青石板鋪就的街道,正是明清故街。
房子必定是統一修葺過,臨街的一面都粉飾成了墨色,貼著紅色的門神張貼畫,或者是對聯,整齊之中不夠自然。正是天氣炎熱時,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我一人遊走其間。緊閉的房門後,亦有人語,以及嘩嘩的麻將牌聲。
萬壽宮、禹王宮、平浪宮,包括山陝會館,都在這條街上,而荊紫關關門,則在街道盡頭。所有的地方都是大門緊閉,無緣入內得見一二。平浪宮門楣上書「風平」、「浪靜」字樣,想來為祈求行船順利所用。門外有對稱的鐘鼓二樓,正方形,四角攢尖,三層,重檐疊起,造型不錯。
再轉回來的時候,山陝會館已有一男子,帶領三個孩子坐在門口,遂與之攀談。男子索要門票費二十,願為講解。於是跟他進門,從戲樓到正殿,一路看過去,建築還是有些特色,特別是前後大小兩個戲台,之前在別處未曾見過。男子講的字正腔圓,抑揚頓挫,想來遇見一個遊客甚為不易。
山陝會館出來,又遇見一老漢,半掩著門,納涼看報。走上前去,和他攀談了兩句,儘是對政府之前干旅遊工程的不滿之意,以及對鎮子日益蕭條的惋嘆。跟著他唏噓兩句,接著前行,直到走完這五里長街。
外面是個普通鄉鎮的模樣,開著幾家賣電器、建材或者是食品的店子,門口車馬稀疏。街面上,多以老人為主,間或有鄉間少年,三五成群,騎著摩托,呼嘯而過。他們來的方向,一座石橋橫跨丹江,對面就是湖北和陝西。原本打算在鎮上住一日,到此時已經沒有什麼興趣,只在走前爬上山頭,遠眺丹江兩岸。
再往上行,便是巨大的峽谷,而峽谷的盡頭,想必就是武關,昔日從南陽到關中,正是行走此道。
忽然又想起自己的故鄉,同樣的是大河邊的古鎮,同樣因為水運的衰落而蕭條,雖地處兩樣,慨嘆卻是相同:無論多少風流,都被雨打風吹去,興廢榮辱,各有其時。
是以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