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獨狼，奔逐四方：紀弦的詩、齊秦的歌、古龍的熱血

「我乃曠野里獨來獨往的一匹狼。不是先知，沒有半個字的嘆息，而恆以數聲凌厲已極之長嗥，搖撼彼空無一物之天地。使天地戰慄，如同發了瘧疾，並颳起涼風，颯颯的，颯颯颯颯的。這就是一種過癮。」

台灣詩人紀弦的《狼之獨步》，齊秦《北方的狼》的藍本。

余光中說過，我們這輩的詩人啊都還在持續創作，其他地方都沒有這麼多老人晃來晃去了。

是啊，除了台灣，沒有這麼老的詩人了，「白髮的詩人」，本身就是一首詩。

想起雕塑家熊秉明描述李白《靜夜思》的一段話：「一個古老的詩國，有一個白髮的詩人，拈一片霜的月光，凝成一首小詩，給所有的孩子們唱，一代一代的唱……老詩人撈月去了，小詩留在月光里悠揚，在故鄉悠揚，在他鄉悠揚……」

1953年，20歲出頭時，紀弦與鄭愁予等人創辦了《現代詩》詩刊，宣布台灣現代派詩社成立。《現代詩》第一次出詩集，印了1600本，全部賣完後，幾個人喝慶功酒，紀弦開心地說你看台灣居然有1600個人讀詩。

許多年後，鄭愁予談及往事感慨說：「詩歌就是這樣子的，全世界哪裡都一樣，永遠只有一小撮人讀詩，但讀詩的人也是死不了（die hard）的。」

張愛玲評價紀弦的詩——「最好的句子全是一樣的潔凈、凄清，用色吝惜，有如墨竹。眼界小，然而沒有時間性、地方性，所以是世界的、永久的。」

胡蘭成評價紀弦的人——「他一向睥睨一切，目空一切，獨來獨往，我行我素，絕不與人同流合污，絕不向世俗低頭，絕不向任何權勢把白旗豎起，而且生命力特強，禁得起飢餓和貧窮的考驗。」

2005年，93歲的紀弦發表了《狼之長嗥》：我獨來獨往了一輩子，就憑著這兩條狼一般瘦瘦長長的腿。而你們那些短短的肥肥的，怎麼能夠和我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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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我的詩！去航時間的大海！去接受無情的考驗！」這個號角般的句子，是紀弦的「世紀長嗥」。

紀弦活了101歲，2013年在美國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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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走在無垠的曠野中。凄厲的北風吹過，漫漫的黃沙掠過。我只有咬著冷冷的牙，報以兩聲長嘯。不為別的，只為那傳說中美麗的草原……」

齊秦，《北方的狼》，無須多說，一首歌，一個年代。在我們的生命中，誰沒有被那麼幾首歌感動過？

旋律在心底和著歲月一起唱響，千般滋味萬種風情，在胸口激蕩。人，就像孤單單立在了一片空空蕩蕩的曠野上，無處可躲無處可避。雪花兒飄了，北風呼嘯，手冷了，臉涼了，心蒙上一層冰，然而四顧茫然，無路可走無處可去，就這麼慢慢的心膽俱寒……

《北方的狼》是齊秦剛退伍後的代表作，他還有句歌詞說「唱一首歌叫作生命，卻不知生命為何」，這世上不知生命為何的太多了。

《蕭十一郎》，他不如楚留香、陸小鳳、小李飛刀那麼家喻戶曉，卻是我最愛的一匹「狼」。

美國詩人桑德伯格說：「人生就像剝洋蔥，你一片片剝下去，總有一片會讓你淚流滿面。」古龍的好，是他痛飲歡歌之後，無處不在的寂寞。剝開一層親情，一層友情，一層戀情，一層溫暖，一層歡樂，一層留戀，一層熱血，一層狂妄……無論哪一層，你看到的，還是寂寞。

總有一種寂寞，會讓你淚落。

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問誰伺狼？人心憐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測，世情如霜……

古龍好友、好酒、好色，為朋友一醉方休，為女人一擲千金，他自己活得就像書中的俠客。喝酒到了興頭上，常會指指酒廳，對餐館老闆說：「這層樓的單我全買了。」

雖然寫過太多痛飲高歌的俠客，古龍的人生中卻從無音樂，他家裡沒有任何的音響設備，他平時只喝酒不唱K。

在一篇文章中，古龍寫到「我怕音樂，它總是讓我想起一些不該想的事，它總是會讓創口複發。」

因為心敏感，所以不聽歌，古大俠這是太懂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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