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記得林青霞的美，卻不知她68歲的閨蜜活得多瀟洒
如果說瓊瑤筆下的女性是繞指柔，那麼亦舒筆下的女性就是百鍊鋼，她們瀟洒獨立，處世姿態里透露著兩個字：高級。
最讓亦舒滿意的形象，莫過於小說《流金歲月》里的蔣南孫，「她是我所知唯一不穿束胸，但自由自在的香港女郎」，而蔣南孫的原型，正是亦舒的好友施南生。
施南生是誰？
作為時尚坐標的《號外》雜誌，在八十年代就給出了答案：「她不是一個女人名字那麼簡單，實際上她是一種境界。」
徐克的女人
施南生有很多個身份，香港最著名的製片人，寰亞電影前副總裁，金桑樹終身成就獎獲得者，法國藝術與文學勳章獲得者……每一項成就都讓人望塵莫及。
然而，在所有光環里，曾讓施南生最得意的一個光環，卻是「徐克的女人」。
亦舒在小說《我的前半生》里曾這樣描寫她：
他的女人給我一種艷光四射的感覺，一身最摩登的七彩針織米覺尼衣裙，大動作，談笑風生，吸引整個場子的目光，與她老公堪稱一雙璧人。（引自亦舒原文）
七十年代末，在朋友的偶然介紹下，兩人相識在尖沙咀的日料餐廳，愛情來得恰到好處，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 年輕時的施南生與徐克
作為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施南生卻能講一口悅耳的普通話，她常常用帶著北京腔兒的語調，喊徐克為「老爺」。
原因有二，其一在於，徐克常常趿拉著拖鞋，拿著個茶杯，施施然出露台餵魚，神態像極了舊時的大老爺。
其二則是，在工作上她說服不了他，就盡全力去滿足他，徐克要在雪山裡取景，施南生就去跟當地黑社會談判，徐克想拍深海戲，施南生就安排演員們去學習潛水。徐克永遠在追求創新，像一個不斷探索世界的嬰兒，只看著面前的光明，把身後的瑣碎留給施南生。
正是有了身後的施南生，徐克才創作出從《新龍門客棧》到《狄仁傑》等一系列經典影片。
這被好友張艾嘉一語道破：「徐克是她的軟肋，平日里再怎麼英明神武，只要他對她笑笑，她就乖乖做回他身邊的女人。」
為了做好「徐克的女人」，施南生一直在努力。
兩人分開工作時，徐克很少打電話給施南生，朋友都覺得徐克不夠關心她，但徐克卻覺得，沒事為什麼要打電話，打電話就是有大事。即使相伴了二十多年，徐克有時還是會把施南生的英文名Nansun串成Nanson。
但施南生對此並不介意，在接受採訪時，她會有意無意提起電話是徐克送的，開車時會告訴別人車子是徐克的。
唯一見過施南生脆弱一面的是閨蜜林青霞，林青霞曾在自己的隨筆集里回憶過這樣一段故事。有一年徐克電影《刀馬旦》殺青，施南生安排大家去英國剪綵，因行程倉促，林青霞打算去找施南生抱怨一下，第二天早上她在酒店餐廳碰見施南生正優雅地吃著早餐，就上前說了幾句，沒想到施南生居然哭了。
那天是她與徐克的紀念日，結果卻是她一個人過的，那時候徐克與葉倩文的緋聞正鬧得沸沸揚揚。
然而對於記者的追問，施南生向來淡定自若：「我知的，都不是事實，我不知的，就不知了」。
在外界看來，徐克與施南生在感情里的地位似乎是不對等的，這也許正是導致他們後來離婚的原因。
但對施南生來說，要保護好「鬼才」徐克的才華與天分，就必須犧牲部分自我，這不僅是一位妻子的責任，更是作為一位優秀製片人的職業素養。
如何處理「夥伴、好友、愛人」這三種同樣複雜的關係，讓施南生花了很長時間。
「你要分得很清楚幾種關係，工作夥伴，家人，還有朋友。很多時候，監製和導演就同一部戲考量的標準會很不一樣，立場也不一樣，難免會有很多爭論。你很難8點鐘爭論完之後，8點01分又手拖手去吃飯，情緒上都很難做到。」
但施南生做到了，做戀人時，她是他最堅強的後盾，當愛情過了保鮮期，她仍是他最重要的人。
結束三十幾年的相守，不是沒有惋惜，但施南生更願意珍惜當下，她說：「人生有很多事，必須要接受，一段長遠的關係，終止必有理由。人要記得好的部分。」
2008年，在電影《女人不壞》的記者會時，主演周迅、桂綸鎂和張雨綺紛紛向徐克獻上金玫瑰。徐克轉頭送給坐在台下的施南生，深情地說：「金玫瑰送給最好的女人，你永遠是我眼裡最好的女人。」
▲ 施南生手持金玫瑰 圖源：視覺中國
你最好，卻不代表我必須愛，這是徐克的邏輯。
但當愛沒有了，仍可以互相成就，這是施南生的邏輯。
2017年，施南生在柏林電影節上感謝前夫和搭檔徐克：「我感謝他，因為他從來沒真正明白過我在說什麼，我說我們沒有更多預算了，他聽不懂；我說我們這樣的拍法是完不成這部電影的，他也不明白。」
「正因為他永遠聽不懂我的話，才迫使我成為比我自己預想中更出色的一名製片人」。
▲ 2009年，施南生與徐克一同出席領取了「亞洲電影傑出貢獻大獎」，頒獎人是好友林青霞
香港女郎
徐克的電影離不開施南生，但施南生合作的導演不止徐克，整個香港最難搞的大導演，都爭著請施南生製片出品。
很少有人稱她為徐克前妻，因為在香港，施南生這個名字比徐克更響亮。
作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黃霑，向來狂傲不羈，能被他欣賞的女孩絕非等閑之輩，他卻對施南生鍾愛有加，評價她「又靚又叻」。
▲ 施南生年輕時照片
年輕時的施南生，聰明且犀利，在一場晚宴上她被安排坐在黃霑旁邊，黃霑笑眯眯地逗她：「小姑娘，我身邊的位子，可都是留給我女朋友坐的，你要當我女朋友嗎？」
豈料施南生淡定回敬：「你以為我斗得過林燕妮？」
正與林燕妮傳緋聞的黃霑甚是驚嘆，大呼後生可畏。
施南生似乎從小就擅長與人打交道，15歲那年，因時局動蕩，她被父親送去非洲迦納的叔伯那裡讀書，對有限的教學環境十分不滿，施南生自己辦理了轉學英國的手續，只身前往英國。
剛到英國時，擁有亞洲面孔的她常常是被忽視的那個，那時班裡同學熱衷講國際新聞，為了不被疏離，鬼馬的施南生想出怪招，教大家吃中國話梅和腐乳，結果大受歡迎。
回到香港後，施南生一直在大機構做高級職員，人脈廣絡，做事果決，深得上司賞識，她卻越發不安，時常為未來憂慮：「我不喜歡做，做下去如果做得好加我薪水我又捨不得走，到時每天怨氣衝天，過不了幾年就變大媽了。」
施南生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名出色的製片人。
▲ 好友們在為施南生（左三）慶祝生日
某天下午，她和徐克正在半島酒店約會喝茶，突然來了兩個帶著皮帽子、穿短夾克和緊身的喇叭牛仔褲的人，在那個年代只有黑社會才會穿成這樣。
這兩個人一個叫麥嘉，一個叫石天，他們來找徐克談合作。
80年代的香港電影市場由邵氏和嘉禾兩大公司獨佔鰲頭，以黃百鳴為首的幾個年輕人決定自立山頭，創立了新藝城電影公司，於是決定拉來被稱為「鬼才」的「新浪潮」導演徐克入伙。
新藝城公司組建之初，各項制度不成體系，施南生曾去公司參觀，結果大為驚訝：「麥嘉、石天都是天黑才上班，黃百鳴好一點，除了一個小秘書，就沒什麼人了。我就想，這個公司弄不大的，得找個人管一管。」
沒想到這個重任最終竟會落到自己肩上。黃百鳴聽說徐克女友曾有傳媒經驗，就開始纏著她加入。
施南生開口就問：「你們公司一年的營業額是多少？」
黃百鳴想了半天：「你覺得呢？」
「你們打算有做到多大規模？」
「你覺得呢？」
施南生一時覺得十分好笑，並沒有當真，有一天，黃百鳴突然對她說：「我把你這個月的薪水存到你銀行戶口裡了！」
實在不好意思拒絕，施南生誤打誤撞地進入了電影的大門，從此開啟了自己的黃金時代。
一切都是從零做起，必須在短時間內將混亂的公司理出個頭緒，她從明細預算開始，一手設計了新藝城製片的行政管理模式，她製作的費用支出合同，二十年後還被許多公司效仿使用。
在施南生的努力下，公司的各項制度都有了規範，終於進入了正軌。
後來曾志偉和泰迪羅賓相繼加入，六個長相奇特的怪咖加上美麗的施南生，像極了金庸筆下的快意江湖，於是人們稱他們為「新藝城七怪」。
▲ 「新藝城七怪」，左一為施南生
七怪分工明確，六個男人負責搞創作，唯一一個女人施南生擔任日常行政、製片、發行、宣傳等「管家婆」的工作。施南生笑稱，那時「像是在帶動物園一樣，每天一個個餵食後，就讓他們去幹活。」
公司的基地設在麥嘉公寓的書房裡，這間小小的房間被稱為「奮鬥房」，七個人每晚在房裡通宵達旦，瘋狂思考新點子，度過了熱血澎湃的青春時光，也創造了行業神話。
很快，《最佳拍檔》《開心鬼》等電影票房大賣，新藝城神後來居上，以黑馬的姿態分割了被邵氏和嘉禾壟斷的電影市場，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勢。
▲ 老友重聚「奮鬥房」
黃百強稱，這個大功勞，施南生佔了一半：「她掌控發行環節，什麼片能賣出好價錢，什麼角色戲碼既能討好大眾歡喜，又被院線老闆親睞，她最清楚」。
然而施南生並不滿足於此，她的視野比六個男人更加開闊，新藝城在香港市場勢頭正火時，她就想到要拿電影去戛納賣錢。
剛到戛納，她形容自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於是她帶大家一起去，研究別人的技術，了解國際市場需求，為華語電影進軍國際開闢了道路。
沒有人能否認，施南生帶領著新藝城見證了香港電影的黃金歲月，美國權威雜誌《綜藝》，將施南生評為五十位最具影響力的電影人之一。
新藝城七怪因矛盾解體後，施南生與徐克創立了「電影工作室」，徐克追求自由的創作空間，整個公司的發展規劃全都掌握在施南生手裡，她秉持著「不要虧本，不要丟臉」的原則製作出了大量優秀的電影，其中就包括享譽國際的《英雄本色》與《倩女幽魂》。
▲ 施南生與張國榮有著深厚的友誼
在港片式微的90年代末，施南生作為第一批北上的香港電影人，在不被看好的情況下，用一部《無間道》在中國影史上再次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小說家倪匡平生最恨人家說他矮，但他卻願意在施南生面前放低身段，他說：「論EQ和IQ，她都比我高，我敗得心服口服。」
在男人主導的時代里，施南生始終是名副其實的大姐大。
忘記年齡
亦舒曾說過自己的理想狀態:「五十歲的時候，仍是很史麥脫(smart，瀟洒)的，頭髮剪得短短的，燙個漂亮的款式，穿麂皮鞋子，白色襯衣，仍然是瘦子，樣子一點也不丟臉。」
亦舒沒能達到的狀態，如今用來形容快70歲的施南生卻再適合不過。
施南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凍齡女神，歲月並沒有放過她曾經青春的面容，卻又彷彿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這種說法聽上去是矛盾的，但矍鑠、硬朗、朱顏鶴髮……這些以「老」為前提的褒義詞，用來形容她並不準確。
171的身高，模特般的纖瘦身材，長相冷艷，氣質出眾，衣著大膽卻得體，這樣優雅的一位女士，用「老人」稱呼她顯然不妥。
閨蜜林青霞曾說：「許多人說南生不像女人，但在我心裡，她是最靚最靚的女人。」
▲ 施南生與林青霞及其女兒們
但施南生並不介意自己的性別，一直以來被當做現代獨立女性的典範，她卻對「獨立女性」這個頭銜並不太買賬。在她看來，在獨立後面冠上性別，就是在給自己套枷鎖。
施南生不想被定義。
當黃金時代的人馬全部過氣，處於幕後的施南生卻始終屹立潮頭不倒，面對工作，她保持著初出茅廬的好奇：「每天起來就做，每天不要當自己很懂，我每天都在學新的東西。每天在往前看，往前看，一直做，一直做你才能一直做下去。」
施南生始終記得母親教誨自己的道理：要別人佩服，不用恃勢凌人，只要有「料」。
母親八十歲時因病住院，當老太太用一口流利英文與醫生護士對話，旁人投來了敬佩的目光，意外地獲得了特殊的尊重，這件事經常被施南生提起。
當被問到從業幾十年的心得，她很平靜地說：「我也沒覺得有什麼，我就是每天起來就幹活，一不小心就幹了三十幾年。我覺得每次都很開心啊。這就是我的專業嘛，每天做你該做的事情。」
在第30屆香港金像獎的頒獎典禮上，徐克憑《狄仁傑之通天帝國》獲得最佳導演，他捧著獎盃，感謝的依然是自己的前妻，「多謝施南生，她一直支持我。不管遇到多難的問題，最後她都能想到一個辦法解決。」
鏡頭給到施南生時，她優雅地微笑著，人們在她的笑容里，不僅看到了香港電影曾經的輝煌，也發現，對於這對大時代下的小兒女來說，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值得他們堅守。
所謂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年近古稀的施南生，似乎早已領悟了這層境界。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及網路
參考資料：
1.高能E蓓子《施南生：她是徐克的鎧甲，徐克卻是她的軟肋》
2.她影 《專訪施南生：她的前半生，行走的俠女本色》
3.導演幫《專訪施南生：指掌乾坤，底色是豪情赤心》
4.壹刊《施南生：67歲的酷女孩，愛男人，愛事業，更愛我自己！》
5.施南生百度百科
6.《今夜不設法之金裝夜宴》
7.最好的女子《施南生：亦舒女郎》
十點人物誌原創內容 轉載請聯繫後台授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