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達體育赴美IPO，王健林的「體壇回歸之路」並不好走
文|連衛民
1998年，足協杯半決賽第二回合，大連萬達敗給遼足，淘汰出局。場下觀賽的王健林認為是裁判的黑哨導致了萬達的失敗，賽後憤而宣布：基於中國足球現狀，萬達將在賽季後永久退出中國足壇，以示抗議。
20年後，王健林重新構建了一個「體育帝國」——萬達體育，不過它95%以上的業務都是幾年前收購的海外體育資產。
7月13日，萬達體育對外公布將赴美IPO，發行價區間為12美元-15美元，共出售約3333萬股ADS，最高募資金額約5.75億美元。
不過就在昨天，萬達體育更新了IPO計劃，將發行規模縮小至28,000,000股美國存托股票（ADS），招股區間下調至每股ADS 9.00美元至11.00美元之間，最高募資金額降至3.08億美元。
臨近上市，卻將募資金額縮小了46%，或許反映了資本市場對萬達體育的謹慎。公開數據也顯示，萬達體育負債率連年超過100%。
用「出口轉內銷」的方式回歸體壇，王老闆的體育故事將如何演繹？
一、20年前王健林的憤怒
「目前中國足球最大的問題在於管理足球的人並不懂足球。我們花了20年的時間，花了無數的錢，結果把一支一流球隊變成了三流。」
2015年，王健林和馬雲參加了央視的《對話》欄目，在談到對中國足球的看法時，他仍然對17年前萬達輸掉的那場比賽憤憤不平。
在當年賽後的發布會上，王健林怒氣沖沖地走進新聞發布廳宣布：萬達將對本場比賽的執法進行申訴，此外，基於中國足球現狀，萬達將在賽季後永久退出中國足壇，以示抗議。
此言論一出，國內體壇界一片嘩然。因為之前的幾年，萬達足球俱樂部幾乎代表了中國足球的最高水準。
從1994年成立到1999年退出，大連萬達隊在6年時間裡取得了中國職業足球頂級聯賽中的四次冠軍和一次中國超霸杯冠軍。
成績如此輝煌的球隊突然要退出中國足壇了？任誰也不敢相信。雖然第二天萬達官方聲明中將「永久」改為「暫時」退出，但這一「暫時」最終被證明還是持續了20年。
對於退出中國足壇，王健林後來也給出了自己的解釋：一是足壇黑哨太猖狂；二是對投資中國足球已失去信心；三是希望藉此能給中國足球界的領導和全國球迷提個醒，引起上層的反思；四是萬達俱樂部在聯賽結束後，面向全國轉讓萬達俱樂部股份。
此後20年，王健林果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離開了中國足壇這塊傷心地。
直到三個月前的4月29日，王健林在出席大連青少年足球青訓基地奠基儀式時，宣布大連萬達時隔20年重返中國足球，希望「大力振興大連足球和中國足球」。
二、20年後的萬達體育
雖然萬達退出了中國足壇，並不代表王健林就對體育失去了興趣。實際上，依靠萬達集團雄厚的實力支撐，王健林今年又返回體育圈，打造了一個「體育帝國」。
2014年10月，國務院下發了《關於加快發展體育產業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人稱「46號文件」。 體育行業開始迎來民間資本注入，進入快速發展階段。
據艾德證券期貨研究部數據，2014年到2018年，全球體育媒體和活動市場從1393億歐元增長到了1785億歐元，預計2022年將達到2240億歐元。
數據來源：艾德證券期貨研究部
無論國內還是國際，體育行業一片藍海。在離開國內足壇17年後，王健林又開始重新布局萬達的體育產業。
2015年1月，萬達集團宣布將以4500萬歐元收購西甲冠軍馬德里競技足球俱樂部20%股份。馬競承諾將出台專門針對中國青少年的培訓方案，在馬德里建設青訓中心，在中國開辦三所足球學校。
2015年2月，萬達集團以10.5億歐元的天價收購了瑞士盈方體育傳媒集團。盈方是全球第二大體育市場營銷公司，也是全球領先的體育媒體製作及轉播公司，擁有 2018和2022未來兩屆世界盃的亞洲區轉播權。
2015年8月，萬達集團以6.5億美元併購美國世界鐵人公司100%股權，併購後萬達體育成為全球規模領先的體育經營公司。
2015年12月22日，萬達體育有限公司（中國）成立，註冊資本10億元。股東為王健林、大連萬達集團和北京萬達文化產業集團。
至此，萬達體育的基本架構已經形成。
截至目前，萬達體育的業務分為三大類，分別是大眾參與賽事，包括鐵人三項賽、公路自行車、馬拉松等；觀眾體育賽事，涉及籃球、足球、冬季和夏季奧運項目；以及數字媒體製作與解決方案，如體育轉播和服務平台。
此次上市的招股書也顯示，截止2018年12月31日，萬達體育共擁有160個版權合作夥伴，共簽訂了251份版權合同，「涵蓋了足球、冬季運動和夏季運動」。
三、衝刺IPO，為何是萬達體育？
7月13日，萬達體育向納斯達克提交了招股文件，這意味著版圖構建完成後，萬達體育將尋求資本市場的增長。
公開資料顯示，2016至2018年，萬達體育的營收分別為8.77億歐元、9.55億歐元和11.29億歐元。2019年第一季度，萬達體育營收2.45億歐元。
需要注意的是，萬達體育大部分營收來源來自海外，其中最大的市場為歐洲市場，對營收的貢獻值高達65%左右。
眾所周知，國內體育產業近年來呈現出「四強相爭」的局面，在政策和市場雙重紅利下，萬達、阿里、騰訊、蘇寧（之前是樂視）明爭暗鬥，都想瓜分體育產業這塊巨大的蛋糕。
各巨頭以自身優勢為出發點，佔據核心環節，在上游爭奪版權（IP），在中下游面向分銷商和消費者，試圖打造自己在體育產業中的獨特優勢。
但萬達體育在四巨頭中率先提起上市，並非代表其他三家沒有上市的實力。實際上阿里、騰訊、蘇寧的體育事業的發展同樣迅猛，實力同樣雄厚，只是目前可能它們覺得還沒有到上市的時機。
萬達體育選擇在這個節點上市，除了自身實力已經具備外，更多的還是出於自身發展的考量。
第一，還債。萬達體育在不斷囤積賽事版權的同時，也產生了過高的債務負擔。而上市後募集的資金可以用來償還大部分債務。
2017和2018年，萬達體育的負債總額分別為18.82億歐元和18.92億歐元，總資產分別為18.22億歐元和18.83億歐元，換言之其資產負債率已超過100%。
萬達體育也表示，本次募集的資金將主要用於償還與集團重組相關的貸款本利和，剩餘的資金會實施增長戰略和一般企業用途，即嘗試更多的戰略投資，不過尚未確定合適的機會及標的。
第二，轉型。自萬達集團轉型計劃提出以來，王健林尤為看重體育、影視為核心的文化集團，曾一再提及影視產業和體育產業的上市問題。
萬達電影早在2015年就已上市，並於今年2月通過中國證監會上市公司併購重組審核委員會審核，完成重組。
在萬達轉型輕資產輸出的道路上，目前僅剩萬達體育上市這個目標有待實現。年初的萬達年會上，王健林直接點名萬達集團旗下的萬達體育與傳奇影業「都要開展資本運作」，且「今年要出成績」。
這樣看來，萬達體育此次赴美IPO 也是配合整個集團近年來的整體規劃，加速向輕資產轉型的運作。
第三，抓住冬奧紅利期。隨著北京冬奧會申辦成功，國內大批冰雪項目進入快速成長期，發展勢頭迅猛。
據有關機構統計，截至2017年，中國已有16 個省份大規模開展冰雪運動，在2015 一2016 年的冰雪季中，冰雪運動參與人數達3000萬。
其中滑雪運動的普及速度尤為突出：過去幾年間，中國滑雪人次年度複合增長率高達140 ％ ，至2017年達到1750 萬人次（ 滑雪人數約500 萬）。
而萬達體育的核心資產之一——盈方體育正是以冬季運動為擅長。事實上，盈方體育與冬季奧運會所涉及的全部七家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也均有合作。
即將到來的北京冬奧會必然會給萬達體育帶來可觀的收益，選擇在此時赴美IPO，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四、臨時縮小融資金額釋放的信號
臨近上市，萬達體育於7月24日調整了招股目標，將發行規模縮小至28,000,000股美國存托股票（ADS），招股區間下調至每股ADS 9.00美元至11.00美元之間，最高募資金額降至3.08億美元。
相較於之前最高的5.75億美金，融資額直接縮小了46%。這基本反映了目前資本市場對萬達體育的態度。
萬達體育此次打包上市的主要資產為盈方體育、世界鐵人三項公司（WEH，亦稱WTC）和萬達體育中國（WSC）。盈方、世界鐵人三項公司都是萬達通過併購而來，並且是萬達體育目前主要的業務和收入來源。這種主體業務由海外併購資產構成的業務模式其實具有潛在的風險。
2017年，央視就曾批評萬達、安邦、海航、復星等企業瘋狂海外併購，對外投資，實質上是轉移財產的行為。
2018年2月11日，國家發改委發布《境外投資敏感行業目錄（2018年版）》，四大類行業被列入境外投資敏感行業，房地產、酒店、影城、娛樂業、體育俱樂部等均被列入。
在政策監管下，萬達早就開啟了「賣賣賣」模式。先是在出售了位於英國以及澳大利亞的三個房地產項目，後來又不斷稀釋萬達集團在馬德里競技俱樂部持股比例。
而同樣是海外併購而來的盈方和美國世界鐵人三項公司卻被王健林保留了下來，並且貢獻了萬達體育95%的業務。
但實際上的凈收入和萬達體育十多億歐元的負債總額比起來，不過是杯水車薪。2019年Q1，公司凈利潤同比大幅下滑327.20%，跌至-863.6萬歐元。
若之後盈利繼續表現不佳，本就負債率超過100%的萬達體育，會不會再次遭受到監管部門的「關照」也很難說。
另外，萬達體育主攻的歐美體育市場雖然發展早，更成熟，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講，也意味著可供開發的增長空間已經不多。如果繼續把重點放在海外的萬達體育，可能在接下來會面臨增長乏力的問題。
萬達體育可以繼續在國外拿世界級賽事的版權，但若要開拓消費市場，還是要回歸國內，抓住國內市場這塊大蛋糕。
而這，對於萬達體育來說也並非那麼容易。
拿萬達最熟悉也是此前最擅長的足球來說。近年來許家印、馬雲等富豪紛紛砸錢，看起來似乎投資足球能讓他們賺很多錢，但實際情況可能並非人們想像的這般。
根據普華永道提供的數據，2016年賽季，16支中超俱樂部的總成本達到了110.14億元人民幣，總體虧損將近40億元。
在新三板掛牌的中超豪門廣州恆大淘寶足球俱樂部的2017年報中也顯示，當年虧損9.87億，凈資產為-3.80億。
儘管最近王健林投資大連足球後表態說，足球目前在中國還談不上是一門生意。「在中國搞足球無非是兩點，一是情懷，二可能就是看知名度。我這次回來搞足球，完全靠的是對大連城市的情懷。」
但商人的話，向來是聽聽就可以了，當不得真。假如不能夠盈利，王老闆的「情懷」可能也支撐不了太久。
對於還有兩天就要在納斯達克上市的萬達體育來說，縮減融資額並不是一個好的徵兆。
不過，作為美股第一家中資體育公司，萬達體育的上市以及上市之後的表現也將會給國內其他欲上市的體育公司提供一些借鑒和參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