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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前冒出來的那一批移動互聯網獨角獸,終於開始操心錢的問題了

關鍵時刻,第一時間送達

來源 / PingWest品玩 (ID:wepingwest)

作者 / 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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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批被資本和流量最後的美好時光加持的移動互聯網明星公司,考慮賺錢的事有點晚了。

2019 年 5 月,小紅書聯合創始人瞿芳特意從上海趕到北京,約見各路媒體。把她拽到北京的,是因一封小紅書升級品牌合作人規則的內部信,激起的「清洗 KOL」輿論風波。

幾乎同時,對小紅書頗為欣賞的另一家新經濟公司,從事健身應用的Keep,也一改嚴謹風格,加快了商業化變現的嘗試。Keep創始人王寧在經歷了「巨大挑戰和巨大選擇的一年」之後,決定打造一個更長的價值鏈條,從線上線下兩路掘金。

和小紅書、Keep一樣涼熱的,還有美圖、喜馬拉雅、即刻和蜻蜓FM……它們的創始人無一例外都擁有光鮮精英的背景,借著移動互聯網的爆發浪潮,以及2014—2015年資本狂歡催動的最後綻放期,做出了現象級公司。它們一方面收割了大量用戶,另一方面在業務增長和財務數據上,卻表現出與流量並不相符的窘迫。

從這個層面來說,這些明星級應用,稱得上是貧窮的「流量金礦」。

增長背後,是中國互聯網用戶規模的躍升。根據CNNIC數據,過去10年里,中國互聯網用戶規模增長近乎3倍,達到8.02億 ,載著這批獨角獸和創業公司水漲船高。

如果再將時間線拉回被稱作「中國互聯網元年」的1999年, 20 年的時間裡,中國互聯網公司創業的「風口」從郵箱、電商、PC網路遊戲,演化至門戶、即時通訊,再到搜索、視頻、團購、O2O、互金、無人零售、知識付費和短視頻等。如今,國民級移動互聯網應用微信和淘寶合計用戶量已超過10億,拼多多、快手、趣頭條則進一步榨乾了下沉市場。規模置頂,也意味衰減期開始。KPCB資深互聯網分析師瑪麗·米克爾認為:互聯網人口紅利持續衰減,新的增長點仍然難以尋覓。中國互聯網行業第一次大規模的收縮開始了。

在資本充裕時期,新經濟公司「燒錢」是常態。Keep最新一輪融資停在 2018 年7 月的1.27 億美元。小紅書的融資經歷,則從 2013 年真格基金和徐小平的天使輪,走到 2018 年 6 月阿里巴巴領投的 3 億美元。但「世道艱難」的時候,大多數公司都開始小心行事。

Keep終於開始掘金

近幾年來,如果列舉現象級的移動互聯網應用,Keep是繞不過去的。

提起Keep掌舵者王寧,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年輕」。他1990年出生,畢業於北京信息科技大學計算機專業。2015年2月,畢業不久的王寧在北京衚衕里創立了Keep。目前,這款運動軟體已經聚攏超 2 億註冊用戶,月活躍用戶4000萬。

但如何將這部分流量快速商業變現,是它必須解決的難題。此前,Keep這方面成效頗微。

2019 年,Keep商業化探索頻繁起來。這家成立4 年的公司推出了智能硬體 Keep 運動手環和Keep 健走機,以及全新的 「KeepLite輕食」。橫向拉扯之外,Keep還把目光放在了廣告營銷身上。更多的場景、更多的業務意味著更多元的變現方式,這意味著,Keep已經認定慢跑時代接近尾聲,轉而開始進入強運營階段。

王寧告訴 PingWest品玩,2018 年初,他和團隊面臨著重大的決策關口 :是做更簡潔的線上流量變現,還是覆蓋更多的場景建立更加完整的閉環——即在線上App之外,走硬體、實體店等線下路子。

王寧選擇了後者。

Keep創始人王寧

Keep的商業化的設計是,線上依憑付費的內容與服務;線下依靠硬體和運動場地Keepland。2018 年的融資將用於挖掘數據和AI應用、幫助行業發展以及投入在旗下運動時尚服飾品牌 KeepUp和線下店Keepland中。

比起小米等專業硬體生產商,Keep硬體進來的時機實在算不上早。手環官方售價為 169 元——百元級別的手環市場素來都是拼殺激烈的紅海。它的理想狀態是,用內置模組獲得訓練數據,實時提醒用戶調整訓練節奏和速度——就像一個實時監控身體數據的私教。Keep 手環還與 Keep 會員體系打通,附帶會員權益、專屬課程、個性化訓練配置以及體能管理中心。

在手環之前,keep 已經發布了一款健走機。據其公布的數據,聯網率達到92%,每周有超過58% 的用戶是結合Keep線上的內容完成每一次的跑步。

Keep希望用這些數據證明內容和硬體的協同。據Keep生態負責人劉冬透露,有80%使用Keep跑步機的用戶,也同時在使用APP上的課程。照此看來智能硬體與APP內容上的互相促進和協同,是Keep在硬體方面花大力氣的原因之一。

不過,電商分析師李成東告訴 PingWest品玩:「Keep靠硬體這個事,不那麼靠譜,發大財很難。」

線上要麼走電商,要麼走付費。

王寧曾在2015年底與科技自媒體人闌夕對話時表示:「電商業務的成敗將決定Keep的生死。如果Keep在2016年不能轉型成為一家盈利的互聯網公司,那麼Keep也就沒有什麼機會了。」

2016年4月,Keep上線了商城,貼牌出售運動周邊商品,這意味著從健身工具轉向運動平台。不過,Keep電商業務成績平平,銷售SKU不多,加上運動類商品復購率低,並不能撐起商業化。直到現在,「運動商城」都在「探索』欄下的二級菜單。鑒於對於倉儲、物流和售後的籌備時間考慮,Keep團隊對於電商的投入並不多。在王寧看來,電商業務要拆出來成為Keep的一級入口,「至少還有一段時間」。

手握億萬流量,Keep 又把目光投向了線下。2018 年年初,Keep在北京華貿中心開出第一家線下空間 Keepland 。根據Keep提供的數據,線下運動空間以團體操課為主,截至目前,Keepland 已經開設了14家門店,總共服務過18萬人次。

它希望藉助 Keepland 解決這樣的問題:當一個健身小白在Keep平台養成健身習慣、成為重度用戶後,最終會成為線下的健身房用戶。Keepland不僅承擔著Keep的商業化使命,更重要的是要留住Keep最有價值的那批核心用戶群,不然,Keep永遠只是在為專業健身房教育用戶。

不過,王寧坦言:「Keep提供的產品,不管是課程、還是電商平台上售賣的商品,都較為大眾化,對於眾多痴迷舉鐵或其他專業健身項目的人,沒有太大吸引力。」

不管 Keep 如果講述生態協同的故事, Keepland 最終都是要回到商業地產的運營上去。Keepland的運營負責人並未向 PingWest品玩透露坪效、開店成本以及對盈利平衡的預期。一位傳統健身房從業者告訴PingWest 品玩,因為地產合同租期、運營方式,Keepland 目運營成本高出傳統健身房,他所在的連鎖健身房品牌並未將Keepland視為競爭對手。

從Keepland健身房來看,這種主打小團課的健身房目前也面臨著用戶爭奪的危機,樂刻、光豬圈、超級猩猩、覓跑、公園盒子等品牌,都對Keepland的生存空間帶來了挑戰。

Keep進入的沙拉輕食領域,也早已是一片狼藉。早在2015年小綠格蕾沙拉成立剛4個月就倒閉;2017年初南京的沙拉日記項目宣布關門;2019年 3 月,曾在三里屯策划過「斯巴達三百勇士」營銷活動的北京甜心沙拉傳出業務員停擺、管理層失聯的消息。

Keep嘗試輕食業務

幾乎和 Keep同期生長起來的那批沙拉品牌,在資本的加持下高舉高打一段時間後,融資基本定格在了2017年。除去沙拉店本身的運營挑戰,沙拉市場的拓展空間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

王寧的思路是,圍繞著用戶,用戶需要什麼,就為之提供什麼服務,先做起用戶規模,再考慮商業化變現——這看起來近乎完美,但在各個領域,Keep 需要和更為強大的對手多線作戰。而且這些業務的上線時間最長的也才1年左右,現下很難判定它們是成功還是失敗。

在更廣的層面,圍繞用戶擴展業務、先聚攏用戶再思考商業化的邏輯成為主流創業和投資邏輯。好的一面是,這給了創業者更大的寬容,他們有更長的時間去測試商業模式。這種邏輯也使得新一代互聯網公司比第一代更有用戶思維。用戶需要什麼,他們就提供什麼,再反過來倒推資源組織模式和成本結構,而非像第一代一樣,一開始就量入為出。

壞的一面在於,行業早早被透支。資本湧入、催熟的時候,風險同樣被放大。

小紅書的探索

一款被王寧推崇備至的一款產品小紅書,正在經歷和王寧一樣的「歷史階段」。手握海量用戶、背靠阿里的 D輪融資,變現已成當務之急。再怎麼強調「用戶增長才是對投資人最好的回報」,也得在商言商,用商業化支撐估值。

自成立後,小紅書不停嘗試了新的賽道和身份:成立之初,定位在購物攻略分享,被稱為「海淘版知乎」;2014年12月,開始走社區+電商的模式;2016年年中跨境商品從行郵稅改為增值稅後,小紅書開始引入國內商品和第三方賣家;2018年3月,又上線了自有品牌「有光」,之後,它冠名了綜藝節目《創造101》和《偶像練習生》,註冊用戶量從年初不到1億增長為截至 2019 年 5 月的2.5億。

根據瞿芳披露的數據,2018 年社區活躍度增長 5.4 倍;80%為女性用戶;筆記每天曝光量 30 億,其中UGC曝光佔比 70%。瞿芳把小紅書形容為「一個金礦」。2019年年初,小紅書創始人瞿芳和毛文超發了內部信,稱今年是小紅書商業化的關鍵年。

小紅書創始人瞿芳

小紅書不曾披露過營收數據。據《財經》報道,2018年,小紅書自營電商設定了GMV100億元的目標,但儘管抽佣比例數倍於淘寶,但最終並未實現盈利。

女性用戶購物有成熟的淘系產品,對於那些購物需求緊迫的用戶,也有京東滿足需求。小紅書的電商生長空間並不大;再加上內容社區是小紅書的長處,產品供應鏈方面卻是短板,小紅書商品沒有價格優勢。哪怕是在垂直的跨境電商領域,小紅書排名第二,市場份額佔比13.4%,第一名網易考拉份額為74%。

與其伴隨的,是瞿芳的態度改變。她一開始曾堅定表示,小紅書收入來源都是電商,社區沒賺一分錢。2018年4月卻改口稱將探索廣告變現的商業化路徑,大概率採用信息流廣告的形態。

在那之後,媒體報道稱小紅書將裁撤電商部門一半員工,根據商品品類所劃分的10餘個組別也將縮至個位數。這意味著小紅書電商路線的收縮。並不突出的電商表現,促使小紅書轉型廣告變現。之後,小紅書又宣布在手機淘寶內測商品與小紅書內容的同步。

小紅書線下門店

近期曝出的小紅書代寫灰產、數據造假、假貨和售後漏洞等問題,則動搖了人們對小紅書「社區 電商」的信心。前兩者動搖了小紅書「真實」的內容根基,後兩者則質疑了小紅書的電商嘗試。

回到開頭的那場 「清洗KOL」輿論風波,小紅書在「品牌合作人」基礎上,再次提高KOL的准入門檻,並要求籤約MCN。沒有品牌合作人認證、且未簽約MCN的KOL將無法接廣告,一旦私接廣告被平台發現就會嚴懲。

在隨後的直播里,瞿芳稱調整是為了完善規則,保障內容質量。但業界普遍認為,它遇到了和早期微博一樣的瓶頸:KOL接了很多品牌的廣告,但跟平台沒有任何關係。小紅書為了嚴格管理平台 KOL和廣告的聯繫,需要和當年微博一樣自建廣告投放系統。

瞿芳在那次輿論風波後的直播里談到,小紅書的商業化今年才剛探索,未來商業化的模式不是簡單的抽成和傭金。

在中國互聯網公司里,還沒有一家社區電商做大的範本。小紅書需要面對的,不僅是要打破這個魔咒,還有在內容質量和商業化之間尋求平衡,以保證優質內容不被廣告軟文稀釋——關於這一點,做到很難。

另一位流量「優等生」美圖,同樣走進了商業化的泥沼。它的硬體業務在2018年遇阻後徹底放棄,從2018年底開始全面轉型社交,但也是徒增流量,難以直接轉化為營收和利潤。其2018年年報顯示,其APP矩陣月活躍用戶規模為3.3億。美圖甚至在百度等大廠紛紛下線金融借貸入口的當口,給美圖秀秀、美拍上線了借錢和馬上有錢入口。但財務數據方面,公司2018年營收總額僅為27.9億元,同比減少37.8%,遠不及市場預期;全年凈虧損12.5億元,同比擴大535.8%。

類似境遇的還有墨跡天氣、以及在籌划上市的喜馬拉雅、蜻蜓FM。從2016年開始,墨跡天氣就開始為上市做準備,嘗試登陸創業板,但始終沒走出實質的那步。作為工具型APP,墨跡天氣的收入來源、盈利模式、客戶群體都過於單一。親自承認了盈利模式的短板之後,它也開始嘗試轉型為互聯網綜合服務提供商和to B業務。

三度被傳上市的喜馬拉雅一路從 A輪融到2019 年的戰略融資輪,2019 Q1 月活拿下 8955.2萬,但一直背負盈利壓力。有媒體報道稱,喜馬拉雅2017年的付費業務營收佔比超50%,但全年凈虧損為1.08億元,毛利率為57%,預計到2020年將下滑至40%。在行業監管從嚴的背景之下,喜馬拉雅仍面臨著獲客成本走高、付費會員佔比低、維護用戶粘性的難題。

人口紅利消退,用戶持續增長的故事難以為繼。這批現象級公司的似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在這波新經濟公司里,「離電商近的變現要容易一些」,李成東認為。

誰也不知道這一輪收縮周期何時結束,但正如熊彼特所說:"周期並不像扁桃體一樣,是可以單獨摘除的東西,而是像心跳一樣,是有機體的核心。"

多年後回看,也許有對商業規則的敬畏,也許有跌宕血淚的經歷,又或許,只是一個巨大的浪潮,在某處打了一個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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