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媽媽愛你」沒事兒，說「爸爸愛你」卻會被打？

工傷壹讀君 |

有些人，嘴巴上說著沒對象，背地裡「兒子女兒」都當明星了。

刷明星的微博和超話，總是出現一些別具一格的彩虹屁——聲情並茂、聲嘶力竭，直教人渾身一抖，瞌睡瞬間震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媽媽愛你！

崽崽你太小了！！媽媽不允許你談戀愛！！

xxx你把秋褲穿上！xxx你露這麼多幹什麼！！

胸都能看見了，趕緊把衣服穿好！！

她們就是飯圈的媽媽粉，粉絲中的戰鬥機。

媽媽的寶貝崽

別以為媽媽粉們嘴裡喊著愛崽崽，明星就真的年紀很小。不，你對飯圈一無所知。媽媽粉們的愛，不分年齡，不看性別，不在乎美醜。

年紀比自己小的明星，比如TFboys，鮮嫩可口的小鮮肉，當然是乖崽崽，可愛！媽媽愛你！！！

鬍子拉碴，一臉滄桑的徐崢，在媽媽粉眼裡同樣奶奶的，是寶貝崽！

沈騰寶貝！媽媽愛你。雖然你看起來比言承旭長得著急，但你比他小；雖然你今年就四十了，但在媽媽眼裡你只有8歲。

婚都接過兩次的高曉松，也有一群十幾二十幾歲的媽媽粉，追著趕著對曉松弟弟表露母親的關懷。

有些明星還有爸爸粉，不過這些「爸爸」們並不是真·爸爸，實際性別為女。跟媽媽粉們一樣逮著人就瘋狂表白，寶貝！爸爸愛你一千遍也不夠！

兒砸，爸爸真的愛你。

這些媽媽粉和偽爸爸粉，左一個寶貝右一個崽崽，心裡並不是真的想當明星的爹媽，而是把自家偶像當兒子閨女疼的心態。明星們有很多種粉絲，顏粉看臉，事業粉看藝術成就。媽媽粉們操心的可就多了，全方位關心他們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愛情要管，事業也要看，有的媽媽粉們甚至手撕工作室，幫明星決定經紀人、廣告、資源。

媽媽粉的身份危機

對崽崽們表白，喊「媽媽愛你」喊到破聲，是媽媽粉的自我修養。

最近在《陳情令》中火得一塌糊塗的王一博，在某節目錄製現場當場遭到媽媽粉的瘋狂示愛。但媽媽粉的群體身份卻在此次節目中遭到了質疑——汪涵斥責媽媽粉們太輕佻：大庭廣眾你們就不害臊嗎？怎麼了你們就媽媽愛了？你們知道媽媽是什麼意思嗎？

事情很快在網上引發了討論，群眾意見主要有三點。一，中間派。認為媽媽粉沒什麼，在網上喊媽媽愛你也沒啥，當著明星面喊「媽媽愛你」不太合適。

二，反對派。媽媽粉們隨口當「媽」，一點兒都不尊重「媽媽」這一角色。就算是飯圈語言，也應該換個表達方式。

三，不懂就問派。為什麼很多媽媽粉卻沒有真正的爸爸粉？想像一下，男粉絲要是對著女明星喊「爸爸愛你」，怕是會被當成性騷擾和打死吧？

新浪音樂趁機發起了對媽媽粉的態度調查，91.2萬人參加投票。結果顯示，64%的人都認為粉絲對偶像喊「媽媽愛你」不適合，因為媽媽這個詞很神聖。

「媽媽」這個詞的神聖性，是如何塑造的？媽媽粉的行為，真的在消解它嗎？

從語言學上看，媽媽是一種親屬關係的稱謂語。稱謂語，是人們的各種社會關係和社會角色使用的名稱，比如父親，母親、師傅等。媽媽與母親兩個詞語的區別在於，媽媽通常是當面叫的，比較口語化，而母親是個更具社會意義的群體詞。

索緒爾認為，語言是種符號，是所指和能指的結合。能指指符號形式，比如「媽媽」這個詞。所指是符號內容和大家約定俗成的意義，「媽媽」的所指即母親及其角色的意味。

母親的角色形象和權威，來自孩子。十月懷胎、給以生命、撫養長大，這是母親身份的神聖和權威所在。

連「媽媽」一詞的由來，都與其養育活動有關。媽媽、爸爸的口語發音，mama、baba，都是雙唇音，極其簡單，世界各種語言中，這兩個詞的發音也都類似。不少學者認為，在不同的語言系統中，爸爸媽媽兩詞發音相似源於嬰兒同樣的生理需求。當嬰兒飢餓時，需要發出信號讓外界感知，哭和張嘴說「啊」是嬰兒的本能反應，但這倆並不能表達出餓的含義。嬰兒為了讓自己的需求表達得更明確，張嘴說話，上下唇一接觸，就有了「ma」。所以喊媽媽，實際上是嬰兒在表達自己餓了。「母」字甲骨文和金文寫法，中間兩點即表示乳房。

母親角色形象和權威得以構建後，也在通過各種方式加以維持。比如各種感恩、孝道宣傳和母親節，這些宣傳中無不在強化母親和孩子的生養連接。

媽媽粉們不看血緣不看年紀，隨意對著一個人喊「媽媽愛你」，既抹去了「媽媽」這一詞背後的生養含義，也和傳統道德中尊重長輩的觀念相違背。

粉圈沒有真爸爸

爸爸是另一個早已被解構的詞。

圖片來自汪蘇瀧

粉圈隨處可見媽媽粉，卻很少有真爸爸。不是因為沒有男粉，而是爸爸的形象太矛盾了。一邊，爸爸極度權威，在家庭之中是權力擁有者，通常形象是沉默寡言、內斂含蓄的。大多數傳統家庭關係中，爸爸連對孩子的關心都很少，更別提光天化日之下對著孩子大喊「爸爸愛你」了。而另一邊，爸爸早已被玩壞。

床上，可以隨意叫爸爸。

古代情色文學集大成者至今都沒法看到完整版的《金瓶梅》，以「達達」為關鍵詞搜索，一共有61個結果，如果光搜「達」的話，結果翻三倍：

吮來吮去，西門慶醒了，罵道：「怪小淫婦兒，你達達睡睡，就摑掍死了。」一面起來，坐在枕上，亦發叫他在下盡著吮咂；又垂首玩之，以暢其美。

西門慶情極，低聲求月娘叫達達。

婦人……做顫生叫：「達達！慢著些……」西門慶……叫婦人小名：「王六兒，我的兒，你達不知心裡怎的只好這一樁兒，不想今日遇你，正可我之意。我和你明日生死難開。」

達達是父親的方言。

西門慶真的是很愛玩達達這套，跟不同的女人在一起，讓不同的女人叫，自己還要忙中給反饋：我的兒！

現在很多影視作品，在某些愛情動作情節，也愛用「爸爸」。徐靜蕾男朋友黃立行有一首歌《我是你的誰》，MV里有一群穿著性感制服的女性，黃立行以大佬坐姿坐在她們面前的老闆沙發上唱：

我要你跪下來大聲喊我爸爸。

原本叫爸爸是一些人床第間的情趣，但經過眾多明星的乾爹事件後，爸爸一詞又和老男人掛上了鉤，爸爸=給錢上床的野爹。

第43次《中國互聯網路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8年12月，我國網民數量已經達到8.29億，平均每人每天上網4小時。全民網路的時代，隨便一個梗戳到高點後都能快速傳播。因為馬雲等大佬，爸爸又在催生出了另一層意味——對錢權力和實力的膜拜。只要你有錢有權足夠牛，就可以在網上當爸爸。

說實話男兒膝下有黃金，誰要是讓我跪下來叫爸爸，我特么一定一個飛身撲過去，180度的五體投地膜拜，「爸，我趴著叫行不行啊！」

甚至，你可以錢、權力、實力都沒有，只要對方有求於你，就能當對方爸爸。

在全民喜當爹的網路上，「爸爸」一詞的權威已經被消解。非家庭成員的男女關係中，「爸爸」稱呼甚至被污名化。所以要是一群男粉絲對著女明星喊「爸爸愛你」，保不齊別人會歪想到西門慶身上去。

語言在社會中形成，自然也會隨著社會變遷而變化。網路社會，每個人在網上都能隨意創造，快速傳播，看見反饋（流量），於是新創造的網路用語一茬接著一茬，傳統的語義也在網路上重新被定義。

媽媽粉和汪涵的矛盾，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時代交替中的必然行為。新玩法正在形成，來勢洶洶；舊規則仍沒消亡，底氣十足，難免有一架要打。

參考資料：

1.曹煒. 現代漢語中的稱謂語和稱呼語[J]. 江蘇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5(2):62-69.

2.中西文化比較導論[M].辜正坤.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3.金瓶梅[M].中國哲學電子書庫

4.第43次中國互聯網路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中國互聯網路信息中心，20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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