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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多年來,唯一沒有與中原王朝為敵的草原霸主

讀過中國歷史的人都知道,兩千多年來,中國的中原王朝一直有一個最嚴重的邊患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

周朝的犬戎,秦漢的匈奴,西晉的五胡、唐朝的突厥、回鶻,宋朝的契丹、蒙古,明朝的蒙古,就連入主中原的滿洲人,都與蒙古準噶爾部打了百餘年的大戰。

所以在國人的意識里,北方游牧民族都是一些經常南下搶掠的強盜,而中原王朝在強大時就會集結重兵,橫槊沙漠,犁庭掃穴,對游牧民族進行清剿。最有名的當屬蒙恬北擊匈奴收復河套,衛青霍去病馬踏匈奴,竇憲竇固勒石燕然,李靖徐世績封狼居胥,徐達朱棣縱橫草原。

而相反,一旦中原王朝陷入衰落,北方游牧民族輕則寇邊,燒殺搶掠,嚴重的甚至舉族南下,成為北中國甚至全中國的統治者,然後漢化……

例如西晉末年,五胡亂華,在北中國混戰,最後鮮卑一統北方,建立北魏、西魏;契丹人佔領幽雲十六州,女真人佔領北中國,蒙古更進一步。佔領全中國建立大元,而兼并了蒙古的滿洲人南下建立了清朝(女真人、滿洲人是漁獵民族)。

這就給人一種認識,即:中原王朝和北方游牧民族根本不能和平共處,一旦一方強大,就會攻擊另一方;即使暫時達成和平協議,也不過是勢均力敵情況下的互相妥協罷了,如澶淵之盟,俺達封貢等。

但縱觀史書,竟然有一個草原霸主與中原王朝之間沒有發生過戰爭,而且異常恭順,實在令人嘖嘖稱奇。

一切都要從漢匈大戰開始說起。

西漢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貳師將軍李廣利率軍北擊匈奴。

騎都尉李陵領輕敵冒進,率五千步卒從居延海向北深入沙漠。一個月後,漢軍抵達浚稽山,不料卻遭到了匈奴單于親自率領的八萬騎兵主力的圍攻。漢軍以寡擊眾,且戰且退,在十日內射殺匈奴騎兵一萬餘人,但最終矢盡糧絕,突圍失敗,被迫投降。

單于把公主嫁給李陵,封他為右校王,封國在堅昆(又稱堅昆王),統治當地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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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昆在葉塞尼河上游一帶,位於蒙古和俄羅斯交界地區

元平元年(前74年),李陵在羈留二十多年後,病死在匈奴,他的子孫就在草原上開枝散葉。

公元前56年,匈奴內亂,李陵的兒子擁立烏籍單于,後被呼韓邪單于所殺。

《隋書.卷三十七.列傳第二.李穆傳》 「李穆,字顯慶,自雲隴西成紀人,漢騎都尉陵(李陵)之後也。陵沒匈奴,子孫代居北狄,其後隨魏南遷,復歸汧、隴。祖斌,以都督鎮高平,因家焉。父文保,早卒,及穆貴,贈司空。...穆以二兄賢(李賢)、遠(李遠)並為佐命功臣,而子弟布列清顯,穆深懼盈滿,辭不受拜。」

經過了數百年之後,李陵的後代的一支,又隨著鮮卑的南下而回到中原……

公元618年,大唐開國。

武功赫赫的大唐,擊敗了草原霸主突厥、薛延陀,於是草原各部落紛紛前來朝貢。

公元648年,大唐長安,來了一隊來自西伯利亞葉尼塞河上游地區的黠戛斯朝貢團。

親自帶隊前來的黠戛斯酋長失缽屈阿棧自稱是唐朝皇帝的親戚,此次不y遠萬里前來,既是朝貢,也是認親。

唐太宗和滿朝文武吃驚不小,望著黠戛斯使團,實在無法想像大唐天子怎麼跟黠戛斯人是親戚。

失缽屈阿棧狡黠的一笑,不慌不忙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他是李陵 的後代。

當年,李陵的封地在堅昆,而堅昆則是黠戛斯的古稱。李陵的子孫也慢慢和黠戛斯人通婚,成為其部族的一部分。

但純種的黠戛斯人為赤發綠瞳,而自稱是李陵後裔的黠戛斯人則為黑髮黑瞳,帶有明顯的漢人特徵。

本來,在黠戛斯部落里黑髮黑瞳人會被歧視,認為是外來戶。但隨著大唐的強盛,黠戛斯酋長也開始攀親戚,說自己是李陵的後代。

中原王朝籠絡北方草原民族的手段有多種,比如和親,比如冊封官職,比如互市等等,這次倒好,主動來攀親戚,大唐皇帝也懶得分辨真偽,在同朝臣一番商量之後,就當即認下了這個十八杆子也打不著的親戚。

讓我們來梳理一下黠戛斯酋長和大唐皇帝之間的親戚關係。

簡單明了的說一下。

李廣。沒錯,就是飛將軍李廣,到死都沒封侯的李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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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廣乃是隴西成紀(今甘肅靜寧)人,李陵是李廣的孫子,黠戛斯是李陵的的後代,當然也是李廣的後代。

李廣的十六世孫是西涼國太祖李暠,李暠的後代是李淵,當然也是李廣的後代。

所以這麼一算,黠戛斯和唐朝皇帝都是李廣的後代,當然是親戚。

唐太宗的熱情款待黠戛斯使團,黠戛斯酋長在宴席上開懷暢飲,請求歸屬唐朝。唐太宗龍顏大悅同意在黠戛斯轄地設立堅昆都督府,隸屬燕然都護府,封黠戛斯酋長失缽屈阿棧為左屯衛大將軍、堅昆都督。

此後百餘年,黠戛斯一直同唐朝忠貞不二,朝貢不斷。

公元708年,黠戛斯遣使再次出使大唐。唐中宗道:「爾國與我同宗,非它蕃比。」黠戛斯使者聽了十分感動。

(「景龍中,獻方物,中宗引使者勞之曰:『而國與我同宗,非它蕃比。』屬以酒,使者頓首。」見《舊唐書?卷二百一十七》)。

唐中宗說這話,除了是加固與黠戛斯的關係外,還有一個外交目的,就是要黠戛斯和唐朝聯合,夾擊死灰復燃的後突厥。

黠戛斯不辱使命,在唐朝打擊後突厥的戰爭中予以配合,從南下襲擊後突厥。唐玄宗曾在《征突厥制》詔書中稱讚黠戛斯軍隊「弧矢之利,所向無前」。

安史之亂後,大唐遭到重創,本來對唐朝極為恭順的回鶻見狀,肆意欺辱唐朝,比如每年要唐朝拿出大量的絹與它交換馬匹。而回鶻故意用劣馬來交換,令唐朝叫苦不迭,但實力不如人,只能忍氣吞聲,以待時機。

而回鶻與黠戛斯乃是死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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黠戛斯人趁回紇人南下助唐平定安史之亂,後方兵力空虛,發兵攻打回紇人。

公元758年,回紇人從唐撤軍,主力突襲黠戛斯。黠戛斯慘敗,「自是不能通中國」。

回鶻不僅阻斷了黠戛斯對唐朝的朝貢,還一次次地攻打黠戛斯人,殺害了黠戛斯酋長,搶掠黠戛斯的牛馬,大肆屠殺黠戛斯人。黠戛斯「國業盪盡,地無居人(九姓回鶻可汗碑漢文版內容)」

黠戛斯殘部被迫北逃,躲避回鶻人的追殺。

逃到遠離回鶻人之地,黠戛斯人並沒有灰心喪氣,而是勵精圖治,積蓄力量,準備復仇。

公元840年,黠戛斯人終於等到了復仇的機會。

當時回鶻發生內亂,回鶻貴族句錄莫賀為了能打敗權臣掘羅勿,不惜投靠回鶻的世仇——黠戛斯,甘做帶路黨人。在帶路黨句錄莫賀的引領下,黠戛斯裴羅骨咄祿亞爾可汗率領大軍,一舉擊敗了回鶻人,回鶻汗國滅亡,報了當年的滅國之仇。

殘存的回鶻人紛紛難逃,許多人逃到今天新疆一帶,成為維吾爾人的祖先。

攻滅漠北回鶻汗國後,黠戛斯馬不停蹄,揮師南下天山,東破室韋各部,迫使各部臣服,建立了黠戛斯汗國,成為北方草原新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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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843年,黠戛斯裴羅骨咄祿亞爾可汗遣使來唐,在重申宗親之誼的同時,請求唐武宗冊封。唐武宗命太僕卿趙蕃為安撫黠戛斯使,攜帶《賜黠戛斯可汗書》出使黠戛斯,出其中寫道:「聞可汗受氏之源,與我同族,國家承北平太守之後,可汗乃都尉苗裔。以此合族,尊卑可知...」

847年,唐宣宗派出使節,冊封黠戛斯裴羅骨咄祿亞爾可汗為「英武誠明可汗」。

唐昭宗時,唐朝出兵攻打李克用。唐朝向黠戛斯下了調兵令,黠戛斯雲集十萬之眾大敗李克用,殺掉李克用的部將劉鬍子。

隨著唐朝的滅亡,黠戛斯也日益衰落,契丹人崛起後,黠戛斯歸順了契丹人。

此後,黠戛斯與唐朝間又維持了一段聯繫,直到唐末戰亂頻仍,通往中原的道路再度被截斷,兩國間才再次中斷聯繫。

而黠戛斯成為草原霸主之後,從未與當時已經衰落的唐朝發生過戰爭。這不得不說是中國歷史上中原王朝和北方游牧民族之間的一個奇特現象。

已經成為草原霸主的黠戛斯,兵力強盛,與它相鄰的部落無不臣服。按照以往的歷史,這時候的草原霸主就會率領聯軍南下,迫使中原王朝進獻財物,如果不然就要跨過長城肆意搶掠。

但黠戛斯沒有,對大唐依然恭順如初。

當然,除了黠戛斯與唐朝是親戚外,唐朝的強大實力也是令它不敢輕舉妄動的主要原因之一。

唐朝經過休養生息,已經從安史之亂中恢復過來,軍力強大。黠戛斯擊敗回鶻汗國,南逃的回鶻人在烏介可汗的率領下,對唐朝騷然不斷。

河東節度使劉沔下令,麟州刺史石雄、都知兵馬使王逢率沙陀朱邪赤心三部及契苾拓跋騎兵對其進行反擊,大敗烏介可汗。回鶻兵被斬首萬人,收降2萬餘人,

《資治通鑒》中有記「雄(石雄)乃鑿城為十餘穴,引兵夜出,直攻可汗(烏介)牙帳……可汗被瘡,與數百騎遁去」。

最後說一句,中國少數民族柯爾克孜族和中亞吉爾吉斯斯坦的吉爾吉斯人,都是黠戛斯人的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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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多年來,唯一沒有與中原王朝為敵的草原霸主

數千年來,只有這麼一次,北方草原霸主和中原王朝之間和平相處,實在是難能可貴,不失為中國歷史上的一件奇事。

以史為鑒,那麼現在中國最嚴重的北方邊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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