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足不了我,我就去死」:換臉改命,矇騙了多少中國女孩
寫在前面:
畢業季感懷還未散去,很多人已經開啟了「新生活」。
最近媒體報道,暑假期間學生扎堆整形,醫生一天要做30多台手術,雙眼皮手術已經預約到了一年以後。
「換臉改命」一夜之間成為熱詞,「整形要趁早」也成為很多年輕人的信條。
可是,現實總比想像的殘酷,「整形致死」一次又一次地刺痛人心。
儘管如此,還是很多人認同:沒人有義務通過你醜陋的外表,去探究你美麗的心靈。
整還是不整,讓很多求美者夜不能寐,如鯁在喉。
【她能量】第四期,我採訪了一位從業22年的整形師劉紅梅,她是軍人出身,曾在軍醫院任職。
畢業於第四軍醫大學
曾任總裝備部黃寺美容外科激光美容中心主任
中國抗衰老促進會醫學美容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
現任梅顏醫療美容機構院長
中國整形美容協會理事
美黛拉特約專家
接觸的求美者越多,劉紅梅越發覺得:
整形的背後,其實都是一道道難過的「心理關」。
她們需要的不是整形
而是整心
劉紅梅在軍醫院工作的時候,有一位媽媽帶著女兒去找她。
媽媽邊哭,邊做了一個非常矛盾的懇求:
「劉主任,您幫我女兒墊下額頭吧;但我覺得她不應該再墊了,您能不能替我勸勸她。」
可女孩聽到後,臉上立刻露出煩躁的表情。
劉紅梅檢查了一下女孩的額頭,額頭上那個扎眼的坑,到現在她都記得。
「孩子,你不能再打玻尿酸了。你的額頭已經......」
沒等劉紅梅說完,女孩就崩潰了,她轉頭沖媽媽哭喊:
「你就知道說不讓打,你什麼都不懂,你根本不理解我的感受,如果我得不到想要的,我健康地活著又有什麼用?」「媽媽理解你,所以媽媽不會害你啊。」 「如果不能滿足我,我就去死。」
大人哭,孩子也哭。
劉紅梅見狀,趕緊拉著女孩的手坐到一邊開導她:
「孩子,媽媽把你養那麼大,你怎麼能說這麼傷家長心的話呢?」
然後試探性地詢問:
「你額頭上的玻尿酸在哪裡打的?打了幾次?每次用量多少?」
聽到劉紅梅和她討論整形,女孩慢慢平靜下來,講述前因後果。
女孩真正的需求不是變美,而是改善人際關係。
女孩18歲,很小就獨自出國讀書了,但她和同學相處得都不太愉快,也很難融入周圍的環境。
她嘗試過很多方法和別人交朋友,但依然沒有存在感。
她覺得,或許是因為自己長得丑。如果是美女,即使性格有瑕疵,也會有人接受的。
回到北京,她和父母提出整形的想法。媽媽立刻拒絕了,她覺得孩子挺好看的,瞎折騰什麼呢。
但是,對陷入困境、找不到出口的女孩來說,
整形是她最後的掙扎。
可惜,兩代人對整形有著天然的認知差異。
她們根本無法深入探討,只能用情緒和對方吵架。
這種無效的溝通,不但沒有解決女兒的社交恐懼,反而進一步激發了親子矛盾。
後來女孩乾脆放棄溝通,私下挪用了生活費,偷偷跑去醫院做整形。
但正規醫院也建議她不要整,簡單聊了兩句,就讓她回去了。
女孩不甘心,跑到一個不正規的整形工作室。
六支玻尿酸被注射進她的額頭,導致額頭特別鼓,甚至出現了坑。
媽媽發現後又生氣又擔心,趕緊拉著她來軍醫院處理。
面對這種情況,醫生的壓力也很大。
因為一旦有任何細節沒有溝通到位,極其容易出現醫療糾紛。
劉紅梅勸了女孩三個小時,女孩還是堅持要打玻尿酸;媽媽也哭著央求劉紅梅幫忙解決。
最後,劉紅梅只能用更為柔和的肉毒素給處理了一下。
從業時間久了,劉紅梅最深的感受是:
其實,很多女孩需要的不是整形,而是整心。
每當遇到這樣的求美者,劉紅梅都會勸導對方不要衝動。
在國外,整形其實有更為完善的程序:
臨床整容門診首先讓求美者和心理醫生接觸,由心理醫生判斷,求美者所需要修整的,是容貌還是心理。
但是,整形的流程在國內尚不完善。
所以很多年輕人,實際上分不清楚,自己是需要整容,還是需要心理調節。
大部分專業整形師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當從專業的角度判斷,求美者的整形需求不太合理時,醫生一般會選擇拒絕接受;
而一些非專業的小工作坊,為了盈利,又會照單全收。
這就導致那些被正規醫院拒絕的求美者,跑去非專業機構整形。
於是,我們經常看到媒體報道「整形致死」、「整形失敗」的案例。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該不該整,是一場心理的博弈;該如何整,又是一次審美的修行。
從美學比例來講,人的左右臉本來就是不對稱的。
可是,對於缺乏美學訓練的人來說,一旦做了手術,就會變得非常苛求;
甚至容易陷入接近病態的心理,看待自己的毫釐之差。
前不久,劉紅梅診室的醫生為一位女士做了眼角手術。
這位女士喜歡眼角上揚,可是連續做了多次手術,仍然覺得不夠。
她又一次找到醫生的時候,醫生再三和她確認眼角提拉以後的形狀、角度。
醫生非常擔心她沒想清楚,或者對手術效果存在誤解,產生不必要的糾紛。
因為醫生和護士都認為,飛著的眼角真的不好看。
但這位女士堅定地告訴醫生,她就是要那種提拉後的效果。
醫生最終答應了為她開刀。
手術結束後,女士對著鏡子開心地說:「真好看,謝謝醫生。」
醫生禮貌地回答:「不客氣,應該的。」
出了手術室以後,手術醫生忍不住和劉紅梅說:
「主任,那眼睛太嚇人了,她竟然覺得好看。我做完都不敢看她。」
極端的審美,對求美者來說,其實有很大的潛在風險。
戳人的下巴;芭比娃娃的眼睛;超高的鼻樑......
如果某一天,求美者自己的審美觀念變了,或者周圍人的評價不一樣了,再想重返自然狀態,會變得極為困難。
劉紅梅遇到過各種類型的求美者,也接觸過各種類別的問題。她越發認同:
經得起時間驗證的美,一定是崇尚自然與和諧的。
只是,人們很難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某種極端審美。
當一個人陷入審美誤區以後,任何對自己的負面評價,都會被放大。
而且,整形投入的金錢越多,「沉沒成本」也會越大,求美者只有說服自己繼續整下去,才能讓過去的錢不會白花。
要避免這些問題,最好的方式就是:
循序漸進地變美。
不到影響健康的程度,不要輕易給自己開刀。
被審美綁架的「原裝臉」
其實,如果不曾遭受創傷,很少有人願意冒著風險,在自己臉上動刀子。
採訪的當天,有一位做眼部整形的求美者恰好去複診。
她的雙眼皮是割的,鼻子是墊的,臉部做過光子嫩膚,額頭、下巴、蘋果肌都做過注射美容。
她說她的故事就是現實版的《醜女大翻身》。
讀書的那些年,她因為長得「丑」經常被男生嘲笑。
男生們甚至背地裡打賭,誰輸了誰就去和她表白。
她暗戀過一個男生,鼓足用去上前表白,但是男生拒絕她時,眼睛裡的那種逃避,讓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他個眼神似乎在說:我怎麼被這麼丑的女生表白。
後來她再也沒有談過戀愛。
直到家裡介紹相親對象,認識了現在的老公。
雖然她並沒有多麼喜歡,但是難得對方覺得她適合結婚,自己似乎也沒什麼資格挑三揀四。
談了不到一年,兩個人就結婚了。
沒想到,婚後老公又總是吐槽她。
除了嫌棄她長得「土」,公司有家庭式聚會,也不願意帶她參加,平時更是拒絕和她合影拍照。
她忍不住猜測,老公是不是出軌了。
她曾經試過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是毫無作用。
她開始整形。
學習化妝、時尚搭配,注意儀態。
她變得越來越自信,在老公那裡,她也得到了更多回應。
她把人生的改變歸因於外貌,實際上,她從未放棄內在的提升。
我忍不住問:「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靠內在的改變,也有機會改變一切?」
她的回答讓我覺得很扎心:
「人們都知道美人在骨不在皮,知道好的儀態、身材、氣質也是美的關鍵;可是,當別人跟你說,你哪裡都好,就是單眼皮,就是鼻子塌,就是腮幫寬,就是胸有點小的時候,你很難保持自信。對不起,我妥協了。我希望可以有人堅持。但我還是想說,沒有被外貌困擾過的人,永遠不知道那種被否定的感覺有多痛苦。
」
這讓我想起金星在節目里的吐槽:
「在看臉的時代,單靠原裝生存太艱難了。」
對於很多人來說,她們本意並不願意拿自己的臉去下注,
只是,當「顏值即正義」成為共識,整形就成了一個很難被拒絕的選項。
最高級的整形,絕非換臉
劉紅梅支持出於悅己的微整形,但她反對用整形來改善關係。
如果她得知求美者是為了改善親密關係或人際關係而選擇整形,她會拒絕並勸導。
整形確實可以幫人打開機會的大門,但它的邊際效用會遞減。
在自我成長的過程里,劉紅梅把整形的作用,定義為陪伴。
前段時間,那位18歲的女孩在叔叔的陪伴下,又去找劉紅梅複診。
她已經回國創業。她喜歡花,開了一家花店。現在每天與興趣為伴,過得很開心。
她也不再追求面部整形,而是皮膚護理。
小姑娘的轉變,和劉紅梅的價值觀不謀而合。
「我不喜歡過於戲劇性的改變,反而崇尚自然、和諧的變美過程。」「所以我選擇一種更為平和的方式去改變求美者的容貌。非手術項目能讓求美者在不知不覺中變美,沒有大刀闊斧的改變,也符合我內心的追求。」
所以,在非手術類整形並不算「熱門行業」的年代,劉紅梅就放棄了外科整形。
當時的外科主任擔心劉紅梅將來發展不好,還專門打電話勸她轉戰外科醫生。
但劉紅梅還是謝絕了,她認為非手術類整形,更符合自己的價值觀,她認定的,就一定要堅持。
對於那些試圖「換臉改命」的女孩,劉紅梅只覺得心疼。
整形本身不值得被歌頌,但簡單的批判也毫無意義。
過度整形的背後,或許是一段陷入「鬼打牆」的人際關係,或許是無效苛求的審美驅使,又或許,受困於美麗崇拜的壓力,無法釋懷。
這個世上,最難走的路是心路,最難過的坎是心坎。
只有真的理解整形背後的心理難關,我們才能真正懂得彼此。
最後,希望把《奇葩說》里肖驍說的一句話和大家分享:
整形,其實解決不了人生中的任何難題;整形的效用只有一個,就是讓自己開心。
希望每一個求美的女孩都能明白:
最高級的整形,不是換臉,而是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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