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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在梓州喝花酒觀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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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良祿

拜讀杜甫的詩,杜公給人的印象是憂國憂民、憤世嫉俗、窮困潦倒的人設形象。

其實不盡然,杜甫在梓州期間,曾經多次參與陪遊玩、陪吃喝、陪觀艷舞的「三陪」活動。並寫出了幾首反映這些活動的「三陪」詩,其中包括兩首陪喝花酒、陪觀艷舞這類題材的艷詩。正是這些極為罕見的「另類」艷詩,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出唐代梓州地方官的生活奢靡腐敗,是繼《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麗人行》等帝王及朝廷顯貴腐敗生活鏈的延伸和補充。

公元762年7月,嚴武奉詔入朝,劍南兵馬使徐知道反叛,成都動亂。杜甫在嚴武舉薦下來到梓州(今四川三台縣)避亂。

大唐盛世,梓州作為當時與成都齊名的大都會,朝廷大員、相鄰各州、梓州所屬各縣官員以及詩友往來等,自然不會少。設宴辦招待是梓州州官應盡的地主之誼。曾在朝廷當過小吏、嗜酒如命卻又詩才橫溢的杜甫,便是出席這種場合的最佳人選,被梓州最高軍政長官李訔看好,被安排去赴宴陪上一賠。

(一)陪遊玩

梓州以及州屬各縣,名勝風景頗多,杜甫來此半年不到,閑得無聊的他,業已把這些景點游的差不多了。陪游,是李大人的安排,杜甫也不便推辭,接受任務便是。《陪李王蘇李四使君登惠義寺》一詩,除了描寫惠義寺(今琴泉寺)的「虛空」幽靜外,被陪的四人隻字未提。詩人表達的主觀感受無非是「遲暮身何得,登臨意惘然」的失意,以及「誰能解金印,瀟洒共安禪」那種寄人籬下的自我安慰。

除了陪游,杜甫在梓州還參加了陪吃陪喝活動。他在梓州寫下160多首詩,其中描寫陪吃陪喝參與公款迎來送往的詩就有20餘首,這還不包括杜甫應邀去通泉、射洪、鹽亭等州屬各縣喝酒寫的詩。

(二)喝花酒

在欣賞杜公艷詩之前,我們先看看當時梓州地方官的HomeParty(私人聚會)吧。杜詩中有的一首《春日戲題惱郝使君兄》的詩,記載的是杜甫應邀去梓州所轄的通泉(今進射洪沱牌鎮)縣一個姓郝的使君家中做客的故事。

席中,登徒子郝某居然使出常見的招數:以妓佐酒,旨在顯擺。「願攜王趙兩紅顏,再聘肌膚如素練」。他喚出家妓——姓王和姓趙的兩位紅顏,入席為自己夾菜、斟酒。

這讓杜甫很是不爽,於是以戲題的口吻諷刺道:「通泉百里近梓州,請公一來開我愁」。意思是,你有朝一日不妨攜兩位紅顏,到百里之外的梓州來,讓我也解解愁啊。

儘管郝使君是杜甫的好友,杜甫吃了人家的口不軟,照樣譏諷不誤,只不過以「戲題」二字封住渣男郝某人的嘴,讓他沒有還口之由罷了。

私宴如是,那麼當時公款接待的Party又是怎樣一番景況呢?《陪王侍御同登東山最高頂宴姚通泉,晚攜酒泛江》這首艷詩,寫的便是一幫梓州地方官東渡涪江,登頂東山喝花酒的故事。杜公這首艷詩原文是:

姚公美政誰與儔?不減昔時陳太丘。

邑中上客有柱史,多暇日陪驄馬游。

東山高頂羅珍饈,下顧城郭解我憂。

清江白日落欲盡,復攜美人登彩舟。

笛聲憤怨哀中流,妙舞逶迤夜未休。

燈前往往大魚出,聽曲低昂如有求。

三更風起寒浪涌,聽取喧呼覺船重。

滿空星河光破碎,四座賓客色不動。

請公深臨莫相違,回船罷酒上馬歸。

人生歡會豈有極,無使霜露沾人衣。

這首艷詩的前四句,先誇姚縣令「美政」可比肩當年太丘縣令陳實,繼稱多日騎馬閒遊梓州的王侍御(侍御,伺候皇帝的人)為「上客」。

接下來四句,先用「珍饈」二字說明宴會檔次高,接著寫酒宴時間之長---飲至太陽落山。這頓酒少說也有五六個小時吧?這麼長的時間裡,光是故事佐酒嗎?那多沒意思。況且哪有么多故事?格子哥以為,席間可能安排有其它活動——並且是有趣的活動。雖然杜公詩中沒有描述,但碼字君以為,極有可能是大家都感興趣的。

(三)行酒令

大唐盛世,流行「以妓佐酒」。

這裡的「妓」,指的是「飲妓」,也就是陪酒女。陪酒女中的佼佼者叫做「酒糾」或「席糾」,相當於現在的活動主持人,是一場酒筵中的具體組織者,在唐代中後期多由女性擔任。成為「酒糾」的女子容貌佳、酒量大、善交際、善言詞、能歌舞。因此,行酒令大多由「酒糾」擔綱主持。

唐代的酒令文化風靡一時。《太平廣記》卷二八六《張和》記載,德宗初貞元年,張和赴盛盛,裝扮華美,有盛裝打扮的妓女(飲妓)陪酒。酒筵中行閃球之令,即行拋球酒令(類似當今社會的擊鼓傳花遊戲)。玩這種酒令在當時十分新穎、有趣和流行。唐代詩人李宣古也在參加酒筵中觀摩了「酒糾」崔雲娘帶領諸客行拋打令的場景,並作《詠崔雲娘》詩云:「何事最堪悲,雲娘只首奇。瘦拳拋令急,長嘯出歌遲。」

為何會「拋令急」呢?如果接到鄰座拋來的球,在手中停留的時間超過規定時間,就要被罰酒。除了拋球令外,繞口令、擲骰子等也是當時酒宴上常用的以酒為樂、消磨時光的有趣活動。

不管此次宴席上開啟的是哪一種酒令模式,抑或是多種模式兼具,想必此次東山宴姚通泉,席上男人大多喝過「罰酒」吧?就這樣行樂喝花酒,一直喝到日暮黃昏,方才「復攜美人登彩舟」。一個「復」字,表明宴會上這些陪酒佳麗和歌舞藝妓,是從涪江西岸登上彩舟過江登上東山的,此時宴畢下山再次登上彩舟。

這是要回家的節奏嗎?NO!

(四)觀艷舞

「笛聲憤怨哀中流,妙舞逶迤夜未休。」涪江上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這彩舟之上的歌舞廳,莫非是水上青樓?抑或是官妓活動會所?因為史無記載,我們暫且不論。

嘹亮的笛聲婉轉悠揚,藝妓們踏歌而舞,隊形逶迤起伏。樂隊樂師們的演奏也太精彩了,以至於水中的魚兒都要浮出水面來聆聽,「燈前往往大魚出,聽曲低昂如有求」。這些大魚,彷彿知音,聽得懂曲中所表達的情感。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歌聲時而動人,像潺潺流水般淺吟低唱,獨具風韻;時而凄美,若珠落玉盤,扣人心弦,耐人尋味。船上聽眾或已沉醉其中,有不枉此生的感覺吧?

船上,艷舞笙歌,節目一個接一個。近距離觀艷舞的男人們在幹嘛呢?喝酒呀!但喝酒這個細節,被杜公巧妙地隱藏在詩的標題中——「晚攜酒泛江」。

天哪,白天一個下午還沒喝夠,晚上繼續操練。有權就是這麼任性,有酒就是這麼刺激。

紅巾翠袖,艷舞天籟,推杯換盞。既飽口福,又飽眼福,且飲切觀且珍惜。時至」滿空星河光破碎」,這幫飲男才戀戀不捨地「回船罷酒上馬歸」。

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梓州飲界大咖們,喝了十幾個小時的花酒,居然「四座賓客色不動」---臉色沒有變動(意即無醉意),吃酒戰打成了持久戰,「不倒翁」們居然還能夠騎馬回家,不愧是「酒精考驗」的酒色雙痴。你看這花酒喝的,還能找著回家的路嗎?

赴宴作陪,杜公的味蕾跟著李大當家沾光,「腐敗」一回算一回。沒辦法,彼時的杜甫已沒有了官職俸祿,若非朝中嚴武罩著,全家在梓州恐怕要喝西北風了。無可奈何地蹭吃蹭喝並且將在以後繼續蹭的他,已經沒有當年「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鋒芒畢露,只是在艷詩的末尾,從關心賓主健康的角度,委婉勸誡道:「人生歡會豈有極,無使霜露沾人衣」。旨在希望這些地方官在追求聲色娛樂之時,要有所節制,不可過度放縱,當心樂極生悲。用詩說話的杜甫之所以這樣說,無非是「適者生存」罷了。

金壺盛酒歌舞昇平,且飲且觀且珍惜。

如果說上面這首艷詩反映的是梓州地方官喝花酒時間最長一次的話,那麼,下面這首艷詩表現的則是歌舞侍酒美女陣容最為強大的一次。

從唐代起,文人士大夫聚會飲筵,時興招妓女(指歌妓而非色妓),由酒糾行令佐酒,或以歌舞侍宴。梓州政壇大當家李訔是個資深的艷舞的愛好者,曾多次安排藝妓們在大船上表演艷舞,讓杜甫作陪。《數陪李梓州泛江有樂女在諸舫二首》這樣寫道:

上客回空騎,佳人滿近船。

江青歌扇底,曠野舞衣前。

玉袖凌風並,金壺隱浪偏。

兢將明媚色,偷看艷陽天。

白日移歌袖,凌霄近笛床

翠眉縈度曲,雲鬢儼分行。

立馬千山暮,回舟一水香

使君自有婦,莫學野鴛鴦。

這首描寫陪梓州李大人觀艷舞的艷詩。前四句描寫李訔大白天騎馬來到梓州城東的涪江邊,讓馬兒返空回府。舞女們舞動扇子,倩影倒映在清澈的江水之中。「諸舫」(幾艘大船)容不下太多的舞女,剩下的只好在空曠的岸上翩翩起舞。

這是何等龐大的演出陣容啊?快趕上長安城裡的皇家歌舞團了!你李訔也太奢侈了吧?

「玉袖凌風並,金壺隱浪偏」的描寫更是精彩。舞女們跳舞的動作,讓大船失去平衡,讓手提「金壺」斟酒的「飲妓」左右搖晃,涪江上的波浪都「偏」(不正常)了。

哇塞!好你個李梓州,敢用金壺盛酒,這哪是一般的嘚瑟,這是超高調的炫耀啊!皇宮亦不過如此吧?

接下來的「兢將明媚色,偷看艷陽天」這句,生動動的描寫了舞女中幾個「馬叉蟲」朝著李大人頻拋眉眼、暗送秋波的曖昧一幕。看來,李梓州也是個登徒子,莫非暗中跟那幾個「馬叉蟲」舞女有一腿吧?

「白日移歌袖,凌霄近笛床」。日光已經斜照在歌妓們的衣袖上了,竹笛演奏的曲子響徹雲霄,曼妙的舞姿逶迤起伏。各位「觀眾老爺」看得如痴如醉,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立馬千山暮,回舟一水香。」前來接各位「老爺」回府的馬兒站立在岸邊時,已經是暮色籠罩群山,歌女們卸妝洗面後,一川江水都被脂粉染香了。這場規模宏大的酒池肉林,喝的用的,得花費多少銀子啊?

無奈寄人籬下討生活、一飽眼福後的詩人只能用詩歌把當時官場的奢華場面這一事實展示出來。尾聯,他並沒有就這般揮金如土的腐敗現象進行評說,而是筆鋒一轉,以歌女們對李大人眉來眼去為實錘,從家庭倫理的角度規勸道:你李訔可是個有家室的人,飽飽眼福也就罷了,你可別突破道德底線,去學野鴛鴦的不端苟合行為哈。

「艷舞」一詞,在唐代僅僅指著裝艷麗的年輕女子所跳的舞。其外延並不包括今天的暴露狂舞蹈、甚至裸舞。艷舞始於宮廷,盛於地方。當年李白就在宮中觀看過艷舞,寫下了《宮中行樂詞八首》。「艷舞全如巧,嬌歌半欲休」是其名句。

杜甫這首寫觀艷舞的詩,把李訔這個好色之徒刻畫得入木三分:他已多次觀賞艷舞並享受媚眼秋波但意猶未盡,以至於「三更風起寒浪涌」也在所不惜!

話題回到「三陪」上來。當時梓州官方迎來送往,讓杜甫當「三陪翁」,杜公並不反感,有邀必至。在他看來,迎來送往,吃飯喝酒很正常,是待客禮數。

(五)官員們喝花酒觀艷舞,杜甫為什麼沒有在艷詩中對其進行譴責呢?

唐朝是一個「美女經濟」蓬勃發展的朝代。北宋張端義《貴耳集》記載:「唐人尚文好狎。」當時無論是官府迎來送往宴賓,還是官員們聚會遊玩,都要以妓樂助興。官吏文人士大夫宿娼狎妓盛行。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時常攜妓遊玩;《新唐書》對一代才女薛濤墜入樂籍及其入蜀後在韋皋幕府中大紅大紫也有記載。此外,官僚貴族們還普遍蓄養家妓。對此,朝廷法紀並無禁令。

「安危大臣在,不必淚長流」(《去蜀》)。鑒於當時那樣的社會風氣,杜公在兩首艷詩中非但沒有對喝花酒觀艷舞本身予以抨擊,而且自己還多次應邀作陪積极參与。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看待,他當時無非就是順應歷史潮流罷了。

其實,他不對地方官們毫無節制的奢靡行為進行譴責,也是有苦衷的。這在他後來即將離開梓州的一首《將適吳楚留別章使君留後兼幕府諸公》中可見一斑:「近辭痛飲徒,折節萬夫後」。我最近將要辭別梓州這幫特別能喝酒的傢伙,再也不甘打折自己的氣節而落在很多有氣節的人後面。顯然,杜甫對梓州官府的醉生夢死和過度奢靡的行徑怒而不言,僅僅是暫時的「折節」,緣由則是前述觀點「適者生存」---為生存而去被動適應。如此而已。

人非聖賢,孰能無瑕?在杜甫一生將近60個春秋的人生旅途中,這種無奈的「三陪」,畢竟是極少數。試想如果沒有杜甫去「三陪」,他能寫出那些彌足珍貴的艷詩嗎?如果沒有那些艷詩,我們能夠了解到梓州那些「痛飲徒」魚肉百姓、醉生夢死的奢靡生活嗎?顯然都不可能。應該說,這些「三陪詩」,絲毫無損於他忠君、愛國、愛家、憂民的「偉光正」人設,相反,通過這些艷詩,讓我們看到一個更加血肉豐滿的真實杜甫,一個熱愛生活、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有道德底線的詩人,一個敢做敢當、敢於曝光他人,也敢於揭短自己敢講真話且光明磊落的正直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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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 、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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