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沖40億背後：54歲老闆奔走21年為中國電影「改命」
作者 | 機場等船
出品 | 創業最前線
銀幕上，不認命就是哪吒的命；銀幕外，邁出國產動畫電影工業化第一步，才是《哪吒》的命。
《哪吒之魔童降世》自上映以來，89分鐘票房過億刷新動畫電影最快破億元紀錄；豆瓣評分8.7，是近十餘年國產動畫電影的最高分；上映5日票房破13億元，成為國產動畫電影票房冠軍。
目前根據貓眼電影給出的電影票房預測，《哪吒》最終的票房或將超過40億人民幣。
要知道《復聯4》在中國放映的最終票房是42億人民幣，《哪吒》的票房如果達到40億人民幣，也就意味著中國古代神話人物動畫單挑了漫威宇宙一眾超級英雄。
毫無疑問，《哪吒》這樣一部口碑票房雙炸裂的國產動畫橫空出世，作為發行方和出品方的光線傳媒將成為最大贏家。
外界看來這是光線傳媒的幸運，但對光線傳媒創始人王長田而言，從《泰囧》、《致青春》到《親愛的》、《美人魚》再到《西遊記之大聖歸來》、《大魚海棠》、《哪吒之魔童降世》，一步步走來，他都懷著「兼濟天下」的情懷，想為中國電影「改命」。
可以說，沒有王長田，我們很可能要晚幾年甚至看不到以上數十部優秀的電影作品。
放棄金飯碗當民生記者，從不知名記者到娛樂新聞教主
1988年，23歲的王長田從復旦大學新聞系畢業後被分配到全國人大常委會新聞局做一名國家公務員。
那個年代，全國人大常委會當公務員是多少人心裡的金飯碗，然而王長田心中的新聞理想卻常常躁動。
「我學生時代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那種想影響別人，讓社會變得更好的想法從來沒有改變過。尤其待了一段時間發現，還是想去當個跑社會民生的記者。」
王長田毅然辭去公務員的工作跳槽到《中華工商報》，花了5年時間做到新聞部副主任後又跳槽到北京電視台創辦了《北京特快》。
放棄鐵飯碗投身記者行業，在那個年代大多數眼裡，有點傻。然而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堅持了不該堅持的，放棄了不該放棄的。
那些改變人生走向的選擇，最初在外人看來大都不夠明智，直到加上時間的槓桿，經歷了一輪又一輪的蝴蝶效應後，才會發現那個選擇影響深遠。
1998年，在媒體行業摸爬10年的王長田深感記者對社會的影響有限，決定辭職下海。
他東拼西湊攢夠10萬元，在一個民居改建的簡陋寫字樓里成立「光線電視策劃研究中心」。
蟄伏一年，嗅覺靈敏的王長田捕捉到官方82號文件釋放的「制播分離」信號，義無反顧選擇投身娛樂產業。
王長田篤定：「在這樣一個充滿機遇的變革期，媒體人能更早接觸到社會的變化，對商業和時代變化的判斷自然比別人更敏銳。有了判斷，那就大膽去嘗試。」
1999年為了製作《中國娛樂報道》樣片，他親自挨個給藝人助理、演藝公司和娛樂機構打電話，碰壁遭冷眼是家常便飯。最終樣片第一個人物專訪是尚未從中戲畢業的章子怡。
《中國娛樂報道》在湖南生活頻道播出後一炮而紅，這檔節目憑藉豐富的資訊內容配合權威客觀報道態度，僅僅半年時間就搞定了60多家電視台的簽約。
進入千禧年簽約電視台擴大到150家，被稱為娛樂界的」新聞聯播「，觀眾突破3億。
（王長田）
此後，光線傳媒迅速推出《世界娛樂報道》、《中國音樂風雲榜》、《電視劇風雲榜》、《中國網路報道》等一系列節目，不僅成為一家橫跨影、視、歌等全娛樂領域多元化資訊平台，還逐漸成長為中國最大的演藝活動公司，每年主辦超過十個著名的娛樂頒獎禮和上百場娛樂活動。
不掙快錢，不拉關係，我要乾乾淨淨做生意
自2006年涉足電影業務到2012年，光線傳媒在電影上投資都相對保守，每次決定投拍某部影視劇等投資決策時，王長田都親自挂帥做預算、評估風險，到影片拍攝結束還親自觀看給出營銷意見。
因為王長田最初切入娛樂資訊領域時，除了時代機遇的考量外，更因為這個領域不需太大投入即可啟動。
然而，電視那一套在電影上玩不轉。電影行業非常現實，想掙錢就要先證明自己，想證明自己最終只能靠作品說話。
這6年，光線傳媒雖然交出了《新上海灘》、《中國兄弟連》、《落地請開手機》、《證人》這樣的成績單，但沒有一部極具代表性的影片。
直到2012年，王長田遇到了徐崢。
《人在囧途之泰囧》一經推出就票房口碑雙雙燃爆，這部3000萬成本的影片最終成為首部票房突破10億人民幣的國產電影。最終，泰囧實現分賬票房11.4億元，光線分賬比例為43%，收益高達4.33億元。
一部《泰囧》，人人都知道了光線傳媒，徐崢也躋身中國知名導演的行業，雙贏。
王長田曾經講過一個小故事：「《泰囧》票房大賣時，徐崢給他發簡訊，說相信正能量。」後來，王長田感慨：「好像我們真的在創造歷史，有點措手不及，能與你合作真是幸運。」
徐崢回復說：「王總，我非常感謝光線對我的信任，只要我們保持平常心，輸出正能量就不會輸的，一起加油！」
正是這一年，光線傳媒共投資、製作、發行12部電影，全年實現票房約16.1億元，約佔全國國產片票房總收入20%，公司發行的國產影片數量和票房收入進入行業前二。
緊接著2013年，《致青春》上映16天破6億元人民幣票房；《中國合伙人》三天票房破億。三部大熱影片總計為光線創下25億元人民幣的票房紀錄，光線傳媒市值飆至145.07億元人民幣，躋身中國電影第一軍團。
電影圈子有這麼一句話，「100部片子90具屍體」，能賺錢的只有十分之一左右。
商業片獲得巨大的成功，按照正常的節奏應該是：此後光線傳媒就按照這個模式不斷打造同題材爆款，賺大錢。因為大多數公司都是這麼做的。
可王長田不這麼認為，他說：「公司要有自己的價值觀。我不屑於偷票房，不會收買影評人吹噓我們的電影，這些做法對行業發展有害，光線帶頭不搞這些，虛假數字就會減少。」
偷票房一直是近幾年影響中國電影產業發展的一大毒瘤，多部熱門國產電影都曾傳出過票房造假的醜聞，虛假的票房、虛假的點擊率、虛假的收視率嚴重影響人們對一部好作品的評判。
王長田還曾炮轟：「我們看到的所有的電視節目、電視劇，可以說他們的收視率90%以上都是假的。」
當時，花錢買數據到了一種什麼程度呢？一集電視劇高的要花50萬元去買一個電視台的收視率，讓他的收視率達到1%以上。
王長田氣憤地說：「對電視綜藝節目來說，你不去買收視率的話就沒有廣告願意來投，而電視劇如果沒有收視率保證的話，電視台是不會要你的劇的。所以，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不買收視率是沒辦法的。」
所以，當年光線傳媒也因此被迫全線退出了電視業務。
王長田感慨，「我記得當時辦公室一下子就空了一半，光線在這一業務上有300多個人在做電視節目，6個演播室，那麼多設備，但是這個決定一做出，那麼多人要麼解散要麼轉崗。幸好還有電影業務可以支撐，不然當時我們可能就死掉了。」
王長田喜歡事事靠自己，最討厭的就是靠拉關係來賺錢，「經商要有底線，關係並不能決定商業命運，反而會讓經營者忽視產品本身的好壞。你看一有反腐，就有一批公司陷入泥潭，但我從來不擔心有誰被抓會給我和公司帶來影響，因為我不靠關係。」
從創業之初到今天，王長田都規定所有員工不許進夜店，尤其不許陪客戶進夜店，不需陪客戶喝酒，除非員工自己喜歡喝。他從來不帶主持人或藝人見客戶。關係根本不是生意，生意就是生意。
更深層次的，王長田想改變社會的不美好。「我學生時代那種想讓社會變得更好的想法從來沒有改變過，我個人也許做不到，但是我生產好的作品喚起社會的廣泛共鳴，就是發揮了財富的社會影響力。」
於是，趙薇主演的《親愛的》上線，影片火爆的同時，也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了對拐賣兒童的討論浪潮，影片起到非常好的推動作用。
2015年，連馬雲都專門上門拜訪。王長田說：「總共見了馬雲兩次。他說按阿里巴巴的內部慣例，30億以下的投資是不需要他來見被投資對象的，決策委員會就能決定了。但最終親自給光線傳媒投資了24億。」
國漫的口號喊了十年，賠錢也要做中國的皮克斯
從2011年的《魁拔》到2019年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國漫崛起的口號將近喊了10年，對動畫行業而言最大的成見便是：動畫是給小孩子看的。
自從接手《大聖歸來》《大魚海棠》等作品後，光線傳媒和王長田一直在等待一部從出生就帶著光線烙印的爆款動畫作品。
然而這類影片受眾有限，按照當時國內市場環境，大家還是喜歡好萊塢式爆米花電影，對於這種涉及到社會責任議題討論的影響，投資人對回報預期信心不足。投資人都想著賺錢，於是催生出了一大批的低質量國產劇情片。
王長田是個完美主義者，雖然急切渴望光線拿出一部動畫片，但他很難容忍產品、業務、員工的缺陷，他說：「員工也知道我有較高要求，他們也清楚，我想這個標準也是我們區別於其他公司的一個很重要的方面，我們標準更高。」
標準高到什麼程度？
在2015 年 10 月 25 日成立儀式上，王長田發出豪言壯語「希望彩條屋影業能衝擊國產動畫半壁江山」，他要做中國的皮克斯。
彼時，他挑中易巧負責彩條屋影業。
而易巧在大學時就看過餃子的《打，打個大西瓜》，在一通電話之後，帶著無比期待的心情飛往了成都，去見當時剛剛嶄露頭角的《哪吒》導演餃子。「他曾給我很大的衝擊，在那個年代能一個人做出這樣的作品，我確實很想見識一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餃子那時被身邊人形容為一個自律到變態的人。
大學剛畢業時，《打，打個大西瓜》的製作工作全部由餃子一人完成，周期超過3年半。這3年半的時間裡，當同學們開始在醫院、藥廠奮鬥時，餃子也早九晚五，創作過程中甚至沒有劇本，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他的生活也成為半徑不超過10米的三點一線——卧室、客廳、洗手間。
（餃子）
那一年，除了餃子的可可豆動畫，王長田合計投資了13家公司，包括《大聖歸來》的出品方十月文化、《大魚海棠》的出品方彼岸天，有些企業也在《哪吒》的後續創作、製作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哪吒》從迸發想法到真正上映滿打滿算超過了5年，劇本創作2年，製作近3年。故事被不斷重構，我們如今在電影院里看到的故事是第66稿。
全片的特效鏡頭最初設計曾達到過5000個，而後又刪減至1500個，特效部分又佔到了全片的80%，這是中國動畫電影幾乎還沒有過的水準。
所以，今天《哪吒》的超預期呈現，除了要感謝導演餃子和1600多位製作人員、20多家特效團隊、60多家製作公司的死磕，更要感謝背後默默支持5年的光線老闆王長田。
54歲依舊是工作狂，要用幾年走完美國十幾年的路
從《泰囧》、《致青春》到《親愛的》、《美人魚》再到《西遊記之大聖歸來》、《大魚海棠》、《哪吒之魔童降世》，為什麼光線傳媒總是爆款頻出？
因為對於王長田而言，對事業的熱愛比財富累積重要。
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其實難於上青天。一時熱愛容易，永遠熱愛很難，因為它一直有誘惑，只有敢於跳出舒適圈的人才能獲得更大的成就。
如今，54歲的王長田帶領光線傳媒在動畫產業完成了從探路者到領路人的蛻變，從公務員到的百億上市公司老闆，他依然用每天兩倍於同行老闆的時間瘋狂工作，周末他也只有上午才休息，下午一定會辦公。
一位因為離開北京，離開光線傳媒的前員工說，光線傳媒是一個狼性的公司。
」在光線傳媒工作成長得很快。即使離開了光線，他依舊經常想起在光線傳媒靠紅牛撐起的熬夜做節目的日子。「
王長田曾自比駱駝：「我喜歡做駱駝，它在惡劣的環境下靠自己生存，不斷在駝峰上儲備脂肪為過冬做準備。它耐力好，爆發力強，善於衝刺，很像我。」
創業黑馬創始人牛文文則評價道：「耐得寂寞，身在秀場，鮮見秀場。長田這勁頭，不容易學啊！」
光線傳媒十周年的時候，王長田公開表示：「這個行業還剛剛開始，國際上最大的傳媒娛樂新聞集團的收入是500億美金，相當於3500億人民幣，是我們幾百倍。跟人家比差太遠了。」
5年前，當記者詢問光線要做多大時，王長田快速地從辦公桌上找到了一張美國華納兄弟電影公司2013年的利潤分析，「華納影業去年的利潤是80億美元，我估計他們的實際利潤還要多。我們中國電影市場潛力巨大，未來中國電影公司利潤做到100億人民幣是很正常的。」
美國幾大影業公司走了近百年才達到的規模，他不想等那麼久。
他說：「現在的互聯網技術讓電影也實現了跨越發展，我們也許幾年的時間就能走完外國公司幾十年才走完的路。」
部分素材參考：
《王長田與光線傳媒的20年：轉型、上市、爆款，他都做到了》， 盎司財經，翟子瑤
《光線傳媒王長田：不信偶然 不信命運 我只信自己》，創業周刊，吳丹琳
《哪吒沖20億！導演40歲改命背後：永遠去做你餘生中最重要的那件事》，粥左羅
《哪吒救主》，中國企業家雜誌，武昭含
文中圖片來自網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