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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科幻連載:紫日 一

再發芽,八九年生人,喜觀影、讀書,以編故事為樂。常想像在末世的殘酷環境中,人的改變與堅守。希望能在神奇的設定、有趣的情節中,塑造鮮活的人物。代表作《記憶手術》、《大王的影子》。在「不存在」公眾號及《漫客小說繪》發表過作品。

紫日

七 慘劇

(全文約3400字,預計閱讀時間9分鐘)

「啊?呀!」

一股突如其來的熱浪讓摔跤比賽停了下來,跟著是一陣含糊不清的尖叫。短暫的混亂過後,四散而開的孩子們分成了兩撥。一撥在東面的安全地帶——突出的岩石遮蔽下驚魂未定。一撥貼著隨時可能被陽光照射到的西面石壁瑟瑟發抖。中間隔著的空地地面上正無規律的明暗交替變換個不停。

事變太過突然,孩子們沒顧上分辨方向,只憑著本能朝離自己最近的陰影處跑去。跑到東面的幸運者佔了絕大多數——畢竟再怎麼瘋玩還是不敢太靠近西面,潘達和梅勒斯也在其中。而旋轉著跳舞、剛好到另一邊的芮芮則不在此列。她是女孩子中唯一一個滯留在西面的。在剛才躲避陽光的混亂中,她不知被誰推搡摔倒,右腳因為卡在兩塊石頭間而骨折,已無法行動。她面色慘白,抱著往外扭成九十度的傷腳坐在地上。劇痛令她咬著發紫的嘴唇吐氣,說不出來一句話。大滴的汗珠從額頭冒出,打濕了劉海。她旁邊的幾個男孩已被徹底嚇傻,顧不上再來照看她。

抬頭一看,天上的雲已經被風撕裂成了好幾塊,並且還在碎片化中。太陽在其間忽隱忽現,牽動著下面一群因緊張而急速跳動的心臟。不用梅勒斯說,誰都明白過不了一會兒雲就會完全消散不見,那西面的幾個夥伴將必死無疑。梅勒斯焦急萬分,一籌莫展。在這種瞬息萬變的情形下,他沒把握判斷出能安全通過空地的時機。

東面的人一邊慶幸自己身在這邊,一邊擔心還沒過來的人的安危。雖然急得跳腳也無濟於事。而西面已經有人等不下去,沒時間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這麼想著,一個膽子大些的男孩,趁著此時地上正暗往這邊沖了過來。然而他頭頂那塊雲的碎片飄動很快,後面是一大段空隙。

梅勒斯大喊:「停下!回去!你來不及的!」

但那孩子已經衝出來十幾步遠,哪裡肯再回頭去忍受那種難以抉擇的內心煎熬。他不管不顧的衝過中線,一度讓人覺得他有成功的希望。但在只剩下一小半的距離時,陰影瞬間退開,他完全暴露在陽光下。在那一剎那,時間彷彿慢了下來。他們看著他跑出一步、兩步,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驀然間,他單薄的身體上起了一大片紫色的斑點,有血滲出,又慢動作似的跑出兩步,他一頭載倒在地,翻滾、渾身抽搐,皮膚上鼓起一個個大泡,膨脹、爆裂,血漿四溢,很快就結成了黑色的血痂。他發出凄厲的慘叫聲,聞者無不毛骨悚然。這慘叫聲不是慢慢減弱,而是一聲聲加強,在達到最高點後戈然而止,餘音回蕩,更加可怖。就這樣,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一種輕微的、無法言喻的「嘎吱」聲由他的身體而不是喉嚨發出。他的漸漸縮成一團,不再動彈。於是,他們知道他已經死去了。而他們,將永遠背負著這逝去的年輕生命……

腥、臭、苦,空氣中滿是令人作嘔的味道,濃郁的讓呼吸都變得粘稠起來。很多小孩一邊嘔吐一邊哭。有個女孩哭的昏倒過去。那個男孩正是她有著朦朧好感的對象,只是她還從未表明心意,而他也太過靦腆,這下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梅勒斯以為自己沒有哭,只覺得臉上涼涼的,他伸手一摸才發現滿是眼淚。

「梅勒斯!盯著天上,還有夥伴需要你,我們要把他們救回來!」潘達強忍著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喊道,」你們!一定要聽梅勒斯的口令!」

眼前的這一幕讓人不敢再貿然行動,但如此慘烈的景象也激發了人的生存慾望——決不要這樣死去!連芮芮也扶著一個人的腿站了起來。那幾個男孩這才意識到芮芮需要幫助。

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所有人都和梅勒斯一同望著天空。透過淚水看,那片雲的動向更加難解。梅勒斯不停的擦拭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潘達的話提醒了他,芮芮還在那一邊,我一定要救她回來!在那一刻,一個當時無法細想的疑問,長久的留存在他心中。我其實是這麼的自私嗎?對我來說,其他人的性命與芮芮相比竟不值一提。這樣想並不是我的意願,但這感受卻直達心底,無比真實。

風繼續吹著,雲層越來越薄,也攤開的更大了。天又暗了下來,只是顏色沒有之前那樣深,但那毒光的強度尚人體可承受的範圍內。梅勒斯明白一個小小的失誤將會付出多大代價,可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準備……就是現在!」

剩下的孩子們一起出動,往這邊跑來。芮芮和攙扶著她的兩個男孩落在後面。跑在前面的經過中線,經過那具已經腐壞的屍體,終於抵達終點。沒有人慶賀,因為芮芮她們三人的征途還未過半。一道亮斑毫無徵兆的從她們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划過,一眨眼的時間只讓其他人心裡一緊,她們臉上一熱,沒造成實質性的損傷,但也足夠讓這脆弱的聯盟分崩離析。一個男孩手一松便跑開了。另一個男孩只一愣,也做出了同樣的行為。其實無論是剛才的捨身相助,還是現在的斷然拋下,對他們來說都不是思考後的選擇,只是因為不知所措。他們到了這邊後才感到了羞愧和後悔。

芮芮拖著腿,前進的更慢了,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痛。淚水止不住的滴落。她哭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在絕境中有了一絲希望,卻又轉瞬即逝,如同一個玩笑。另一個大亮塊已經從峽谷那頭過來了,雖然速度沒那麼快,但無人可擋。

梅勒斯只覺得全身麻痹,一切都要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坦然接受,是不是也是一種保護自己不受更多創傷的方法呢?是因為膽怯不敢直面這樣的痛苦嗎?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絕望時,潘達披著一件外衣如離弦之箭般沖了過去。芮芮只喊了兩聲」別過來!」就被潘達飛身撲倒。他一個翻滾把芮芮護在身下。那個亮塊的邊緣從潘達後背掃過,即使有衣物的阻隔,潘達把帶來喝的水倒在了上面,他也瞬間皮開肉綻。幸好潘達意識還清醒,沒喪失體力,只是要忍著些疼痛,芮芮也沒受到新的傷害。

當潘達一抖那件外衣站起來,其他人無不覺得像剛從噩夢中醒來一般渾身戰慄。潘達把外衣披在芮芮身上,然後背上她快步往回走。一路上芮芮哭個不停。她覺得潘達的背實在燙,燙到了她心裡,原來男孩的體溫是這樣高的嗎?

迎接潘達和芮芮的是一陣掌聲。這禮儀通常只在峽谷中集會時大人們才用到。但從這天起,他們誰也不再把自己當做一個小孩了。

掌聲也有一部分是屬於梅勒斯的——他救了他們許多人的命,也被接受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這本來是梅勒斯一直刻意隱藏,渴望而不可求的東西,但他現在卻對此毫無知覺。他的眼淚中一部分是因為芮芮的得救喜極而泣,還有一部分則是為自己而流。他在這人群里,感覺卻好像是在夜裡的寒風中孤身而立……

冷、好冷、冰冷……

「喂,瘸子,你會跳嗎?」

「我打賭他連跑起來都不行,哪裡能跳?」

「他這樣的怪胎本該出生在『外邊』才對,我們這裡可沒有。」

「大概因為她媽媽是『外邊』的人吧,我聽說的。」

「我還以為他沒媽媽呢,都沒見過。」

「笨蛋,沒媽媽難道從石頭縫裡蹦出來啊。他媽媽生他的時候就死啦……呀,你敢動手打人!」

哈,你們,所有人,才是天天只曉得活在石頭縫裡的蟲子,都不敢向外望一眼的膽小鬼。我大人不記小人過。總有一天,我會走出去,像我父親告訴過我的那些古代英雄們一樣,來救你們……

你忘了那具屍體的模樣嗎?

咦?啊,怎麼是這個樣子?那些英雄們就算失敗,不也應該是化作一團絢麗火焰,如流星般消逝嗎?怎麼被太陽殺死會是這樣醜陋、噁心,散發著臭味。不,我不要這樣,不要……恐懼如同讓人置身冰窟。

「梅勒斯,梅勒斯!」

我好冷啊。

「梅勒斯,梅勒斯!」

為什麼這麼冷?

梅勒斯終於睜開了眼睛。這是他沒來過的一個小房間,牆壁上的熒光石很亮,不顯昏暗。他渾身濕漉漉的,被父親抱在懷中。不知是他自己在發抖,還是父親抱著他的雙手在抖。他想起來,但完全使不上力氣。

「你終於醒了,看來休養一天就沒大礙。」開口說話的是站在一邊的白長老,「現在的局勢就算沒聽我說你也應該很清楚。時間緊迫,我就不說廢話了。有一個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也只有你才有機會完成。」

「可他還是個孩子啊。」梅長老吸一口長氣,「我代他去!這是我們一族的使命,作為族長,沒人比我更合適。」

「我直話直說吧。你去要是管用的話,你代他當然一點問題也沒有。可這根本不是誰代誰的事。我要是能做,我也是義不容辭。關鍵是只有這孩子從小自願受過這方面的嚴格訓練,並樂在其中。他的優秀也是誰都看的到的。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沒見過哪個有他這麼聰明,這是實話。這個任務真的只能交給他。」白長老指著梅勒斯,「你要走出峽谷,給人們帶來希望!」

「不,不……」梅勒斯吐出這個字。也許要走出峽谷只是幼時用來熬過委屈的借口吧,無知而無畏。從窺見現實殘酷一面的那天起,這個借口變得可笑了。

「你忘了你的那些朋友們了嗎?他們犯的可是死罪。」白長老冷笑著說,「只要你答應,我可以保證放了他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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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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