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形的是媒介，用在空的部分

「三十輻，共一轂[gǔ]，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shān zhí]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這個他是舉自然界的事相來給我們看，第一句他有雙層意義，「三十輻」，輪子的車輻，我們以前自行車就有三十個鋼絲，構成一個軸心，那轂是一個軸心。他從這一點主要是講三十天為一個月，轂是一個月的意思，這是第一層意思。第二層意義，三十是一個善用的單位，小單位，三十個小單位合成一個大單位。比如7天為一周，12為一打，這樣的一種狀況。

現在他是舉車子的例子來看，我們車輻30條鋼絲構成一個輪子，通常我們只看會到30個鋼絲，你沒有看到核心的軸的部分。三十天你看得到，一個月你看不到，對不對？七天為一周沒錯，七天你知道，一周是附加上去一個很抽象的，對不對？12支很清楚吧，一打是人附加上去的，意思就是這一個有的跟那一個無的之間的關係，是談這一個部分。

所以「三十輻共一轂」的時候，「當其無」，重點在「無」上面，你要留意到「無」這個東西。當其無，你才知道有車之用，假如沒有，你只有車子在用，你只知道那個30個鋼絲的話，那輪子動不起來的，你要知道有那個軸的存在，車子才能用。那麼他講一年的運作，通通計365天，大概也不好運用，你分成十二個月，那就好運用，好劃分。所以我們說一年分四季，一季有三個月，那你就清楚了。那假如說一年分四個九十天，那我看就很難講了，分四個九十天怎麼講你都不好講，因為你分四季，四季來講是分三個月為單位，構成一個季，季就是月的轂，月是有，季是無。同樣，一年對四季來講，四季是有，年是無。有車之用，用的重點在哪裡，在無上面，也就是那個軸，重心上面。所以他的意思講起來就是，「用」在那個抽象的部分，那麼能夠看得到的那個有形的是一個媒介，當其無，車才能發揮作用。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講到器，以前就講陶器、瓷器，你要把他做起來，那個器本身必須是空的，「當其無」就是空的那個部分，用也是用在那個空的地方。譬如我們說花瓶，裡面一定是空的，無的部分才能用，你不會用在他那個有的上面，器外形是有，可是真正的用你是用在他的空的部分，不可能說你從他玻璃上面去用，不可能，你是用在他空的部分。所以有器之用是當其無的部分，用在他空的部分。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你蓋了一個房子，你會不會塞得滿滿的，塞得滿滿的，你就不能用了。所以房子蓋起來是殼子你看到了，你用還是用在他空的地方，而不是用在他有的地方。

「故有之以為利」，「有」，你看到那個形象的部分，他是做一種媒介。「以為利」是一種媒介。「無之以為用」，空才能發揮作用。有形的部分是一個媒介而已，你真正用是用在他空的部分。

我們把這一段拿來解釋佛法中的空性非常好用。你看所有的物是一個色相，色相是能看得到的。那麼空性是什麼？空性是他能起作用的部分，那是你看不到的，本體是他起作用的部分，你看不到的才叫本體。所以你整天在做的事情，你可以發現，我們是行在空中，不是行在有中。我們借著有，行在空中。但是你沒有那個有的東西，你無法表達出來。

你一定是住在房子裡面，那房子一定是空的，房子是個有形的，你是借用這個有形在裡面活動。所以事實上你可以發現，我們人類講所有權，你看看，你是要所有權還是要使用權，你說我買了這個房子我有所有權，其實你所擁有的是空的，因為用是用在空的裡面，那你說我沒有外殼我就沒有了，你是去買那個外殼，而真正用的是用在裡面的部分，所以真正要擁有的是擁有使用權的部分。我們成天在發揮作用的是不是都在空中，不可能在有中嘛。你用這一段來解釋空、有之間的關係，那應該會比較具體了解。

那麼我們現在再把它「用」，做另外一種表達看看，我們對物相是這樣子，今天你心境要表達出來，心境、我們的心靈，這個就很麻煩了，這個是空的，我要怎麼表達出來？你這個空的東西要借用媒介把他表達出來，那媒介有很多。譬如這麼一個房子，我們這樣布局就是一個表達方法，對不對。有些人就不這樣布局，他一定要構成某一種氣氛出來，那也是一種表達法。同樣一個空間，可以有各種不同的表達，譬如插花，也是一種表達，你是透過花的這種媒介，把你內心的情境表達出來，這是一種藝術。其實藝術展現出來的相當多，你穿衣服，也是你內心心靈的一種表達，你頭髮留什麼樣的，也是你內心的一種表達，戴的佩件，那也是你內心、心境的一種表達法。我們借著外面媒介，來使用他裡面的東西。同樣，我們內心境界是如何透過媒介把他表達出來，透過繪畫、透過音樂、透過任何的東西都可以表達，甚至於你的舉手投足、舉眉送目，都是你內心境界的一種表達法。

不信各位留意看看，你看人家走路，那個人走路是很輕盈還是很沉重，你就知道他內心怎麼啦。你看人家關門的時候，有的人關門很輕盈，有的「砰」就下去了，看他「砰」的聲音你就知道，他內心帶有貪嗔，。當然偶爾一兩次是特殊的啦，我剛關的時候風衝進去你不知道，那個是例外的，那很少，不過絕大部分從你的動作反應出來就可以看得到了。

那個有形的東西是一個媒介，透過那個媒介我們的運用，老子的這個文章通常是講的透過自然界的這個狀況，來敘述一個聖人的心他怎麼樣起作用的。同樣的，我們假如說，聖人的心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他也可以透過他所有的對象可以表達出去。那問題是我們通常不留意，因為你缺乏這種訓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狀況在運用媒介你也不知道，因為現有的媒介是你怎麼運用他的空性你不懂，那麼你內心心境如何透過媒介把他表達出來，這個你當然就不會了。

你要是懂得如何透過物質的媒介來運用他的空性，那麼你就有辦法把你的心境透過物質的媒介把他表達出去。但是這個東西不是技術上的，技術的部分熟練以後當然他會很圓融，假如技術的部分沒有，你純粹是自性的流露，光是空性透過媒介把那種生命的潛能、生命的存在能夠表達出來的話，那你技術再差，那像我們一般講的素人畫家就是這種狀況，他會畫他自己的。但是用你專家的標準來看，那就不一樣，專家他有受過完整科班訓練的，他有他的標準。那音樂也是一樣，我們受過正統訓練的，你已經有一個意識形態的模式在了，你的表達方法當然會純熟、精緻，但是一個民歌，我看就不一樣了，他配樂也沒有，什麼也沒有，他唯一的就是高歌一首而已，那麼在這裡面他能夠流露出他所有的生命的那種本質，本能他怎麼流露出來，他不在於很華麗、很崇高、很珍貴的部分，但是他能夠很真誠的表露出來，所以在技術上不一樣。你要懂得這樣的話，你就可以把你的心靈境界透過有形的媒介把他表達出來，這個時候，你所表達的就會高人一等。否則一般的表達會變成很庸俗，那只是技術性的，而他這個是一種人性的發展。

擷自《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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