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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兩次寫王熙鳳與賈璉的「周公之禮」,用意大不相同

王熙鳳和賈璉,其實可以算的是《紅樓夢》中最般配的一對兒夫妻。

首先是長相,王熙鳳「彩綉輝煌,恍如神妃仙子……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在「外貌協會會長」的賈母眼中,這個孫媳婦,也是個「美人胎子」,人人都說賈璉那個「夜叉婆」齊整。賈璉也是一位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公子哥,讓尤二姐一見鍾情。

其次是家境。賈璉是一門雙公的賈家的公子,還是榮國府的爵位繼承人;王熙鳳的出身也不比他遜色,是「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王家小姐。王熙鳳自己也非常驕傲地告訴賈璉:「……把我和太太的嫁妝細看看,比一比你們的,哪一樣是配不上你們的?」

然後是文化程度。這位璉二爺,「不喜讀書」,但卻「於世路上好機變,言談去的」;真是太巧了,王熙鳳也是幾乎不認識什麼字,後來在賈府管家,經常看賬簿,才略略認識了幾個字,並且,王熙鳳也是一位八面玲瓏,處事精明能幹的女子。

這對夫妻,簡直再般配不過了。於是,他們在成婚之後,有了一段非常幸福美滿的生活。曹雪芹將這對小夫妻的甜蜜,很隱晦地用了一次他們之間的「周公之禮」來刻畫。

(周瑞家的)越西花牆,出西角門,進入鳳姐院中。走至堂屋,只見小丫頭豐兒坐在鳳姐兒房門檻上,見周瑞家的來了,連忙擺手兒,叫她往東屋裡去。周瑞家的會意,慌得躡手躡腳的往東邊房裡來……自聽那邊一陣笑聲,卻有賈璉的聲音,接著房門響處,平兒拿著大銅盆出來,叫豐兒舀水進去……

這就是第七回的「送宮花賈璉戲熙鳳」。此時的賈璉和王熙鳳,已經有了女兒大姐兒,卻依然是一對恩愛至極的夫妻。周瑞家的也深知這對年輕主子的情感極好,不便打擾,便躡手躡腳地走到旁邊的屋子裡去。

第二十三回,曹雪芹再一次寫到了賈璉和王熙鳳的「周公之禮」——「賈璉道:『果這樣,也罷了,只是昨兒晚上,我不過是要改個樣兒,你就扭手扭腳的。』鳳姐兒聽了,嗤的一聲笑了,向賈璉啐了一口,低下頭便吃飯。」

在這段文字中,曹雪芹再次用了很含蓄的手法。可是,這一次的這對小夫妻的「周公之禮」,卻隱隱透露出賈璉的不滿。而也正是從這一次開始,賈璉和王熙鳳之間,開始出現了裂痕。

彼時,賈政命人來叫賈璉,要說安置元春省親時,聘買的小和尚,小道士的事兒,王熙鳳早就打定了主意,讓賈芹來管這件事,而賈璉卻一心要將這個差事,給了求了自己三四次的侄子賈芸。當王熙鳳要求賈璉讓步的時候,賈璉笑道:「我不知道,你有本事,你說去。」王熙鳳立刻把筷子一放,腮上似笑不笑地瞅著賈璉道:「你當真的,是頑話?」賈璉這才改了口,同意了王熙鳳的安排,但卻不依不饒地提出對王熙鳳的不滿。

曾經,當賈璉從蘇州回來的時候,王熙鳳是什麼表現?「鳳姐雖善飲,卻不敢任性,只陪著賈璉」。那時的賈璉,在王熙鳳面前,還是有著做丈夫的體面和尊嚴的,哪怕之是表面上的。王熙鳳,也表現出來對丈夫的應有的尊重。而此時,王熙鳳已經絲毫不再給賈璉留面子了,一言不合,就「腮上似笑不笑地瞅著賈璉」,話語中滿是半「威脅」的成風。賈璉心中不滿,卻又不好多說,只能拿夫妻之間的事,來隱晦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一件工程,究竟給誰,與王熙鳳昨兒晚上扭手扭腳有什麼關係?沒有任何關係,只不過是因為這對夫妻之間,已經出現了裂痕,已經不再幸福和諧。所以,任何一件小事,都能激起雙方對彼此的不滿。

唐代四大女詩人之一的李冶,曾經寫下一首《八至》: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王熙鳳和賈璉,就是一對兒不折不扣的「至親至疏夫妻」。曾經,他們是最般配,也最恩愛的夫妻,但是隨著賈璉的花心,王熙鳳的強勢,這對夫妻之間,慢慢由「至親」,發展到「至疏」。

曹雪芹兩次描寫王熙鳳與賈璉的「周公之禮」,雖然都用了很含蓄的手法,但用意大不相同,一次是在刻畫王熙鳳與賈璉的恩愛無比,一次則已經隱隱透漏出這對夫妻的隔閡與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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