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心中的別樣荷塘：吳湖帆的超脫與汪慎生的樸素

新聞 08-05

盛夏的荷塘已令我們心曠神怡，大師筆下的荷塘更令我們心神悵惘，回味無窮……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自然的荷塘與大師筆下的荷塘在真實性上相去甚遠，但我們並不覺得大師筆下的荷塘有什麼不真實的感覺，相反我們會覺得大師筆下的荷塘更加親近。原因何在？大師畫的是他心中感受到的荷塘，是經過精神、審美過濾後的藝術呈現，與我們每個人感受到的雖有不同，但更多是一致的精神共鳴，因此，我們會覺得大師繪畫中荷花的精神氣質更真實、更鮮活。這告訴我們，畫家畫的是對自然的感受，作品是賦予自然的情感和心中美好的寄託，不是簡單地紀錄自然。當然，每個人有各自的感受，而這種感受來自他的生活經驗、文化學養、審美情趣和個人性格等認知因素。而這些因素也造就了大師們以各自獨特的視角和感受抒發著各自心中美好的荷塘，荷塘還是那個荷塘，荷花還是那朵荷花，可在不同畫家、不同心境和性情的作用下，每一位畫家心中，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獨立精神世界的荷塘。

這期選擇的吳湖帆、汪慎生兩位畫家跟上兩期介紹的畫家們一樣，都是同一時期不同風格的大師。吳湖帆大汪慎生兩歲，雖然二人都是20世紀初中國最具影響力的大師，但二人成長經歷天壤之別，吳湖帆成長在書香門第的學者家庭，汪慎生則成長在貧苦人家。一個受盡良好教育，一個從小做學徒自學成才。但有一共同點，兩人熱愛繪畫，都成了備受張大千敬重的大師，張大千曾說：「山水，我畫不過溥心畲、吳湖帆；花卉翎毛，我畫不過於非闇、汪慎生；人物仕女，我畫不過徐燕蓀……」他最佩服的兩個半畫家之一就是吳湖帆。張大千對這二人的肯定雖有溢美，但絕不是違心吹噓。這期之所以選擇吳湖帆和汪慎生，是因為二位大師在人生和藝術追求上有著完全不同的精神境界，一個出世超脫去盡煙火，一個入世生活留戀自然。吳湖帆全面高深的學養造就他超邁的人生性格，追求超脫、雅逸的文人精神境界。汪慎生則不同，他的平民生活經歷養成了他善良、謙和、樸素、自然的性情，更嚮往現實、自然、樸素的美好生活。因此，汪慎生的作品生活化、世俗化的成分更多，如同「經變相」充滿世俗生活的訴說，更加直擊人們的心靈。

吳湖帆的荷花畫法以沒骨法為主，小寫意為輔，充分發揮了沒骨畫的優勢：工（工筆畫）的雅緻，寫（寫意畫）的淋漓。形成了他荷花特有的清虛、淡雅、水汽淋漓，給人以霧裡看花的朦朧美感。他注重師古人、師造化，更注重「內發心源」，他的荷花作品看似平靜、工緻，實則在章法構圖上大開大合、氣勢開張。在營造氣勢上以不完整的花和葉製造「大」的視覺效果，他絕不畫一朵完整盛開的花頭特寫，也不畫一張完整的荷葉，這樣不僅製造出「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效果，而且使得畫面產生衝出有限空間的餘韻和飽滿氣勢。不僅如此，他畫荷在設色和用墨上氤氳之至，完全借鑒了他山水畫的煙雲飄渺、泉瀑清虛的創作手法，荷花作品中常呈現出水汽朦朧感，使觀者如身臨晨霧未散的荷塘，清虛、縹緲、雅逸之至。

汪慎生與吳湖帆完全不同，平民生活，無門無派、無師承、無學歷，出於對繪畫的熱愛完全自學成才。儉樸的生活經歷使汪慎生形成了謙和、無爭、樸實的性格，被齊白石贊為畫壇的「老好子」。在他的荷花作品中，我們看到的是生活化的荷塘，平和、安靜、樸素、自然，充滿生活的香甜和喜悅，這種生活的醇和之美我們在齊白石的荷花作品裡也能找到。但齊白石的荷花醇美之中，帶有強烈的倔強、剛直性情。相比之下，汪慎生的荷花作品更具謙和、溫潤的君子之風。若將吳湖帆和汪慎生的荷花作品對比那就差別更加明顯了，吳湖帆的荷花如超脫的雅士，汪慎生的荷則是充滿生活醇美的謙謙君子。

在繪畫技法上，汪慎生是小寫意，較大寫意更接近物象。加之他17歲時，在上海以炭筆畫像謀生，使他具有較強的西畫空間造型能力。這種能力增強了他荷花作品的生活情境化，使得荷塘的情境更接近自然。還有他常年默寫寫生的習慣更使他對荷花的情態把握極其生動、自然，這種能力只有小寫意畫家王雪濤可以與之媲美，其他畫家略遜於他們。汪慎生謙和、善良、平靜、不求聞的性格更造就了他荷花沒有意氣的縱橫、沒有奇絕的姿態，畫面平和自然，極為寧靜……站在他的畫前，你會感覺到一片悠然荷塘清風徐來、清香四溢，生活充滿醇和、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