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ZAAR專訪「哪吒他爸」：我野心很大

採訪中，餃子常會說「憋著一股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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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股勁兒讓他從一個醫學生毅然轉行做動畫，是這股勁兒讓他用三年八個月時間做出自己的第一部動畫短片，是這股勁兒讓他寫出「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這股勁兒讓他的第一部長篇作品燃爆夏天。

坐在對面的餃子，羞澀，拘謹，眼中帶著善良，和他塑造出來的「惡童」哪吒完全相反。

今年夏天，「燃爆」這兩個字因為《哪吒之魔童降世》而被網友們引用了無數次。

這部電影不能用這兩個簡單的字定義，關於這部電影的故事也不僅僅是「燃」。

回想起電影的製作過程，餃子直言「全是困難」。「沒有大的困難，所有都是困難。」每一步推進，他都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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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關跨過了之後都覺得是不可思議，都已經到極限了，真的沒有最難，每一次都是逼到自己的極限。」

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之前，他只有兩部短片作品問世。雖然首部作品《打，打個大西瓜》好評獲獎無數，但沒有長篇製作經驗確是餃子的弱勢。

電影《打，打個大西瓜》（2018）

從短片製作到超過常規長度的長篇作品，餃子說自己「野心很大」。

面對最終呈現在大家面前的110分鐘巨作，雖然已經是團隊現在能做到的極限，導演依然認為與自己設想中的故事壓縮了很多。

他也反思：「就是太任性，野心太大。」

「打破成見，扭轉命運」

製作之初最先確認的是主題，選中哪吒作為自己第一部長篇的主人公。

電影是多人合作的工業化項目，《哪吒之魔童降世》這部電影有1600多人的投資和參與。

餃子說：「一開始要做這個動畫電影項目的時候，就想要做一個打破成見，扭轉命運的主題。」

這個主題也是導演從自己的人生經歷出發升華的。

學醫出身，轉行做動畫。餃子一路成長承受了很多偏見，「撞了很多南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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餃子說：「找工作也非常不順利，只好自己在家花三年八個月做了《打，打個大西瓜》來證明自己能做好動畫，希望獲得更多的機會。」

他的作品發到網上後，得到了網友的好評後來才有了創立公司的機會。當時動畫市場不好，他一直想做出自己心中的作品。

2015年，餃子終於得到了做出自己長篇作品的機會。「就憋著一股勁，想做這麼一個主題的東西。」

在這個主題下，餃子導演的團隊篩選了眾多中國傳統神話人物，大家一致認為哪吒是最合適承載這個主題的角色。

一直以來，他在人們心中就是一個叛逆的，敢作敢為的少年英雄形象。

為了寫出心中的故事，餃子導演光電影大綱就寫了十多版，正式劇本六十六版。

他說，為了電影的喜劇效果，在劇本里「不停地加笑料」。「一版一版的劇本慢慢加工打磨出來的，那些台詞也不是一下就能想出來的。在一版版的劇本當中，我們一直都在努力得想加入笑料。」為了豐富劇本，他做了很多修改工作。

電影的創作是一個不停吸收其他意見慢慢改進的過程。「每次到北京就是開『批鬥大會』。」餃子說。

劇本會上，投資人會先肯定，「這一版非常棒，比上一版好得太多了。」然後再提出修改意見。與會的十多個人會提「很多很多意見」，「把我腦袋都漲大了。」

餃子記下修改意見，回到成都再修改重寫。如此循環多次，才打磨出最後我們看到的故事。

選中哪吒作為自己作品的主角，「哪怕是迪斯尼天縱奇才，他做得第一部電影，也是《白雪公主》。」

作為一個新人導演從觀眾熟悉的人物入手是一個保險的選擇。在採訪中，他也說，「我們第一部如果站穩腳跟，第二部就會有更多可能性，更多發揮空間。」

電影中「惡丸靈丸」的概念是餃子一開始就確立的。「這是總框架，核心的東西。」他強調。

故事第一版按傳統情節設計，敖丙被哪吒打死。

「我們想做一些有深度的東西，不想做那種非黑即白的。本來就是要扭轉成見，打破偏見。如果一開始敖丙是壞的，最後還是壞的，這也是一個貼標籤的過程，所以我們就做了一個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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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說：「就是想強調『善中有惡，惡中有善』，善惡的關鍵是看周圍的人怎麼對待他。」

用哪吒講今人的故事

1979年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製作的《哪吒鬧海》給一代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餃子導演也不例外。

電影《哪吒鬧海》（1979）

但為了做出自己心中的哪吒，餃子專門研究了《封神演義》。

在歷史上，哪吒的形象最早出現於宋代。主要事迹記載於元代的《三教搜神錄》，明代開始，哪吒的故事活躍在不同的小說中。

《封神演義》是記載關於哪吒的故事最全的一本。

《封神演義》小說中，講述了一個「熊孩子」哪吒的故事。對比《哪吒鬧海》，餃子發現原來前輩們已經給哪吒做過重塑。

小說中，太乙真人在哪吒誕生之時就表明他是自己弟子轉世。李靖作為父親，對兒子沒有管教之力。

「李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什麼？夾著尾巴做人的那種感覺。他是凌駕於父親之上的。」

龍宮也是因為哪吒洗混天綾攪得龍宮「地動山搖」，他不道歉反而打死夜叉和龍王三太子。

「龍王到李府要說法，不果，只能上天庭告御狀，尋求法律途徑解決問題。結果哪吒把他從天庭打下來。」

龍王百般無奈，淹了陳塘關施壓。

小說中的哪吒，是適合那個時代背景的人設，餃子說他不喜歡這個哪吒。

「正是因為《哪吒鬧海》有極大程度地改編，大家才喜歡上哪吒，我就沒有什麼包袱了。」

餃子說：「最重要的是每一代的故事要符合那一代觀眾的審美，世界觀，價值觀。我們的時代已經跟明朝相去甚遠了，那個時代確實是血腥殘暴。我們這個時代已經文明開化很多了，我們要講符合當代核心價值觀時代精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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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定下來，劇本和人設開始了一遍遍的修改，光小哪吒的造型就改了100多版。每一版都不一樣。

最初大開腦洞，什麼形象都有，「有的形象完全看不出來是個人。」收窄思路後，分出幾個不同形象類型。

可餃子都不滿意這些形象，他說：「感覺是閉著眼睛都能畫的出來，完全沒什麼難度。」

他想要不一樣的東西，「這是看臉的時代，看一個人的臉就決定了他的一切，這樣太浮躁，不好。這也是貼標籤，也是我們想打破的東西。」

為了貼合主題打破成見，餃子力排眾議選中了這個「醜醜的哪吒」。

導演說：「也是希望大家能走進電影院，看到這個故事之後，能夠喜歡上他。」

他希望觀眾喜愛哪吒的同時對故事的主題產生思考，能在現實中也嘗試著「打破成見做自己」。

打不死的小強

在電影中，乾坤圈打開，哪吒變成「成魔狀態」的少年模樣。

敖丙被申公豹蠱惑後要壓死陳塘關百姓時，哪吒用乾坤圈封住自己的手臂，成為「半人半魔」狀態。

與父母告別時，哪吒又變作了小孩模樣。這些不同的造型設計，導演說是特別考量過的。

他說：「如果是少年狀態，那麼威風凜凜，跟父母道別，感覺也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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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真人的四川話是觀眾們津津樂道的一個梗。

餃子導演羞澀地否認了並不是因為自己是四川人而給太乙真人「加戲」。

「主要原因是我們查了他的道場是在乾元山金光洞，乾元山金光洞坐落在四川綿陽江油附近。」

太乙真人的自拍

俏皮的川味普通話給觀眾帶來新鮮感，也讓全國人民都愛上了這個有些迷糊的角色。

有觀眾對電影中太乙真人的戰鬥力不滿，導演做了自己的回復：「以前的真人可能是攻擊力特彆強。我們的太乙真人就是肉盾型的英雄，非常抗揍，怎麼都揍不死。你說他不強，我覺得他很強，是打不死的小強。」

被鎖在龍宮的龍群也是導演特意設計的。「這也是為了我們的中心思想服務，一定要烘托這個主題。人神一派，歧視妖魔鬼怪。所以把龍給壓低到這種狀態。」

人神敬畏分明便於烘托主題，龍也是導演想表達的核心思想中的「受到歧視，被貼標籤的一派」。

至於敖丙為什麼是被爸爸「吐出」來的。導演笑著回答：「龍是有性繁殖還是無性繁殖，這個我還在思考當中。確實這方面的科學依據比較少，我期待科學家做出更多的考古研究，我能夠找到更多的創作依據。」

面對觀眾呼聲很大的第二部計劃，導演認真地回答。「肯定是要做的，如果第一部能夠收回成本的話，第二部我們就可以開動了。」

說到這裡，餃子非常認真地坦白。「我們投資不多但想做的效果又是特級的，我們所有的外包公司，都是虧本來做的。」

採訪最後，他特別感謝了一下《大聖歸來》的導演和團隊。如果沒有他們團隊最初的辛苦開拓，中國動畫電影市場不可能得到這麼多的關注和投資。

面對觀眾對電影的稱讚和熱情，餃子有些忐忑。

「上映之前忐忑是不知道觀眾會怎麼看待。現在的忐忑是觀眾有些時候誇過頭了，我感覺受之有愧。我知道我的作品當中有很多缺點瑕疵，我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它做到最完美。」

中國觀眾的包容讓他感動，「觀眾給我們更多的是鼓勵分，是希望看到國產動畫的崛起。我們下一部，應該更認真更努力，才不辜負觀眾對我們的期望。」

監製/宋斐BAZAAR（芭莎電影組)

視覺策劃/任博 Renee Yam

攝影/ 姜南Nam

採訪、撰文/阿不思

新媒體/Timmy

妝發/竇凱

服裝助理/張倩穎 王子豪

鳴謝/彩條屋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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