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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蟲:他總是觸碰到底線,但是從不突破

看死君:中國影迷想看新晉金棕櫚電影究竟有多難?回望七月底,FIRST青年電影展因為「技術原因」取消放映原定為閉幕影片的《寄生蟲》;而到了八月初,國內各大字幕組收到版權方的維權通知,嚴禁傳播盜版資源以及提供《寄生蟲》的翻譯字幕。於是,當8月6日海外流媒體終於正式釋出《寄生蟲》全片的同時,中國影迷們則集體經歷了非常魔幻的一天。

而針對早已被討論多年的盜版這個話題,還是那句老調重彈,「我們也願意為正版付費,只是沒有途徑,無從下手。」想必影迷們也都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寄生蟲》在國內上映,我相信到時一定會有很多人去電影院二刷三刷!

作者| 黃摸魚

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在經歷《雪國列車》和《玉子》的「平淡無奇」後,奉俊昊終於迎來2019年,這個對他而言註定不平凡的年份。憑藉著《寄生蟲》,時年49歲的奉俊昊奪得了第72屆戛納國際電影節的金棕櫚獎,同時這也是韓國電影的第一座金棕櫚大獎。而高達3.7的場刊評分與評委主席岡薩雷斯所說的「全員通過的金棕櫚」,更賦予《寄生蟲》耀眼的光環。

顯然,奉俊昊在這部新作中充分展現了他的才華,創造出「建築學」式的影像的同時,也在書寫著「社會學論文」。

我特別喜歡電影中的一句台詞:「他總是觸碰到底線,但是從不突破。」奉俊昊也對觀眾做了同樣的事,除了敘事上的多重反轉,在通俗劇的類型基調上也嘗試了多次轉變。以家庭瑣事作為開場,奠定通俗劇基調,而從「潛入」富人家庭開始到完全「寄生」上流的整個過程中,充斥著大量冷幽默處理與舞台式的調度,散發著黑色喜劇的魅力。

當關鍵事件爆發之後,影片整體風格產生較大變化,整體場景變暗,配樂剪輯節奏變快,更是伴隨著不斷加入的「突發事件」,由此影片又被賦予了強烈的懸疑、驚悚片色彩。值得一提的是,奉俊昊對這些類型的轉換並非通過文本註腳,而是精妙把握影像本身。

壹 · 「建築學」影像的構建

以影像為本位,顯然是奉俊昊創作這部影片時的首要宗旨,開場的第一個升降鏡頭就用一個向上微仰的窗口精妙地表現出同「地面」的距離感。而在豪宅內部,奉俊昊則巧妙利用兩個大樓梯、廚房與客廳之間的距離,以及落地窗外的草地將室內空間有序地分割開來。

窮人與富人在不同的情況下被分別安插在不同的工整空間之中,單一來看人物與空間是和諧的,可一旦不同的區塊之間發生接觸就會在視覺上產生極強的突兀感。奉俊昊正是利用不同空間的角度、大小差異,製造出帶有關係寓意的不同人物的「上下分層」鏡頭,無論哪一方正得勢頭,他們之間似乎都很難處於同一平面之上。

而由客廳上行的樓梯則更為重要,其本身就具有「上升通道」意味。在此基礎之上,奉俊昊多次安排窮人家庭的成員依靠在樓梯附近,藉由樓梯的遮擋將其隱藏在對位角色視線之外,頗有「寄生」意味。僅由簡單的角色變數控制,便營造出多組人物之間一種複雜的互相欺騙關係。

而這一場景在構圖上也與客廳相連,里外的兩堵牆將畫面分割為形狀類似、由高到低的三塊工整空間,再由一根柱子充當畫面中軸線使得畫面左右對稱。而左右的「滿」與「空」又形成鮮明的對比,配合客廳前景的物件,在將畫面擠壓到極致調動氣氛的同時,彰顯出空間上工整、錯落有致的美感、儼然一副現代式的拼接畫。

同時,室內空間的分割,也賦予了不可視部分極大的想像空間,樓梯盡頭、入口等漆黑一團的部分作為不穩定性因素和諧地存在於整體的工整空間之中,宛如寄生蟲。而到後半段這些不可視空間被揭曉之時,其帶來的強烈的視覺反差感,可以說是直接為後半段類型上的轉變服務。

而兩次Drama Time的影像也都相當出色,第一次是全片的重要轉折點:古典樂大調旋律之下,特寫、全景有序組接,營造強烈視覺反差,推鏡與推鏡、推鏡與搖鏡之間高效銜接,強化運鏡動態感、緊張感的同時,極力強調主體人物動作,上與下交叉錯亂,幾組人物平行運動卻彷彿同台舞動。旋律落下之時,最為靜寂的時刻卻選用了最富有攻擊性的動作來畫上句號,在乾淨利落的一聲悶響之後,舞曲在無聲的毛骨悚然中悄然落幕。

而第二次的雨夜更是精彩,被淹的是人,奉俊昊卻只讓我們看到蟲子四散而逃。他沒有用特寫展現人物的面部神情,而是選用大遠景作為開端,在只有雨聲的夜晚,目睹著渺小的三人倉皇而逃,隨著升降鏡頭,人物在雨聲中不斷下行。順著腳下遄疾的水流,他們回到家中,高潮才剛剛開始,由此展開的則是蟲子之間的鬥爭:「你下行我亦下行,我吐下去的,從你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噴出來,我砸下的,你承受著。」

奉俊昊繼續在狹小的室內空間里利用角度、位置差異與相同之處,將兩個平行空間的兩組人物流暢地剪接在同一條時間線上,並且形成強烈的對位感。他們之間對抗著,卻也同樣受難,沒有人意識到彼此的受難,不過是都顧著「自我拯救」,這種忽視正註定了結局,用那塊「瘋狂的石頭」的特寫做結再貼切不過了,苦難之後若沒有反思,那麼就只剩下報復。

貳 · 「社會學」論文的書寫

在享受級的影像下,奉俊昊繼續堅持自己的專長,書寫社會學論文,不同於《燃燒》的無言憤怒,《寄生蟲》顯然是真正「冷峻的階級石塊」。

李滄東《燃燒》

縱觀《寄生蟲》中的三組人物,一組是宋康昊為首的窮人家庭,另一組是李善均為首的富人家庭,剩下的則是作為富人附庸的老管家。這三組人物之間形成的小社會生態,像是一個社會實驗,奉俊昊繼續控制著變數,通過三組人物對於「聰明」、「情緒」這兩個概念的不同理解,從而來展現階級之間的差異與問題。

首先是「聰明」,這幾乎是全片一直重點強調的一個名詞。整個「寄生」的過程,本質上是一種博弈與欺詐,這也意味著雙方會有一個決策上的高低差異,顯然電影表面上展現的也正是這樣。康叔一家人一環扣一環,用盡小聰明,最終使得全家人都成功寄生上流;的確,窮人這一家子很聰明,甚至連康叔的妻子都不禁感慨富人愚蠢到「善良」。

但回溯這整個過程,富人失去了什麼呢?什麼也沒有失去,他們依然過著高品質的生活,佔據著上流的社會地位,控制著下流。就連聰明絕頂的康叔一家,最後的成功不也依然只是屈居富人之下嗎?富人的確單純、甚至有點遲鈍,但再聰明的窮人最後依然只是達到他們之下。從這個角度來看,富人顯然比他們更為聰明。富人的聰明層次要高得多,他們的聰明在於他們構建並控制了社會結構、規則,窮人再聰明的伎倆,也終究得在富人制定的遊戲規則下運作。

富人的遲鈍、單純是他們的聰明賦予他們的特權,富人所制定的這個規則,註定了他們不需要太多「智慧」去應付生活中的事情,因為制度早已一勞永逸。他們更不用擔心所謂「窮苦人民把身翻」,你沒法「翻身」。因為在這個森嚴的制度下,你接受不到所謂「翻身」的教育,你甚至都想不到要去「翻身」。

而作為富人附庸的管家一家也是聰明的,只不過他們是聰明在如何效忠富人,不同於康叔一家帶有強烈欺詐意味的牟利,管家一家則是真正感恩來自於富人的恩惠,想要留下永遠為其服務。他們是把富人神化的一群人,通過不斷的效忠滿足自己的溫飽,甚至最終達到中產階級的位置。他們極力運用自己的聰明,滿足富人的高要求、嚴標準,用聰明換取「麵包」。

而當作為附庸的管家遭遇作為「寄生蟲」的康叔一家時,其用中產式的言語與態度奚落康叔一家,被打回下流原型之後,附庸則選擇身先士卒,作為富人的先鋒軍拚命對抗「下流」。可以說,這是一個操著「上流語句」卻吃著「下流飯」的特殊人群,他們的聰明不過是富人聰明的輔助或延續,這群人永遠都被束縛著,直至暴斃在他們「聰明」的中產夢裡。而國內數不清的《XX企業成功學》系列書籍的頻頻出版,如今想來,似乎也與《寄生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而「情緒」則是一個隱藏於全片的概念,它可以概括為人在遇到外部事件時的反應,窮人與富人在面對外部事件時情緒化的程度有著很大差異。

首先是富人,縱觀全片,富人都呈現出一種去情緒化、冷淡化的面貌,無論是其家庭成員之間的溝通,還是對窮人禮貌而絲毫不親近的態度,甚至在面對突發事件與極端情況時,他們依然很大程度上保持體面與理智。我們幾乎看不到富人在電影中流露出過多的情緒,面對任何問題,淡然、體面、不慌不忙、不漏聲色是他們的習慣,這是屬於他們的階級「氣味」。

而窮人們,則可以說是毫不避諱彰顯情緒,家人坐在一起便是開始感慨、抱怨,小兒子迅速地愛上輔導的富人家女孩,以及他們全家人對「氣味」一詞的敏感。我們在這一家子身上看到張揚的喜怒哀樂,似乎除了寄生上流的欺詐,他們再也沒有任何隱藏的東西,面對外部事件,他們下意識地展現出自己最真實的態度與反應,這亦他們的獨特「氣味」。

事實上,窮人與富人對於情緒的鮮明差異從那幅畫開始便已有鋪墊,小兒子說出自己的直觀感受「是猩猩吧」,貴婦人卻若有所思地說這是自畫像。對於一個混亂的事物,富人選擇用「藝術心理學」解答,窮人則選擇直抒胸臆,這已然是長期不同生活下兩種不同的思考方式。

情緒的差異化表現為兩個階級不同「氣味」的同時,情緒化也很大程度上支配著窮人的意識。首先不得不提的是,事實上,下流會覺得「每個階級就有每個階級應該呆的位置」階級固化的狀態是完全合理的,他們反而覺得是和自己同樣的下流積壓了自己的生活空間。從管家一家和康叔一家的對抗我們就能顯而易見,這是他們一切行動的前提。這註定了,其他們根本不會嘗試去反抗制度本身。

但最後宋康昊為什麼殺掉了李善均?顯然是由於老闆做了兩件事:1.給錢讓康叔扮演印第安人。2.把兇手身子翻過來,拿走鑰匙。3.捏著鼻子。

第一件事中,康叔已經開始有不滿,印第安人與美國童子軍的對位,無疑對康叔而言是一種「獵物」性的羞辱,而李善均卻只想著用錢解決。第二件事中,康叔被激怒,在發生危險時他看到的是富人只顧著自保,從道德層面康叔已經開始譴責他。而第三件事則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捏著鼻子。

這回到了片子一直說的「氣味」,康叔一家雖然一直在試著消除氣味,但他們自身對於這個氣味並沒有太多態度,只是為了不添麻煩罷了。而在這個時刻,康叔對「氣味」問題的忍耐到達極點,即使「氣味」在康叔眼中只是小事而已,但即使在極端的時刻,富人們還是會特別在意你身上的所謂「氣味」。在生死關頭面前,窮富依然有別,自此康叔的情緒完全爆發,他從道德層面上以及自身尊嚴的角度被完全激怒,受情緒擺布,他做出看似是要「反抗體制」的舉動。

但是問題在於,他的爆發,依然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情緒化行為,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思想轉變。可能在那一刻,他認為「富人都是混蛋」,但當他回到了地下室卻依然「懺悔」、「感謝恩惠」,一切又繼續輪迴。所謂的改變與反抗,不過都是情緒化的曇花一現,並不是思考、教育的結果,所以秩序依然不會動搖,再血腥的事件,到最後也不過是新聞媒體的飯後閑談。

當下層如同上層一樣,對於自己的位置同樣感到舒適時,他們便只琢磨橫向同類的生存鬥爭,卻從不抬頭看看那座縱向的大山。每次意外不過是情緒一瞬,最終還是要感謝恩惠,窮人們最需要的意識覺醒,卻因為自己階級的教育無法獲得。

當「想要擺脫臭味」成為了臭味的根源,那麼臭味便不再單單是氣體,而是成了石頭,永遠跟在下流背後的冷峻的石頭。下流們永遠只剩情緒,而上流們甚至不需要刻意「歧視」、「表現」些什麼,體面與穩健,便已經是對下流最大的羞辱。

叄 · 遺憾的「死局

在奉俊昊的這場社會實驗下,社會結構已然成了「死局」。用模擬出的社會生態,奉俊昊想要表達的是這種恐怖的現實:融入、存活於社會,依靠權貴,擠壓同階級生活空間,即當代的階級固化。

但顯然,奉俊昊模擬出來的社會生態依然存在較大局限。模擬,本質便建立在刻板、設計痕迹過重的人物形象基礎上,而多次敘事強反轉也終究顯得商業屬性與奇觀屬性過重。而最根本的問題還是在於,雖然奉俊昊帶著一種思考與反思的態度審視「社會現實」,但他的作品中卻忽視了再現真實全面的社會體制,僅僅是用富人一家的縮影籠統的概括體制,這就顯得寓言意味過重、而現實意味被削弱。

而對於思考的社會階級問題,奉俊昊也只展現了悲慘現實,卻也沒有自我的解決方案,或者是實際反抗可能性的推演。他的目光,依然停留於觀察、總結表面,缺少從中的反饋。

而奉俊昊思索的階級問題,距離韓國真正的階級問題又還有多少路要走呢?能否自然而然的用電影的藝術形式推演、嘗試解決社會問題,而不流於奇觀呢?這是所有電影人都要繼續思考的重要問題。在金棕櫚與又一部千萬大作之後,韓國電影依然任重而道遠。

作者| 黃摸魚;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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