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翟天臨論文造假,到復旦大學SCI喜加五事件,聊聊學術不端
標題說的是什麼事,想必已經盡人皆知了,方位復旦。
今年無疑是學術界的冒假大年。之所以稱之為「冒假」,是因為它不止一次走進了大眾視野。造假年年有,今年上映的有點多。它們都是在單純的學術不端基礎上疊加了其他佐料,從而成為老百姓的談資。
翟天臨年初翻車,他顯然不熟悉這個圈子的遊戲規則,卻以此為賣點背書自己的娛樂事業,你不倒霉誰倒霉?倘若能抓住這大好機遇,用心完成學業,那真可謂學術圈和娛樂圈的一段跨界佳話。遺憾。
眼下的復旦博士,被逼無奈,以共同毀滅的方式曝光了這件事,悲慘而尷尬。吃瓜群眾在了解了什麼是SCI的同時,內心最關注的依然是男男男男女的故事。東野圭吾簡直可以再寫一本《學術男X(們)的獻身》。
強行拔高之後,圈內外人士一致吐槽,這背後是學術不端問題,查他們!
然而,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到底什麼是學術不端?腐敗是如何滋生出來的?發表那麼多論文都有沒有用?為什麼搞個科研還要造假,責任在誰?這裡簡單聊聊。
學術不端
在一般人眼裡,學術不端可能就是抄襲剽竊。其實在此之外,像偽造學歷經歷、篡改數據捏造結果、作者搭車署名、給相關利益體打廣告等等都是常見的不端行為。「送」五篇SCI文章對應的就是署名搭車。
有學術媒體就此提出了署名規則的話題,這樣不允許,那樣不應該。然而,說這個幾乎毫無意義。法律條文上那麼多條款和規定,然而社會依然需要監管機構和執法部門。強調署名規則的重要性,就如同跟加塞兒成性的人說請您排隊。不想遵守規則的人,怎麼會在乎你的規則?
灰色地帶
娛樂圈,體育圈,商業圈,政治圈……相比以上種種,學術圈可以說是一個自娛自樂型群體。拿著博士學位的方舟子都被轟出去了,更別提崔永元。
從學術新媒體的角度看,情況也是如此。轉發千百遍,都是業內同行在貢獻流量,和老百姓基本沒有關係。也正是這個原因,學術界才需要期刊中所說的「同行評議」——別人看不懂呀。
這種特性,使得學術造假很難被發現。即使同行學者屬於守序善良且秉持正義,他也基本沒有可能發現背後的貓膩,只能就論文的專業性給出意見。
試想這次復旦事件,假如男女主角沒有出現感情糾紛,他們背後的論文操作也許一輩子都無人知曉,女主角自然也平步青雲。
當然,贈送作者身份只能說是黃河的下游,上游的交易背景遠不止男歡女愛。你團隊收我個朋友,我文章掛你個親信;我在你單位掛職領錢,你喜獲我若干SCI;或者直接商業互助,你文章加我的名,我文章加你的名……這只是就署名問題而論,冰山一角,可想而知。
最近學術界廣泛討論美國打壓華人學者問題。有學者明確表態,這是種族歧視,美國藉機排華;也有業內人士指出,美國打壓的重點是那些既在中國享受著基金,又在美國領錢任職做項目等有著各種敏感瓜葛之人。多吃多佔者,自然要風險自負。而承受了附帶傷害的無辜者,只能說令人嘆息。
此處想說的是,學術腐敗的環境,土壤很肥沃,氣候很宜人,隱蔽性堪比漫威電影《黑豹》中的瓦坎達王國。
在這片土地上,沒有做空,也缺少狗仔。
論文價值
對於那些需要寫論文的人,筆者粗略地分為兩類。
一種是以混畢業為目標的,瞄準學位門檻,發表就行!一種是更高層次,以科研為職業,在學術道路上努力打拚的。
前者拿了學位可能就轉投其他領域了,他們本身多半就不是那塊料,指望他搞出什麼有價值的研究成果也不現實。這一群體產出的論文,能做到獨立思考和原創,就已經謝天謝地。
後者輸出的論文基本以英文論文為主(博士生和部分研究生亦有此要求)。復旦事件中的男主角就在此列。
這裡要普及一種認知。
總有人質疑,那麼龐大的科研經費投入,也沒見弄出來什麼技術和應用,這意義何在?
答案很明確——當然有意義。
這個提問本身存在一個問題,即只在乎眼前利益。
從短期應用來說,你今天所用的4G網路,若干年前就是論文。
從長遠來講,像物理和數學這樣的基礎理論研究,其產生突破性影響的周期可能要以百年為單位,沒有人能夠提前預知。
即便不具備顛覆性的價值,每一篇論文也相當於一塊積木。巨人的肩膀就是依此搭建出來的。
毫無疑問,人類的發展需要先鋒的帶領,這是不能以經濟效益去衡量的事業。
所以,你應該能夠理解埃隆·馬斯克成天鼓弄著探索火星這件事,是多麼偉大。
然而,當出現學術腐敗的時候,相關學者搞的那些玩意,發的那些論文,有資格歸進此類么?答案當然是不。如果有人說我腐敗一下是為了更好地科研,好像不太可信。
拿著國家上億經費,卻只能產出PDF的應用型項目,那才叫可怕。
商業出版
在國際學術出版行業中,商業出版社多足鼎立,唯有《科學》的出版方美國科學促進會以非盈利組織的姿態屹立不倒。大眾熟知的《自然》屬於前者,復旦事件男主角獻出的5篇論文之一就發表在自然出版集團旗下子刊上。對一流學者來說,這也許不值一提,但對於入門級學者來講,這待遇堪比登天。
商業出版集團以盈利為目的,再正常不過。以前都是讀論文的人付費(通常是機構買單),如今多是發論文的人付費(依然是機構買單),也就是所謂的開放獲取(OA)模式。這種轉變的好處在於更多人可以免費看到論文。
然而,行業競爭激烈,開放獲取模式的發展,無形中影響著期刊的口碑。
在外國人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國內坊間已流傳起江湖「四大水刊」。這些英文期刊創立之初,肯定沒有這個預期。借用魯迅的話,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為什麼說它們水呢?觀其數據便知。發文量逐年增大,影響因子逐年降低,中國學者稿件比例逐年暴漲……路是出版商鋪設的,路的寬窄也由出版商把控,可行路人卻都是自願湧來。
科研人手裡的國家經費,逐漸流進了出版集團的口袋。這本是一種合理的資本流動。但是錢流過去了,實際價值產出了多少?似乎沒有人負責這件事。
有學者指出,這是出版商專門為中國學術市場打造的道路;不要求創新性的OA期刊,那不就是水庫?
可問題是,很多學者確實有這個需求。他們拗不過學術評價體系,拗不過體制。沒有文章發表,就沒有職稱和晉陞。質量評價?鮮有耳聞。這個皮球,可能被踢給了出版商。
縱觀科研人的生存狀態,為了發文而發文,為了數量而發文,這其中有著多少不得已。納稅人交的稅,最終換來的是水,這不就是中歐班列跑空箱,叫人情何以堪。
在這般規則之下,學術不端便成為一種出口。但即便東窗事發,論文撤稿,作者也受到行政處罰,這背後的辛酸,又該如何化解?
結語
現實或許如此,未來總有希望。
復旦事件男主角生活事業雙崩塌,雖叫人大跌眼鏡,但細想之下,他不僅僅是愛情的犧牲品。
唇亡齒寒,學術界的問題絕不是單方面的問題。一方面,國際出版行業應挑起擔當,把控論文質量,攜手學術群體,在自身發展與社會責任之間尋求最佳平衡點。共同成長,這也正是任正非最具價值的一個思想。
更重要的,學術界自身要具備自我凈化能力,完善評價體系。這裡有人輕鬆上位,那裡就會有人辛苦白費。這樣的事發生在學術圈,尤為可悲。自由但不乏透明和公平的學術環境,不僅是科研人的夢想,也是納稅人的期望。
反觀個人,更要牢記耕耘與收穫的對等關係。絞盡腦汁鑽空子,最後難免一場空。做事情不光要對得起別人,更要對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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