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俠」古龍：遺體告別式上，友人買48瓶XO為他組了最後一局

文｜劉瀛璐

1968 年，古龍（左二）在友人家中舉杯共飲。他酒量大酒癮也大，終因身體惡化，48歲就離世

本來喝酒是最日常不過的行為，但作家飲酒，猶為人津津樂道，「酒在文學上比別樣的東西更有重要的貢獻，飲酒有助於人類的創造力。醉的人似乎是很自得的，在這個時候，人類介於事實與幻想間的創造力，便比平常更高了。」在這項事業中，酒精成為陪伴，既是尋找自我的「樹洞」，亦是凸顯才華的「出口」。

曾有人和古龍賭酒，古龍將兩瓶高粱酒倒進盆里，雙手抓盆一飲而盡，一戰成名。在他的飲酒哲學中，沒有慢呷細品這一說，他說：「淺斟細品最大的通病是廢話太多，枝節太多，人物太多，情節也太多。」朋友印象中的古龍頭一仰，便是一杯。有人說他是酒徒，但稱這類端起杯中江湖，飲下萬般豪情的人物，還是叫酒俠更恰當。

古大俠自己愛喝，順帶著把筆下的人物也變得無酒不歡。「陸小鳳躺在床上，胸口放著一大杯酒??忽然深吸一口氣，胸膛上酒杯立刻吸了過去，滿滿一杯酒立刻被吸進了嘴，咕嘟一聲進了肚，再吐口氣，酒杯又退了回去」；李尋歡咳嗽得要斷氣了，仍然還要喝；胡鐵花一看到酒，眼睛發亮，一天不喝酒，簡直要命，自言：「用不著棺材，把我燒成灰，倒在酒罈里最好。」在自己構築的武俠世界裡，他寫下了諸多千杯難覓的酒逢知己。在現實里，也確實有這麼一位，就是林清玄。

林清玄早年在雜誌社做編輯，常向古龍催稿。古龍就以酒要挾，「你不跟我喝酒，我就不寫給你。」頗有酒桌上好辦事的江湖風氣。偏偏兩人又酒量相當，喝得難捨難分。在《不放逸的生活》里，林清玄描述了他和古龍在一起喝酒的日子：「我們坐在日影西斜的暮色里，一起回憶著我們年輕的時候，那時為所謂的豪情所驅，每次會面一定是大醉狂歌而歸，有時候一夜就喝掉十幾瓶上好的白蘭地。」「有一回，光是我們兩人對飲，一夜就喝掉六瓶XO，喝到眼睛不能對焦了，人在酒台一仰身就睡昏了過去。想起來，那已是八年前的舊事，那年我二十三歲，古大俠四十歲。」

後來古龍身體喝垮了，一年內吐血三次，得了肝病住院，林清玄痛惜，「這個當年一口氣可以喝一瓶白蘭地的鐵錚錚的漢子，現在滴酒不沾，每天靠打點滴過日子，想起來再蓋世的英雄都會引人心酸。」此後他自己也不再喝了。「在這個世界上，大俠凋零的凋零，退隱的退隱，一個人寂寞地喝著酒有什麼意思呢？」好酒易得，知己難尋。對愛喝之人，最可惜的事是沒了那個能開懷對飲的人。

就在古龍臨終前最後一個星期，林清玄去探望，他寫下了「陌上花發可以緩緩醉矣」。這個14歲父母離異，一生顛沛流離，滿腔浪子情懷，下筆俠肝義膽，號稱「喝最烈的酒，用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的傳奇，在與酒相愛相殺了48年後，在生命宣告走向了終章之時，終於做出了讓步「緩緩醉」。可俠還是俠，人們不願用悲戚渲染離別，這樣的人物，退場也應瀟瀟洒灑。遺體告別式上，林清玄和朋友們買了48瓶XO為他組了最後一局。

古龍曾寫下《不是集》：「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珍貴的液體，這種液體就是酒。只有酒才能使人忘記一些不該去想的事。而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要去想一些他們不該去想的事。除了死之外，只有酒能讓人忘記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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