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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裡逃生,有緣千里相會:明代江蘇蘇州「客船殺客奪妻案」始末

施廣德,字存仁,浙江溫州府生員,出任徐州知府,到任省親,宦囊頗為厚實。數月之後,回家路過揚州討娶一妻王氏,姿容美麗,非但女工樣樣精通,而且琴棋書畫,也是無一不曉。夫婦兩人每日舟中飲酒歡謔,某晚泊舟歇息於蘇州寒山岸畔,廣德開包取銀,買辦酒肉。船夫窺見其隨身銀兩,不由起了貪惡,待至半夜三更,將廣德丟到水裡,殺死其隨從奴婢,只留下王氏一人。船夫問王氏:「你知我為何不殺你?因我有一兒子,年長未娶,如今撐舟去嘉興,留你做兒媳,到了家就讓你們婚配,你不必驚恐。」

王氏正想丈夫奴婢全被置於死地,對方獨留自己苟活,不免受到淫辱,正要投水,忽然聽到船夫之言,料想不會被辱,便佯裝回應:「若是如此,則是妾身之幸。」由是曲意奉侍,以公公稱呼對方。船夫也以兒媳相待,數日稔熟,也就不再防範。時值中秋佳節,船夫盛設酒肴,狠飲痛醉,王氏趁其入睡深沉,輕身上岸,徒步一二里路,四面蘆葦,不慎迷途。由於鞋弓襪小,不堪跋涉之苦,又恐船夫醒來追尋,王氏只得藏躲在蘆葦之中。

死裡逃生,有緣千里相會:明代江蘇蘇州「客船殺客奪妻案」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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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挨到東方漸白,王氏又走一二里,望見林中有處屋宇,急忙上前敲門。門尚未開,只聞鐘鼓之聲陣陣,原來是一座尼姑庵院。一會兒大門開啟,王氏入內拜見院主,院主問道:「娘子乃哪家宅眷,如何清早到此,莫非背夫而逃?」王氏假言道:「妾身乃是揚州人,阿舅遊宦淮南,舉家抵任。我丈夫不幸身故,後嫁給鹽商楊宰為次妻,正室悍妒,笞辱難留,近日同船回家,路過此地。因中秋賞月夫君命我取杯,不想失手掉了一玉杯到江里,正室必欲置我於死地,如今趁其酣睡,才逃身到此。」

院主思忖再三:「既是背夫逃走,我乃修行之人,倘或你丈夫尋到此地,反累及老身,安敢久留?」王氏聞言,只有涕泣而已。院主嘆道:「本待不留你,又見你是一孤身女子,舉目無親,也沒有空門修行的本心。你細細思量,老身有一言相勸,未知你意何如?」王氏泣道:「若師傅願意指示迷途,我死也無憾。」院主陳說道:「此庵僻在荒野,人跡罕至。老身修身已數十餘年,所有同心之人皆在五十以上。幾個侍者又無不醇厚謹慎。娘子雖年芳貌美,奈命蹇時乘,遭遇坎坷,不如削髮為尼,在此出家,看經念佛,隨緣度日,豈不勝於被人寵妾,受今世之苦惱,不結來生之冤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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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拜謝:「妾意正欲如此。」就此削髮披裟,學誦經文,每日在觀音菩薩聖前禮拜百餘次,密訴心意,雖隆冬盛暑不輟。常用居內室,不出庵院,外人罕見其面貌。一年多,忽有一人來到庵院隨喜(佛教指見人做善事而樂意參加,泛指隨眾人參加集體送禮等。舊指遊覽寺院;隨人遊玩等),持一幅紙畫菊花來施,邊上題有二句詩:「眾芳搖落時,獨秀君知不。」院主掛在禪房。王氏偶然見到,認識字跡是其丈夫親筆,因而問道:「未知此畫從何而來?」院主笑道:「這是本地姓李名秀的施主所贈,其父子以撐船為業,數年來家道殷實,外人皆說他們劫掠江湖商客,不知是否屬實。」

王氏又問:「他們經常往來庵中嗎?」院主搖頭道:「少到。」王氏當即緊記於心。再說廣德當夜被船夫丟到水裡,家財妻妾不能相顧,幸好浮水逃出,登岸急投民宿。雖全身沾濕,無錢在身,然全賴主家譚相良善仗義,憫其苦楚,易以衣裳,待以酒食,贈以盤纏,並悉心囑咐:「既遭寇劫,理應告官。你可到吳江縣上告,差人緝捕。」廣德因此問到於吳江縣境,具其說明遭劫情況。

吳江程知縣收了狀子,隨即派人緝捕,然廣德等侯數月,杳無音信,衣食無資,只得又抵還譚相家,懇求盤費。譚相問道:「你這數月何以為生?」廣德尷尬道:「僅僅賣字而已。」譚相聽他此話,深為憐憫:「你既如此,付之無奈。留在我西塾,訓諸孫寫字,可否願意?」廣德點頭贊同,隨譚相進入內館飲茶,忽見壁間掛一菊花小畫,潸然淚下。譚相奇怪問起,廣德應道:「此畫乃我在船中所失之物,標題乃我手筆,不知為何在此?」譚相沉吟道:「若認得此畫,那強盜必然不遠。我姑且密查一番。」翌日,問過家人,家人報說買自庵院。譚相親自拜訪尼姑院,追問菊花畫得自何人,院主實言:「得自本地李秀所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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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逢王氏也在當場,不明所以:「請問施主問他做什麼?」譚相笑而不宣:「有緣故。」不以實言相告。王氏卻忽然大慟,譚相奇道:「你為何如此悲泣?」王氏直言不諱:「此菊花小畫之前贈給本院,妾見到已認出是船中所失之物,上有我夫君施廣德所題詩句。如今我夫君已被賊人沉溺水中,不想今日得見此畫,物是人非,不覺睹物傷情,因此大慟。」譚相聞她如此言說,心知其是廣德之婦,溫言安撫道:「你且放寬心在此修行,我暫代你訪賊以了前緣。」王氏謝拜道:「若捉得賊人,洗刷前恥,下報夫君,則先生當是妾身再生父母。妾結草銜環,不敢相忘。」譚相回到家,也不與廣德說,只暗派一婢女重至庵院,悄然叫王氏蓄髮,日後捉得賊人,好向官府對證。

又過數月,正逢監察御史丁大人巡按蒞臨,譚相指出賊人姓名,讓廣德前去告狀。丁御史閱過狀文,知會吳江縣衙派人拘拿船夫李秀父子解送聽勘。丁御史開堂親審,先問李秀:「你為何裝載施廣德妻妾財物,到了半夜,將廣德丟入水中殺死,搶去妻妾、奴婢並財物銀錢,如何狠心毒辣至此!」李秀口稱冤枉:「小人撐船是實,並無打劫情由,懇請大人明察。」丁御史正色道:「尚有證物在此,焉敢狡辯!」將菊花小畫傳閱,「這難道不是所劫之物?」李秀看見,登時驚得手足無措,默默無言。丁御史大怒,將李秀先重責四十大板,再用夾棍挾起,究其搶奪的贓物,問其劫去的妻妾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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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終於供認:「財帛銀兩隻有一半藏於家中,其妻貌美,小的誠心欲將其配給自己小兒,因而未加防備,不想當年八月中秋夜逃去,莫知所蹤。至於婢僕人等,俱被我所殺。」丁御史審問明白,按律處置極刑,追出原贓還給廣德。他認為李秀操心不軌,肆行狠毒。以船搭載施廣德回家,行至蘇州地方,因目睹船客財帛之豐,心行劫奪之妄舉,又將廣德沉溺水中,殺其奴僕,用心何毒!後欲留王氏配為兒媳,自以為得遂所願。殊不知廣德浮水而出,沒有葬江魚之腹,而是上告緝捕,幾及一年有餘,偶於觀音堂中得一菊花小畫,乃親筆標題,因此得以捉拿賊人,這也是天理人心所不掩蓋的緣故。李秀議擬大辟,以戒後人。

廣德既獲得追贓,歸謝譚相回家,譚相有意道:「待與你作媒一樁,先娶再回也不晚啊。」廣德婉言謝絕:「糟糠之妻同貧苦之日長久,如今不幸流落它方,存亡未知,感念您的恩德,我不敢有忘。再娶之事,非我所願。」譚相凄然道:「你高誼如此,天必相佑,我安敢苦逼!但容我擺酒奉餞,然後起程。」翌日,派人趕到庵院,請王氏到家。飲酒中間,譚相對廣德笑道:「老夫今日為你定下了今生之緣。」廣德還沒明白話中之意,譚相讓王氏出來相見,正是廣德失蹤的故妻。夫婦兩人相抱大慟,不料相會於此,無不拜謝譚相,認其為再生父母。譚相復留廣德夫婦數月,雇船送歸,兩家屢屢往來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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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譯自《律條公案》中【斷舟人劫財殺命】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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