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囚禁、婚托：東南亞的華人養蠱局

最近，如果你有心留意的話，你會發現「東南亞」三個字，比以往更加頻繁出現在各大媒體的社會新聞板塊里，這次，關鍵詞不再是潑水節，不再是旅遊高峰，而是「騙局」。

你的感覺沒有錯，事實上，這幾年的東南亞，已經變成了一個殘酷的養蠱局：只要進入這片斗獸場，幾乎無人得以全身而退。

1.套路再老，有用就好

是的，「性感荷官，在線發牌」的主戰場，早已從你知道的那個地方，轉移到了東南亞，在菲律賓、柬埔寨以及緬甸民地武等國家和地區，博彩是合法的，只要從政府部門拿到了拍照，就可以在政府保護的前提下合法經營博彩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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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埔寨政府發放的賭場經營牌照，圖片來源網路

那你就要問了，既然是合規合法的，那幹嘛說人家是騙子？是不是看人家賺錢多眼紅了？

首先我不得不承認，這些在東南亞搞博彩的，的確是賺很大，多大？2019年1月份破獲的一起的菲律賓線上賭博案，三個月盈利為3.8億人民幣（揭開境外網路賭博「花式」騙局，新華社）。但盈利再多，也無法遮掩它的本質。它的本質就是一個，由華人架設的，針對華人的博彩騙局。

之所以選在東南亞，不僅是因為在這裡取得牌照後經營賭場合法，更因為在這裡他們不但允許本國線下賭場合法經營，還支持純線上網路博彩，也就是默認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在他們的賭場里賭博。而一旦賭場加上互聯網這個「翅膀」，可以操作的空間就實在太大了。

套路還是老一套，一個中等規模的網站背後的團隊10人左右就能搭建起來，接下來就是瘋狂吸引流量：線下引流就是通過用戶介紹，也就是發展代理。一般一個下線代理或下線參賭客戶在網站下注成功後，上線就可得到賭資的5%到10%作為傭金「反水」；線上操作的路子就野得多了，小電影網頁發廣告，百度推廣，或者直接劫持瀏覽器發小廣告，「美女與你相約美*梅」，就屬於這類型引流手段。

（對，就是這種你最熟悉的配色）

人來了，怎麼從這些嗷嗷待割的朋友身上賺到錢呢？你這個問題就太天真了，一個成熟的線上賭博網站，怎麼可能真的讓散戶贏到錢呢？操縱賠率是基本操作，大數據預測結果屬於常規手段，實在不行，直接跑路，也算給了你個明明白白的交代。儘管肯定是違法違規，但3個月3億，對於這些人來說，富貴就在於一個險中求。

媒體差評就曾經分析過某個在線博彩網站的套路，以某個產品xx分分彩為例，玩家競猜的是某平台在線人數，這個數字平台官方每分鐘刷新一次，莊家就每分鐘開獎一次，一天1440期，24小時開獎，晝夜不息，終年不休。

看似公平公正公開吧？事實上從你投注結束到開獎，中間有個致命的時間差，大概不到 20 秒，在短短時間裡，博彩公司後台系統會綜合本期投注的數字，自動優化賠率什麼樣的號碼，對莊家最有利。你或許可以贏一次或者好幾次，但莊家永遠笑到最後。

這，就是海量的所謂東南亞合法賭場的一個基本縮影。

2.種菜還是養豬，這是一個選擇

為什麼當我們盤點東南亞騙局時，第一個就要說博彩？因為博彩是所有東南亞騙局的原點，也是一切的內核，其他的騙局，都不過是博彩的衍生物，比如「菜農」，比如「養豬」。

種菠菜的菜農是什麼意思？就是被招聘到東南亞去從事博彩（諧音菠菜）的一線工作人員，涵蓋範圍非常廣，從程序員到文員，從推廣到前台，他們都招。以超越東南亞的高薪和低於中國大多數城市的物價水平，他們打出了「一年存下50萬回家蓋房子娶老婆」的有力口號，讓許多有志青年報著下南洋的心態漂洋過海來到南方。但實際情況又是怎麼樣的呢？

推廣，也就是前文說到的線上吸引流量的工作，行業內部叫做「狗推」，唯一指標就是拉人頭。在博彩行業，每一個拉來的人頭，都意味著金錢，也讓他們拉人的方法幾乎已經超越你所有認知範圍，除了小廣告引流，建立人與人的關係，進一步引到自己平台，才是高級狗推的基本操作。

渴望金錢的，他們會潛伏在財經群，股票群，潛伏時間可能以年計算，一個認識數年的網友可能在某一天聊得投契時，才會向你介紹一個「秘密的，小眾的」理財手段；而更可怕的是，在認識你之前，他們可能早已經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這些在線博彩公司，會向國內各大平台購買用戶數據，據相關新聞表示，證券理財類app上的，有一定消費能力的中年男性，對於他們而言，是最有價值的客戶，而這些數據，會以彼此間買賣的方式，流通在市場。

「那些下注金額大，上線頻率高的會整理出來，成為 「 肥豬 」 表上的一員。下面這張表格，詳細表明了會員賬號、姓名、郵箱、入款總額，行業黑市價值 5000 塊。」

（在菲律賓，有20萬中國人靠騙同胞為生，差評）

這些數據確保所有在線網站的「狗推」們找到精準目標，狩獵每一個「肥豬」會員，直到他們賭光每一分錢，失去價值，脫離表格。也就是說，而一旦進入這個圈子，你可能很難再出去了。

而「養豬」，則就是另外一套手法了，相較於狗推們直接了當的以金錢作為誘惑，養豬走的則是溫情脈脈的路子，因為他們狩獵的目標，很大程度上是女性。他們潛伏在各種相親網站和平台，盯准了那些想結婚的女人們。

故事的開始都是一樣的，你會在相親網站遇到一個符合你所有條件的男性，一般是研究生畢業，從事IT技術工作，可能是因為受過情傷，可能是因為忙於工作，一直沒有結婚，但是卻一直期待著「夢中那個她」——當然了，沒結婚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經濟水平是絕對過硬的，加了他的朋友圈後你會發現他每天不僅忙於世界各地到處出差工作，車房休閑娛樂也都少不了，一句話，優質男性。

但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卻獨獨鍾情於你，相識後你們會很快進入熱戀期，早晚他都會準時發來問候，你已經相信你與他墜入了命中注定的情網，偶爾兩人還會童心發作在線聯網手機遊戲。一段時間後，男友會跟您提到，這些遊戲都不怎麼好玩，我來帶你玩個刺激的。

一個博彩網站就會直接發到你的手機上來，放心，這個博彩網站不是一般的博彩網站，而是由你男友負責技術開發的網站，他也就「非常清楚其中的規則和漏洞」，所以一定能讓你贏錢。果然，第一次玩，你可能就能掙上幾千塊，幾乎相當於你一個月的工資。

來得過於容易的錢肯定會讓你惶恐，但他會安慰你，現在攢錢，都是為了你們的未來，買新房，買新車，哪一樣不是錢？害怕風險？沒事，你是女孩子，出小頭，你每出一萬，我就出五萬，贏的錢我們都攢起來當作結婚基金。你一聽，風險共擔，頭腦一熱就開始下注。一開始仍然會贏，而且贏來的錢提現毫無障礙，但當你越來越沉迷，在男友的鼓動下借了所有能借的錢投進去後，你會發現提現再也不靈了，男友也突然消失了——你這才恍然發現，除了微信，你沒有這個男人的任何聯繫方式。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殺豬」局，受害者遍布全國。在維權群里，單單一個北京區域小群，就44人，據群管理員不完全統計，群里受害人被騙總金額達1080萬元（東南亞「殺豬盤，新京報），裡面的所有涉事人都想不到，他們認為獨一無二的命運邂逅，不過只是安排好的劇本。

3.錢，愛情，前途，沒有贏家的遊戲？

對於這些受害者而言，養豬和狗推們顯然是狩獵者，但如果將他們放進巨大的鏈條後，他們其實，也不過只是獵物而已。

（東南亞在線賭場線下工作場景，新京報）

被招聘到東南亞的菜農們，來到東南亞的第一步就是被收走護照，以防逃走；而無論哪個崗位，中國員工每天至少工作12個小時，新員工被要求加班至14個小時。新員工第一個月沒有假期，老員工一個月休息一到兩天，如果當月沒完成任務量，下個月的休息就會被取消。

公司對員工的管理和防範都很嚴密：辦公室內，員工的私人手機一律上交，下班後才能領回，每名員工頭頂都有攝像頭，管理人員不時在辦公室內巡視，突擊檢查員工的工作手機和電腦。大樓內的走廊、拐角、樓梯口到處有保安巡邏，隨時可能對員工進行盤查，樓內除廁所以外，遍布無死角的攝像頭。同時，為了防止被監控，員工所有的私人手機一旦連接辦公室WiFi，直接開除，同樣意味著一筆離職賠款。

（8人間宿舍和密不透風的辦公室，新京報）

吃飯、上廁所都有規定時間，吃飯時間不得超過半小時，一次抽煙、上廁所時間不得超過10分鐘，超出時間都會被扣工資，工作半年後，你可能仍然因為罰款，一無所獲。

想逃離回國？但你的護照被扣著啊，樓內有打手巡邏，樓外有持槍保安把守，除非繳納一筆高昂的離職費。交不起離職費和罰款的員工，只能以工抵債，繼續設局騙人。

在拋開法律風險的前提下，這些「菜農」幾乎是生存在極其高壓的生存狀態下，那他們的收入究竟如何呢？

在大多數在線博彩公司，投注流水達到 2000 塊才算一個有效客戶，而基本每個推廣的工作下線是每個月最少 15 個，少一個扣 500 塊工資，墊底是一定會有懲罰的，一些公司甚至是禁食待遇。一些格外優越的菜農們或許能實現回鄉蓋樓的夢想，而更多的大多數，月均收入仍然達不到招聘廣告上的底薪7000。

而最慘，卻也是最常見的結局之一，是在推廣過程中自己染上了賭癮，從養豬人，變成了肥豬。在一個匿名採訪中，一個「狗推」曾經表示：「 有時候，躺在宿舍的床上，盯著天花板，我也在想，我吃的是不是別人的血？」但當他一旦睜眼，發現身邊所有人都在做一樣的事，這樣的困惑自然就消失殆盡了。

在這塊土地上，所有人都被慾望連在了一個點，但顯然沒有人是贏家。

參考文獻：3個月獲利3.8億！揭開境外網路賭博「花式」騙局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2690957161429611&wfr=spider&for=pc卧底菲律賓網路博彩：專坑國人的賭局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08665076547056418&wfr=spider&for=pc「我被當豬殺了」！東南亞博彩騙局如何捕獵中國人https://finance.sina.com.cn/world/2019-05-02/doc-ihvhiqax6237231.shtml?cre=tianyi&mod=pcpager_news&loc=9&r=9&rfunc=100&tj=none&tr=9在菲律賓，有20萬中國人靠騙同胞為生。https://user.guancha.cn/main/content?id=75322&s=fwtjgzwz

撰文/編輯：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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