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寄生蟲》不如吹它

《寄生蟲》相信很多人都看了。

縱覽這十年的金棕櫚獎。

這部電影無疑是在中國觀眾中，傳播最廣的一部。

圍繞它的評價大都是：吹爆、牛逼、神作、年度最佳。

當然，在看過兩遍之後，毒藥君也不留情地潑了冷水。

精彩度已經消散，故事邏輯漏洞明顯，主題先行套路顯得生硬。

這時候，相信很多人覺得毒藥君又在裝X了。

他們會說：導演奉俊昊你懂嗎？他的電影什麼特點你知道嗎？

話已出口，那麼毒藥君勢必還要裝下去。

既然要說奉俊昊，那總得有片子講講吧。

《殺人回憶》《漢江怪物》，還是《雪國列車》?

錯，今天要說奉俊昊十年前的一部較冷門作品——

母親

Mother

《母親》的豆瓣評分8.3，在奉俊昊的眾多作品中排名第三。

但是《母親》的標記人數只有5萬多人，遠遠不及《殺人回憶》《雪國列車》等大熱作品。

《母親》曾獲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大獎提名。

也是奉俊昊第一部提名戛納電影節的獨立執導長片。

《母親》在奉俊昊的作品序列里是非常特殊的一部。

記得在評價《寄生蟲》時毒藥君說了，奉俊昊是一個技巧型導演。

他注重敘事效率，明白觀眾想看什麼，怎麼樣才能引入觀眾到劇情里。

所以他的作品，一開篇就要吸引觀眾注意力。

在《雪國列車》中是末日列車的設定。

《漢江怪物》里是生物變異，怪物吃人的橋段。

《殺人回憶》則是一宗懸案，用喜劇橋段開場。

《母親》的開頭則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或者說有些隱晦。

一個老母親，在山間的草地上，表情憂傷地獨自跳舞。

從故事情節來說，這完全是在敘事線之外。

但是，只要看完全片，就會深深體會到導演剪輯上的精心安排。

在開篇結束後，影片回到了故事主線上來。

兒子尹泰宇（元斌 飾）是智障，和母親（金惠子 飾）一直相依為命。

母親十分疼愛智障兒子，生怕兒子受傷出事。

一日，母親在自己的藥店里切葯，一輛車經過撞倒了兒子，母親發瘋般地沖了出去。

雖然兒子並無大礙，但是母親還是不斷地詢問狀況。

她以為兒子在流血，心情慌張。

其實，血是自己不小心切菜切到了手指。

而後，兒子和好友振宇開著車，找逃逸者算賬。

兩人在停車場，找到了肇事的賓士車，振宇憤憤不平地踢壞了後視鏡。

振宇還不解氣，於是帶著泰宇去高爾夫球場找人。

對於打人的事，泰宇並不在意，反倒是在球場里撿起了球。

兩人在球場和肇事逃逸的人扭打在一起。

最後都被警察帶到了警局。

對方要求賠償後視鏡時。

知道後視鏡很貴、腦子精明的振宇，直接嫁禍給泰宇。

而泰宇病情也影響到了記憶，承認是自己做的，硬背下了這個鍋。

知道兒子闖禍了，母親也沒有責怪兒子。

反而時常擔心兒子的身體，懂草藥的她還給兒子熬了補品。

兒子雖然有智力障礙，但是也十分不喜歡母親的控制欲。

於是約好友振宇，去喜歡女孩的酒館裡喝酒。

泰宇沒有等到好友，反而對喜歡的酒館老闆女兒顯出痴漢狀。

頭腦不清醒的他，被老闆娘攆了出來。

在回家的路上，泰宇跟隨在一名女生後面，嘴裡還說著酒話。

女生害怕，於是躲了起來。

並向泰宇扔了石頭。

此後，泰宇回到家中睡覺。

到了第二天，那名女生死在了房頂之上。

無論從酒後狀態，路線軌跡，還是別人的目擊證詞。

泰宇都成為了唯一的嫌疑人。

更為關鍵的是，警察還在現場找到了泰宇撿起的高爾夫球。

在警察的審訊中，泰宇怎麼都回憶不起當時的經過。

而不負責任的警察為了結案，草草讓泰宇畫押認罪。

知道兒子犯罪入獄，母親簡直要瘋了。

對於調查的結果她非常不滿，她認為兒子絕對不會殺人。

警察不想浪費時間，直接表示案子已結。

這讓疼愛兒子的母親更加崩潰。

在這第一段的三十分鐘內，比起以往的作品，奉俊昊的敘事變慢了。

但是這樣的節奏，卻是綿里藏針。

在一個個小事件中，影片展現了一對畸形的母子關係。

母親對於兒子從心裡到生理，展現出異於常態的關心。

甚至在兒子上廁所時，她都一邊喂葯一邊觀察兒子。

對於泰宇來說，母親的控制已經達到了精神層面。

當好友振宇帶戲謔地問他，和女孩上過床沒有。

泰宇卻說和母親睡過。

這其中有兩個意思，一是泰宇崇拜振宇，不想在振宇面前丟臉。

還有一個是字面意思，因為他真的和母親一起睡覺。

同時，影片還埋下了許多線索和細節對照。

比如，振宇打人是丟掉了教授的球杆，晚上他來尋找，因此沒有赴約。

泰宇替好友背鍋，對應後面自己畫押認罪。

泰宇在牆角尿完後，母親還會幫忙處理尿跡。

這也暗示著，母親要為泰宇的案件善後。

作為弱勢群體，母親幾乎用一己之力對抗整個社會制度。

她在村民團體中宣發傳單，說警察暴力逼供。

母親聘請好的律師為兒子辯護。

即使案件疑點重重，但律師卻看不起她，拒絕為其辯護。

而警察的高層都勸母親放棄。

讓她就當兒子在精神病醫院關四年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

母親感受到了社會上層的冷漠。

而在社會的下層，她面臨的是不同形式的剝削。

振宇一邊說幫忙給兒子找證據。

一邊趁機敲詐完了母親的所有積蓄。

當我們以為整部電影的劇情，在往母親為兒子洗脫冤屈的方向發展時。

故事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轉折。

擺脫母親控制的泰宇，病情似乎減輕了，他的記憶逐漸恢復。

甚至想起，小時候母親企圖殺死他。

崩潰的母親連忙解釋，自己不是想要拋棄他，而是想兩人一起自殺。

說著，母親想要為兒子扎針，這個穴位能讓兒子封鎖記憶。

從這個情節可以想出，兒子可能本是正常的兒童。

但是，經過從喂葯到針灸，兒子的思維和智力開始變得有障礙。

為了滿足極強的控制欲，她用這樣的方式，把兒子留在身邊。

當然，影片發展的生猛還遠非如此。

母親通過調查，找到了當晚的一位目擊證人。

但是從對方口中得知，原來兒子的確殺了人。

原因是，泰宇一直記著母親的話，別人打罵你，你就要還回去。

女孩向他丟了石頭，罵他白痴，於是泰宇將石頭扔了回去。

母親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為了完成給兒子脫罪。

她親手解決掉了這個證人。

而後還放了一把火，銷毀了所有證據。

在做了這些事情之後，就是到了電影開頭的舞蹈。

母親心中的絕望和罪惡在這一刻交融。

其實從劇情和表現方式來說。

刁亦男的《白日焰火》，和這部電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特別是廖凡最後的舞蹈，人物狀態和《母親》簡直一模一樣。

不過《母親》的結局還更加地生猛。

沒過多久，兒子被告知無罪釋放了，原因是有另一個智障的人認罪了。

這時，影片給了一個這樣的鏡頭。

鏡中鏡的構圖，也暗喻著案件中交織著真相與謊言。

母親和兒子又在一起生活。

兒子稀里糊塗地突然說起，為什麼兇手會把女孩放到陽台的原因。

其實他在監獄中，就已經想起自己確實殺了人。

不過直到最後，他都一直沒認罪。

更為關鍵的是，兒子在被燒毀的房間里，找到了母親掉落的針灸盒。

他知道是母親幫自己消滅了證據。

此時兒子的眼神不是無辜，而是一種知道一切的強勢。

影片的最後，母親拿了針灸，扎進了自己的穴位。

這一次她選擇自己忘掉記憶，然後和兒子永遠在一起。

此時的車裡，母親和人們在夕陽下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隨著記憶的淡忘，母親過上了她想像的快樂生活。

這不僅和開頭形成一個對應，同時又讓電影成為一個閉環。

母親和兒子將會在這樣畸形的關係中一直走下去。

和《寄生蟲》相比，《母親》不是一部主題明顯的電影。

再或者來說，它並不是主題先行的電影。

同時，和奉俊昊其他作品對比，《母親》的氣質非常冷峻克制。

但當你看完全片，卻能感受到一種黑暗壓抑的力量。

沒有為了表達而表達的刻意。

只有在氣氛和細節中，水到渠成展現出來的情感。

整部《母親》，畫面都呈現出陰鬱的冷色調。

只在最後出現了一絲暖色的陽光。

這種反諷，同比《寄生蟲》結尾處的劇情幻想，《母親》選擇了視聽語言表達。

只能說，這時候的奉俊昊還能夠在技巧中兼容藝術表達。

所以，誰說獲獎的才是最好的。

要我說《小偷家族》也完全比不上《無人知曉》。

有時候，獲獎只是一個形式的認同。

可我們總是被權威蒙蔽了雙眼，最後只能隨大流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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