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的一首七律,平淡中卻不失厚重,樸實中也透出深刻
戚繼光是明代著名抗倭將領,曾官至左都督、太子太保加少保。他有一次駐守在河北,路過捨身台,於是登台眺望,心中無限感懷。捨身台在河北遵化境內,傳說有一師二徒隱居於棲雲寺,一日師父帶大師兄外出化緣,小徒慧能問師父走後自己吃啥?師父賭氣地說,「燒大腿、煮石頭。」慧能果遵師囑,直到鍋內水沸,大腿卻安然無恙,倒是石頭如饅頭鬆軟可口。師父不信去嘗,卻崩掉兩顆牙齒,氣極之下追打徒兒。慧能逃到台頂,遠望一朵蓮花緩緩飄來,遂跳崖乘之而去,後人將中台稱為捨身台。戚繼光也聽說過這個故事,卻在詩中表達了自己的心緒。
登捨身台
明代:戚繼光
向來曾作捨身歌,今日登台意若何?
指點封疆余獨感,蕭疏鬢髮為誰皤!
劍分胡餅從人後,手掬流泉已自多。
回首朱門歌舞地,尊前列鼎問調和。
捨身台後來就成為善男信女虔誠敬拜的地方,戚繼光來到此處當然出於另一種原因。首聯「向來曾作捨身歌,今日登台意若何」,抒發了作者對過往的追憶,和對嚴峻現實的憂慮。詩人登高望遠,心情複雜,他回顧自己半輩子都日夜守衛的邊防線,本應興奮,可是不知為何,卻只剩一種孤獨和失落的感覺,正如陳子昂在幽州高歌「獨愴然而涕下」。
頷聯「指點封疆余獨感,蕭疏鬢髮為誰皤」,人到中年、鬢髮蕭疏,為國駐守、青春耗盡,此情此景讓詩人心生無限惆悵和感懷,也許是仕途失意,也許是有家難回。「為誰皤(pó,白色)」三個字,似乎有些不情願,沒有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慷慨激情,反而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感覺。
詩人一面回想,一面又陷入深思,不知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和奮鬥是否值得。「劍分胡餅從人後,手掬流泉已自多」,頸聯展現了一位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的詩人形象。「胡餅」,即燒餅,詩人平時生活簡樸,從不鋪張浪費,一塊燒餅用寶劍割開,自己總是最後去拿。喝水也是「手掬流泉」,還怕自己喝得太多。這兩句語言樸實,卻極其感人,也為下面的描寫打下鋪墊。
戚繼光生活在明代嘉靖、萬曆兩朝,皇帝昏聵、奸臣當道,倭寇入侵、內憂外患,各種社會矛盾達到了白熱化程度。前方將士浴血奮戰,而貴族們卻沉迷聲色、縱情享樂。尾聯「回首朱門歌舞地,尊前列鼎問調和」, 列鼎,既列鼎而食,指貴族豪華奢侈的生活;調和,指調配菜肴的味道。這兩句將王公貴族的奢侈,與自己的節儉生活進行對照,虛實結合地展現了深刻的社會矛盾。
戚繼光的一首七律,平淡中卻不失厚重,樸實中也透出深刻。縱觀全詩,詩人選取富有特徵的細節來構成鮮明形象,一方是捨生忘死,一方是歌舞昇平。鮮明對立的現象,產生強烈的反諷效應,暗示出作者內心極度的不平和憤慨。詩人回望捨身台,心中滿是憂慮和悵惘,他多麼希望自己也像那些善男信女,不用過問太多的煩心事,可是強烈的使命感,又讓他欲罷不能。詩人的心緒雜亂,彷彿非常清楚聽到了山谷的回聲,「向來曾作捨身歌,今日登台意若何」,也激蕩在讀者的腦海里。
※王建的兩首宮怨詩,在明快中見委曲,於流利中寓頓挫
※劉禹錫秋日送客,這首詩動中顯靜,王安石也盛讚頷聯有聲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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