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壞小孩

文/謝慧敏

《哪吒之魔童降世》還在熱播。在這部影片里，你要適應一個全新的哪吒，這個哪吒不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粉嫩嫩、白胖胖的萌娃，他是好孩子的反面，一個壞孩子！如何壞法？只消一看他，就會認定這不是一個好人，好人不該是這副長相和神情。你看，以貌取人的偏見固執地存在於人的觀念里。哪吒所到之處，是颶風過境，是洪水侵灌，滿目瘡痍，一片狼藉，人們哭爹喊娘那是不在話下。

哪吒是一個天生的壞胚，這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陳塘關總兵李靖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魔丸投胎。也是造化弄人，本來上蒼的初衷是要打造一個至善至仁的神童，哪吒的原型混元珠被分為純善的靈珠和純惡的魔丸，不料神仙打了個盹，結果靈珠失蹤了，魔丸溜進了李夫人的肚子，於是魔孩哪吒出世了。

也就是說，哪吒的壞是鐫刻在基因里的壞，是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的壞，對此爹媽只有垂淚的份。哪吒是「妖怪」已成共識。

既然頂著「壞人」的名號，肯定要有一番「壞人」的壯舉。

魔孩哪吒果然不負眾望，他走到哪裡，哪裡雞飛狗跳，哪裡人仰馬翻，僕人們鼻青臉腫，守門神暈頭轉向，街坊們作鳥獸散。高牆關不住他，師父鎮不住他，眾人降不得他。他人越是凄慘，他就笑得越歡。這個孩子從頭壞到腳。

可是，哪吒是真的壞，還是他人以為的壞？

例外出現了，當人們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哪吒時，唯獨一個走路蹣跚、還不懂社會偏見的小姑娘，她沖哪吒張開了雙手，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像一朵開在淤泥里的小白蓮。那一刻，我們發現哪吒變了，這是一個不一樣的哪吒，他的眼睛亮了，臉上的戾氣退了，他笑了，不是那種洋洋得意的大笑，是微微害羞的笑。這是哪吒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家人以外的善意。

這種表情後來還出現過幾次，都是在他人對他友善的時候。柔和的眼神、上揚的嘴角，這是無惡不作的混世魔王？分明是一個單純天真的孩子。我們觀眾的心情也跟著轉變。

很多的壞，與其說是來自天性，不如說是來自於世人的偏見。

世人的偏見最直接的體現在貼標籤上，一旦被貼上標籤，就意味著你被歸屬於某一類，你所有的行為都將帶上標籤的烙印。正面的則罷，假如是負面的，「你是怪物」「你是變態」「你是智障」「你是XX黨」「你是XX派」，它將是你身上沉重的枷鎖。「XX黨的都是反動派」 「三流大學的都是笨蛋」「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標籤成為世人衡量你重要或是唯一尺度。

其實細看，小哪吒根本就是一個孩子，一個跟他人一般無二的孩子。他所有的使壞都是孩子式的惡作劇，他所有的惡作劇都是孩子氣的吐口水丟石頭之類的調皮搗蛋，他的耀武揚威也是孩子氣的炫耀。他不曾奪人財產，不曾偷雞摸狗，不曾栽贓陷害，更不曾殺人放火。但是被貼上「妖怪」標籤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味。他的淘氣、他的聰明、他的好動、他的法力都成為罪證。

你錯的就是錯的，你對的也是錯的；你的缺點是缺點，你的優點也是缺點；你的救人也變成了害人。這就是人心偏見的危害。世上威力最大的不是什麼無邊法力，而是深不可測的人心。

這部片子的真正受害人並非是那些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良善百姓，而是貌似十惡不赦的魔孩哪吒。還記得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悟空嗎？威力來自於那張如來咒符，正是這張薄薄的紙，牢牢封住了五行山，任憑孫行者法力無邊，也不能動彈半分。「妖怪」是哪吒的咒符。

被異類、被孤立、被排斥，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同他做朋友，哪吒走到哪裡，迎接他的都是驚恐萬狀的眼神和四下逃散的身影。對他來說，世界是惡意的世界。

社會的偏見殺人於無形。當小哪吒心灰意懶地躺在床上喃喃自語時，當他了無生趣地爬上屋檐看星星時。我們的內心也悲傷起來，我們看到了一個憤怒、委屈和絕望的孩子。李靖對哪吒說：「人心如山。」

我喜歡這部影片的原因之一是，它有著正確的善惡觀。

原本這個世界就是既無絕對的惡，也無絕對的善，每個人都是善和惡的結合體。每個人既是天使，也是惡魔。至善的靈珠和至惡的魔丸是一派虛妄。

看看那顆靈珠的結果，它到了劣等種族龍族那裡，投胎成了龍太子敖丙。按理說，這個白衣飄飄、超凡脫俗、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龍太子是理想中至善至美的典範。然而，到了最後，要活埋全體陳塘關百姓的正是他，為了家族榮譽，他入了魔。

天使惡魔共存於一體，善惡存乎於一念。

理解和信任，是衝破陰霾的光束，是融化堅冰的暖陽。

母親說：「吒兒，別人都誤解了你，你不是一個壞孩子。」父親說：「別在意別人的看法，你是誰，只有你自己說了才算。」

水潑不入、油鹽不進的熊孩子瞬間瓦解了防線，流下了委屈的淚水。這個被命運捉弄、被人心偏見扼住脖子無法呼吸的孩子，在最後時刻，拼盡全力喊出了：「去他的鳥命！我的命由我不由天！我自己說了算！」全陳塘關百姓的性命被挽救了。在烈焰中，魔孩重生！

這是孩子的世界么？不，一個成人的世界。我潸然淚下。

左岸記：孩子的理解是，你認為我是壞的，那我就真的就是壞的，而且我就壞給你看。

聽說《哪吒之魔童降世》電影字排片延期到9月16日，這意味著這部電影還要在電影院上映一個月。

這就是馬太效應，好的東西在市場上會不斷地發酵，成為經典。

無論這部影片還存在著怎樣的不足，但它已經成為里程牌了，這說明中國的動畫市場其實非常大，相應地以後動畫都要被拿來和這部電影做比較了。

電影比文學作品可比較的東西更多，文學作品還可以見人見智，電影卻有很多硬核是實實在在的，過不了就只能被無情地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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