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畫不好直線，就不能成為大師？

導語

如果老天爺讓你手抖個不停，那就抖起來。

本文轉載自：手望Sowarm

ID:sowarm2016

排版編輯：Rita

我們知道，一雙手可以做很多事情。那一雙顫抖的雙手會給生活帶來什麼影響呢？

生活中，老人的手顫抖，可能會使他打翻沒拿穩的水杯；司機的手顫抖，可能會使他無法很好地掌控方向盤；學生的手顫抖，可能會無法很好地書寫試題，導致考試發揮失常。

菲爾·漢森顫抖的手

一雙顫抖的雙手不僅會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不便，情況嚴重的還會給心靈造成不可磨滅的創傷。

但美國有個小夥子，他雙手顫抖，卻成為了最有創意的藝術家。

這個小夥子叫做菲爾·漢森（Phil Hansen），1979年出生在美國的一個普通家庭。

上課塗鴉，往往是學生上課走神經常乾的事兒，學生時期的漢森也會在課堂上塗鴉打發時間。

正在畫點畫的菲爾·漢森

有一次，他漫無目的地用筆戳著草稿紙，在紙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墨跡斑點。戳著戳著，斑點便疏密有致地遍布了整張紙。從微觀上看，紙上印下的是圓形的小斑點，從宏觀上看，這些密密麻麻的小斑點竟組成了一幅人像。

在漢森的大腦中，他畫的不僅是斑點，而是通過畫斑點來創作出更宏大的畫面。他看著自己無意中創造的傑作，心裡甚是歡喜，覺得「點畫」是個既解壓又神秘的繪畫形式。

菲爾·漢森的點畫作品

高中時期，他對點畫的創作更是達到了痴迷的程度。為了研究點畫的繪畫技巧，他加強了練習，那時候幾乎每天都有新作品產出。就連做夢，他腦海里也在不停地戳著密密麻麻的點點。

漢森自學成才，憑藉出色的點畫創作，不久就成為小有名氣的點畫藝術家了。

菲爾·漢森的點畫作品

可正當漢森以為點畫就是他引以為豪的藝術方向時，上帝卻給他開了個極大的玩笑。

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伏案創作，卻發現他的雙手在不自主地顫抖。他以為只是最近休息不夠罷了，畫完這幅畫，睡一覺應該就好了。於是，他拿起筆繼續作點畫的練習。

但他畫了一會兒，手仍是在不休止地顫抖。為了控制不聽使喚的手，他下意識地用力抓緊筆桿，更加用力地去往紙上戳斑點。

此時，漢森在紙上留下的筆跡已經不是規整的圓點了，每一筆看上去更像是一群覓食的小蝌蚪。每當他越用力去抓緊畫筆，他的手卻越發地顫抖。

筆戳斑點

一開始，他可以堅持每天畫個五六小時，後來一天握兩個小時的筆都已經是極限了。漢森對點畫的鑽研以及與顫抖的抗爭，更導致了惡性循環，病情嚴重的時候甚至沒有力氣提起東西。

實際上，漢森的每一張作品都由不可計數的斑點組成，他的手也需要成千上萬次抖動。漢森的高頻率創作給手部施加了巨大的壓力，加上他沒有正確處理好顫抖，由此造成了神經損傷。

手抖前後畫的斑點對比

學過美術的朋友都應該知道，手部靈活在繪畫中的重要性。

繪畫離不開線條，而線條是繪畫藝術語言的根本要素，排線是最基礎的繪畫練習之一。線條的疏密、傾斜方向的變化，不同線條的結合，運筆的急緩都會產生出不同的畫面效果，而要把控好線條，自然少不了一雙巧手。

菲爾·漢森以最大能力畫出的「直線」

漢森的點畫雖然不是由線條構成，但是這樣顫抖的手對於一個點畫家來說，也算是廢了——他的點畫藝術生涯似乎也只能走到了盡頭。

漢森的心情墮落到了谷底，他心灰意冷，甚至因此離開了學校，輟學了兩個學期，也離開了藝術。他碌碌無為地宅在家裡，經常三餐不定時，提不起生活的興趣。有時候他自嘲道，他可以搖晃調製咖啡以及甩拍立得相片而不費力氣。

幾年後，漢森的手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但他實在忍受不了沒有藝術的生活——他決定向精神科醫生求助。

然而，醫生的診斷報告卻讓漢森如雷轟頂——漢森被確診患上了永久性神經失調。這意味著手部的顫抖，將不可逆地伴隨漢森終身。

菲爾·漢森被確診患上了永久性神經失調

他向醫生訴說著自己的痛苦，並展示了他線條扭曲的畫時，醫生卻說道：「你為何不試著與顫抖共處呢？」

醫生的話，像是把漢森從谷底深淵裡拉了一把。他轉悲為喜，覺得畫畫不一定要畫直線，抖著地畫可能也是一種特色。於是回家後，他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筆進行創作。

這一次，漢森並不試圖用力穩定住筆——他任由自己的手在繪畫的時候自由地顫動。

漢森發現，這樣畫下來的線條反而更流暢了。儘管這樣的繪畫方式不是最理想的，但淋漓盡致地作畫的讓漢森感覺很棒——漢森已經很久沒試過這樣自由暢快的感覺。

暢快淋漓的曲線

重拾自信的漢森回歸校園，畢業後也找了工作。他拿著自己的薪水跑去美術用具店瘋狂地採購了許多美術用品，刷子、顏料、畫紙等用品，應有盡有。他覺得，藝術家要有藝術家的樣子，搞藝術就得有一套「裝備」。

漢森有了經濟收入作支持，按道理說，在「什麼都富足」的情況下，漢森的藝術創作應該會更加的自由，可是當他回到家想全身心投入自由的創作時，卻陷入了靈感荒。

菲爾·漢森以顫抖的形式畫的人像作品

他一個人空坐在屋子裡，卻怎麼也想不出接下來要創作的內容。他經常腦袋一想，時間就過去了一晝。漢森想在黑暗的屋子裡伸手尋找光明，但他沒看見光明，卻感受到了他那顫抖的雙手。

「如果我的手不能完美地做些精巧的事情，那麼我可以用手做規模更大的事情，甚至不用手也可以做。」那一瞬間，他想通了——只有接受局限，才有更廣闊的創作空間。

有一次，漢森帶了一捆捲紙進入了地鐵站。他不是要去哪裡，他只是想在地鐵站里，現場即興完成一幅「自然抖」的畫。

一開始，路過的人們不知道他在想做什麼，一會兒，過路人紛紛駐足觀望，不捨得離去，他們的神情亦由茫然變為了驚喜。

駐足圍觀的路人

只見他鋪好紙張後，就在紙上用簡約而彎曲的線條，不緊不慢地將公園裡名流夫婦約會的情景畫了下來。

這副畫與修拉著名點彩畫作品《大碗島星期日的下午》，意境還有幾分相似之處。

菲爾·漢森在地鐵站里以曲線完成的作品

漢森接受了他顫抖的手，但他作為一個曾經的點畫藝術家仍忘不了他的「老本行」——他將點畫的思維運用在藝術創作上。他想，我可以用寫字母代替畫圓點。

他坐在電話前聽著故事，一邊把故事寫在了旋轉畫布上。他從畫布的圓心開始畫，一邊旋轉著畫布，一邊按順序填充著字母。最後組成了幅被多隻手撫摸臉龐的人像。

菲爾·漢森在旋轉畫布上「寫故事」

這樣作畫的方式是相當有挑戰的。因為畫布的選擇會產生不一樣的視覺，干擾度很大，而且還從畫布的中心開始作畫，就只能畫了皮膚後畫眉毛，眉毛畫了一點又要開始頭髮的修飾，而不能隨心地畫完某個五官了。

漢森不僅突破了自身的局限，還完成了出色的挑戰，這讓所有的見證者嘆為觀止。

旋轉畫布作品上的細節

接著，他嘗試給自己設了些限定：假如只能用價值一美元的素材，可以怎麼創作呢？

經常泡在星巴克店裡的漢森想到了用紙杯。他問店裡的服務員可不可以提供50個紙杯，沒想到服務員竟二話不說地提供了。

於是他用隨身帶著的鉛筆，在其中一些杯子上畫畫。當他將一個個紙杯按4排11列的陣勢擺好後，一張黑人孩子的臉便呈現在眼前。最終這項作品，用了44個紙杯和一支鉛筆，僅花了漢森80美分。

菲爾·漢森僅用80美分完成的作品

後來他又想到：假如沒有了畫布，可以在哪裡作畫呢？

在紙上、牆上這些平面上作畫算不上創新，於是他選擇在自己的身體上作畫。他在自己的肚皮上花了30幅畫，畫完了一幅便直接用另一幅畫覆蓋，而每一幅畫的內容對於漢森來說都是有影響意義的。

當時，這項名為《影響》（Influence）的藝術創作，用了延時視頻的方式記錄了下來，並放在互聯網上流傳了一百萬多次。漢森受到了人們的歡迎，他的藝術創作也進入了突破性階段。

菲爾·漢森作品《影響》

沒有畫布他可以在軀幹上畫畫，同樣，沒有畫筆他也能用其他的「工具」畫畫。

漢森曾試過將黑色的顏料直接沾在手指、手掌甚至整個手臂上，然後在牆上創作。他並不是平靜地由手指仔細勾勒畫面，而是不同角度地轉換著身體，把手臂往牆上「劈打」，從而將顏料印在上面。

菲爾·漢森在「劈」畫

漢森也有將這個創作錄成了視頻，一開始人們只看到他在不停地揮舞著雙臂，不知道他在畫什麼，到了完成署名的那一刻——原來畫的是氣勢逼人、揮舞著拳頭的李小龍像。

整個創作過程就像是個表演，動作看起來瘋狂但實際上又有點可愛。因為漢森創作時太過用力，到事後他才發現自己手都被自己「劈」淤青了。

菲爾·漢森用手臂「劈」出來的李小龍像

為了繪畫，漢森物盡其用。除了用手臂，他的腳也能畫。

他一邊放著音樂，一邊滑著太空舞步完成邁克爾·傑克遜（Michael Jackson）畫像的技能，相當帶感。

菲爾·漢森的《邁克爾·傑克遜》舞蹈腳繪

漢森不僅脫離了單一的創作形式，還演繹了不少再見藝術（Goodbye Art），即使用短期內可自行銷毀的材料完成的藝術創作，或是以銷毀作為最後步驟的藝術創作。

再見藝術的最大特點就是，作品完成後將不長期保留，甚至銷毀的那一瞬間才是創作的高潮。

菲爾·漢森用粉筆在人行道上畫的作品，幾天後消失殆盡

他會使用粉筆這樣的易逝材料作畫，不過這還算是小兒科，漢森想到了用火柴組成人像，最終一把火燒掉。

他曾用七千多支火柴棒做成吉他手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的造型，當火焰燃起的時候，彷彿重現了他最輝煌的舞台歲月。

菲爾·漢森作品《燃燒的吉米·亨德里克斯》

2009年，菲爾·漢森為第51屆格萊美獎創作官方作品，其本人也被評選為代表格萊美的官方藝術家。

格萊美主席尼爾·波特諾（Neil Portnow）說道：「我們對菲爾·漢森擁有真正獨一無二的願景，並能創造出今年充滿活力的藝術作品感到非常自豪。」

1995年，研究人員曾對「物理限制對老鼠的影響」進行了研究。

他們發現，那些只有右腿自由的老鼠比那些完全控制四肢的老鼠，能夠運用更多不同的方式來完成特定的任務。

創作中的菲爾·漢森

同理，點畫的創作經驗，雖然給漢森帶來了不可逆的神經傷害，但是這樣的局限，也讓他找到了更多的突破出口。

縱觀漢森的藝術創作，他的許多作品都受點畫思維的影響，他從細節入手，從碎片入手，組成形態規模較大的作品，並且實現更多富有創意思維的藝術。

發表《擁抱顫抖》TED演講的菲爾·漢森

打趣地說，有的人手抖，成了食堂打菜的阿姨，而有的人手抖，卻成為了最有創意的藝術家。

當局限擺在面前時，積極地打破局限去施展藝術才華，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

參考資料：

《Phil Hansen：擁抱顫抖》視頻/TED演講

《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畫不出直線的畫家，卻感動了所有人》文/浣熊藝術網

藝術家個人官網 https://www.philinthecircle.com

內容為『手望Sowarm』出品

未經授權 禁止轉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