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里的她

美文 08-19

文/十一

夕陽下，我坐在藤子椅上望著晚霞的餘暉，不經感嘆時光飛逝，物是人非，想著當我老了我的這一生，是會感到欣慰又或者是悔恨呢？

夜晚，窗外蟲聲唏噓，晚風吹過小草，發出絲絲的響聲。家裡停電，我點了蠟燭，看著蠟燭燃燒的火焰發獃，火焰正旺著，挺立而有些頹靡。我拿起筆墨紙硯，準備寫下這個在心中盤旋很久的凄美故事。

兩三年前，我在一家咖啡廳里做服務員，咖啡廳裝修復古，華麗的紅磚牆和銅色的桌子形成的復古風，讓人無比的舒適。這裡的氛圍很安靜，好像每個人都在維護這個安靜的氛圍，連詢問價格什麼都是悄悄的說。咖啡廳里，放著歐美的輕民謠和舒緩的鋼琴曲子，音樂的聲響讓人心曠神怡。

同事們說著悄悄話，我側耳聽著。他們說坐在第四張桌子靠窗位置的那個男的，每個星期三都會來這裡，而且每次都坐在同一個位置，最奇怪的是他有時還會看著窗戶外，流著眼淚，接著他們開始在那瞎猜著。這個男人，他長的高高瘦瘦，稀疏的頭髮，穿著舊的夾克衫，就那樣安靜地坐在那裡。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真是這麼一回事，每個星期三，同一個位置，有個穿著夾克衫的男人點了杯咖啡很安靜地在那坐著。

有一天，早上我來得很早，我特意去坐了那個位置，這個位置靠窗，透過窗的玻璃可以看見馬路的拐角處，那裡有個凸透鏡，是給來往的司機看路用的。我換到後面一張桌子，也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發現剛才那個位置能最清楚看到拐角處。我對著窗外看了很久，那個拐角處似乎有些隱秘的東西在訴說著什麼。

這一天，店裡人很少，優雅的歐美音樂渲染著咖啡廳讓人有些散漫。他來了，我下意識地瞄了一眼手機，是星期三，他選擇坐的還是那個位置。我在遠處看著他的側臉，似乎他精緻的輪廓里，藏著隱秘話語。正在我看著他的輪廓發著呆時，他卻哭了，這是一種無聲的哭泣。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掉，手裡拿著手機在編輯簡訊，他很認真地編輯著，生怕會出錯。

「先生」我用平靜的語氣問道，小心翼翼遞給他一包紙巾。

「謝謝！」他帶著勉強的笑意，擦著眼角的淚水。

「您是否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情呢？不管情況如何，請您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我心想這也許是我能夠給他唯一的幫助了。

他微笑的點了點頭。

這一天，他坐了很久，直到夕陽照在他的臉上。今天有晚霞，我不禁感嘆到。過了一會，他走了。那天晚上，我下班後無聊出去溜達，我在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裡遇見了他，他和我點了頭，出了便利店。我買了一瓶牛奶，付了錢，站在門口外看著發票單發著呆。就在這時，他徑直地走向我，遞給了我他手上剛買的熱咖啡。我下意識地把剛買的牛奶藏進衣袋裡，生怕等下他會尷尬。幸好他沒有發覺。

「謝謝！」我接過了他的咖啡。

「也謝謝你上次遞給我的紙巾和對我說的那段話。」他笑著對我說。

我們兩個人，坐在馬路邊的欄杆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車輛和城市的霓虹燈，喝著手裡的熱咖啡，聊著他這些年來經歷的事。

他說，咖啡廳那張桌子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未婚妻。那張桌子可以很清楚看到馬路上那個拐角處，也就是那個拐角處讓他失去了他最愛的人。我可以看見他眼裡那種憂鬱的悲傷。

他和小文（他的未婚妻）在大學認識，小文是一個美麗的女孩，會流利的英語，每次上英語課的時候，都會聽到她回答老師隨口說出來的問題或者是老師要求翻譯的句子。他坐在她的斜下方，看到了這個女孩，她穿著牛仔褲和一件白色寬鬆的上衣，身材消瘦，扎著個小辮子，很簡潔自信地坐在那。從那一刻起，他發覺自己愛上了這個女孩。也許是青春的悸動，也許是那時的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照在這個女孩的臉上，顯得如此的華麗。於是，他開始努力學習英語，想有一天他也可以和她一起回答著老師的問題，並試著去讓她注意到他。終於有一次，老師叫了他回答問題，但他卻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來，漲紅的臉惹得她笑岔了氣。

後來，在飯堂里排隊打飯時，他排在她的前面，卻故意裝作不喜歡吃，想去別的地方而把位置讓給了她。很不湊巧的是那天其他吃的都收攤了，他只好回去排在她的後面。

「還給你」她走到他的旁邊對他說。

「沒事，不用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被她強拉著上去了。

他轉身過去，看了看這個女孩，她就那樣微笑著看著他。

就這樣，他們兩個相識了，在一個充滿泡沫色的夏天裡。也從那天起，他的腦海里一直深刻地記著這個女孩的笑臉。

她是一個愛笑的女孩，他看著我說到。他說這話時的眼神，和著夜晚城市霓虹燈，似乎可以看得見這個女孩的笑臉。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愛一個人有多深，是可以從他想念這個人時的眼神透漏出來的。

後來，他們一起上課，一起下課。很多人在這個充滿衝動而敏感的年紀相愛，都會出現這樣或那樣的爭吵，但他們沒有。他們從在一起的那天起，就沒有爭吵過，他們寬容和包容著對方的缺點，每次她的無理取鬧，他都可以包容對待，每次他的幼稚，她都可以笑著面對。他們牽手度過每一個節日，度過每一個春夏秋冬。從開始的歡快，到最後他們可以一起分享安靜，一起靜靜地坐在海邊看海，一起靜靜地看著日出日落的每一刻。

畢業後，他們同居，一起在一座生活了五六年的城市裡打拚。生活一如既往，直到有一天命運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她發現了他和公司的一個女孩走得很近，心裡有了些猜疑，卻又不敢當面和他說，怕因此破壞了彼此的感情。於是，他們的日子伴著猜疑慢慢的過著。他打算向她求婚是在一個和她一起看日落的傍晚，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孩，她已經從當初稚嫩的大學生變成了一個社會的工作者，也開始為房租為她自己的將來做著打算，從第一天看見她開始，他就打算要保護她。甜言蜜語和海誓山盟的話在青春的那個衝動的階段已說了不下千百遍，但這遠遠不及一個戒指來的牢固。他也知道她的猜疑但他沒解釋，因為他打算下個月她生日的那一天跟她解釋清楚並向她求婚。

若能早點解釋，也許這一切都會不一樣，真的，有些事如果當初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他看著我的眼睛說道，我能看出他那絕望的眼神是如此的深陷。

那是細雨綿綿的四月，空氣中滿是潮濕的味道，也是這一天，一段原本美好的回憶變成了不敢提起、不敢想起的記憶。這一天，在馬路的拐角處，他和那個讓她一直猜疑的女孩下班在路邊談論著公事，被她看到了，她很生氣地質問著他，當他正忙著向她解釋時，她跑了。

「喂，我們結婚吧！」他看著追不上的她大聲哄著。

「真的？」她眼裡嗆著淚水問道。

「真的，真的，真的。你看戒指都給你準備好了。」他匆忙的從口袋裡拿出戒指盒。

她笑了，含著淚，是幸福是感動。就在她正跑過來時，一輛車直衝而過，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穿透了他的心臟，似乎全世界只剩下摩擦聲。此時，空鳴，寂靜，猙獰，包圍著這座城市，使原本幸福，快樂，美好變成悲傷，哭泣，痛心。

司機是醉酒駕駛，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走了。他擦拭著淚水說道。後來我抱了抱他，與他告別後，我在回公寓的路上，抬著頭看了看這夜晚，發覺它是如此的黑，以至於天上的星星是如此的明亮。我想一定會有一顆星星是他的愛人，此時此刻正靜靜的看著我們。

後來，我再也沒有看到過他。我在之後的不久便辭去了這份工作，到處去流浪。有時我會抬起頭看看星星，回憶起他們這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