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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個家族的變遷看南通人在上海

小時候就聽母親說,外公的家族在南通石港曾有許多產業,後因日軍入侵,闔家逃至上海避難。母親出生在上海,從未回過家鄉南通,引為憾事。而我只記得外公在世時老家送來的那些美食,香肚、蹄筋、香脆餅……小時候的滋味從舌尖留到心頭。

2006年秋,我和先生決定去趟南通開啟尋根之旅。我們從上海旅遊集散中心乘班車,經汽渡,約4小時到達長江邊的古城,匯入普通遊客中,登狼山、游濠河,憑弔駱賓王墓、張謇紀念亭,又參觀南通博物苑。「上海的後花園」名不虛傳,許是瀕江臨海多河的緣故,感覺氣候比上海濕潤許多,城市氛圍中更多了幾分從容閑適與親和。入夜時分,濠河上空升起絢麗的煙花,和著音樂噴泉,將夜生活推向高潮。先生被感染,說退休後歸鄉也不錯,自在悠閑,慢生活。只是南通已無直系親屬,尋根之事暫無頭緒。

回上海後,我按照小阿姨的指引,尋訪到外公從南通來滬後的工作地——長樂路一處老洋房。三層的花園住宅早已是七十二家房客,細看輪廓氣勢還在。小阿姨說,上世紀三十年代末外公遷居滬上不久,便開始參與慈善事業,與朋友們組織私人機構,救助受災的貧苦人群,給予免費治療,據說光是救護車就有幾輛。我耐心求問院中住戶,終於在花園南牆上尋到舊日所遺石碑,碑中文字、人物已不可考,空留種種疑問。好在此樓已在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中被確定為不可移動文物和上海市優秀歷史建築,可以再探。

為更多地了解外公,我去了檔案館,幾度搜索資料,拜訪故人。後來,表弟在《南通地方志》找到《石港源隆南北雜貨店的興衰》資料,一段家族史才逐步清晰。外公汪久良1903年出生於南通富戶家庭,成年後接手其父在石港米市橋南首的產業「源隆」南北貨店,因其經營得法、服務周到而聲譽頗佳、生意興隆,從最初的小型零售店發展為批發為主的大字型大小。期間,外公還抽出資金,在石港開辦了一家「久記電燈廠」,為鎮上商家居民提供了便利。

抗戰爆發後石港為日寇所佔,當敵偽脅迫外公出面「維持」時,他立即舉家遷避上海,決不為保自己的身家而充當漢奸。留在敵占區的源隆號作為愛國商店,堅持以誠經商,不囤積居奇、不資敵賺錢,不僅向抗日民主政府秘密繳納稅金,還掩護與協助我黨稅務幹部開展工作,並冒著日偽封禁危險,向缺乏物資的抗日根據地大量運銷印刷用紙和其他軍需用品。

看罷史料,我發覺南通像一個窗口、一把秘鑰,打開了自己對家族史的發掘。從探訪南通城到尋舊長樂路,很多過往的記憶碎片串聯起來。家族史從斷斷續續的口述變成了連貫的、具象化的歷史,外公的形象也變得更加鮮活生動。我對外公的認識從「老上海的小開」轉為「舊南通的鄉賢」,又加上「做善事的居士」。

前些日子家族聚會,小阿姨取出珍藏的書信。第一次看到外公晚年的親筆文字,密密麻麻,牽掛多多。晚年的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花,每年等著家鄉的南貨。我默默地想:世事滄桑,外公若還健在,該有116歲。如能聽他親口講述家鄉風土和家族淵源,該是多麼精彩。那個外公因國難而出走的老家,真是崇川福地,人傑地靈。南通人的人情練達、細膩精明,南通人的商業頭腦、創新精神和開拓意識,投射到國史上是20世紀初民族工商業的興起,集聚到家族史上便是外公的生平經歷;而南通人的熱情好客、樂善好施,又化為了外公家族的血脈傳承。

那日我站在狼山之頂舉目遠眺,滾滾長江東逝水至此化作灰濛濛的一片,靜卧腳下。記得一位哲人把河流下游比作人生的老年期,舒緩、靜謐、豁達。望著如此平靜的江水,忽慶幸自己在知天命的年齡,或許是最適當的時機去走近外公。感念這南通之行的契機,讓我知曉了先人的奮鬥與苦難,也重啟了我對人生的領悟,對過往與現實生出許多新的思考。人生總有起落,精神終有傳承。無需太過刻意的尋根,只要清楚一點:我們有這樣的長輩與家風很幸福。

我們計劃明年再去一次南通石港。到時滬通鐵路跨長江大橋應該建成了,直達的高鐵也通車了,旅途將更為快捷。屆時帶女兒看看源隆號舊店鋪,走走米市橋,嘗嘗傳統的窨糕。或許日麗中天,或許水流重重,無論怎樣都期待著。

遙想當年,外公被迫攜家人由水路出走;今天,外公的後人們從陸路歸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心境更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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