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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獎得主梁曉聲:我們不能一邊抱怨社會冷漠,自己卻看人下菜

梁曉聲七十歲了,這兩天一直在北京國家圖書展覽參加出版社安排的活動。他穿著一件運動上衣,頭髮灰白。對談結束後,他在讀者遞來的小說扉頁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梁曉聲的字跡有些鬆散,他說,寫完《人世間》之後,現在用手寫字都有些困難。

《人世間》剛剛獲得了第十屆茅盾文學獎,得票數在五部得獎作品中位列第一。這部三卷本的小說花了梁曉聲五年時間,長達一百一十五萬字,時間跨度達五十年,從七十年代一直到現在。

《中國新聞周刊》:你是怎麼知道獲得茅盾文學獎的消息的?

梁曉聲:當時北京電視台在我家裡採訪我,一共去了四個人,和我們的書沒有任何關係。那大概是16號,電視台要錄製,就在錄製的過程中,有人在手機里發現了這個情況。我當時肯定是要把手機關掉,必須要把北京電視台的錄製進行下去,所以不可能有你們想像中的那種激動和愉快。只要書出來,能得到讀者的認同,認同度高一些,對我就是最大的欣慰了,對獲獎沒有什麼想法。

《中國新聞周刊》: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

梁曉聲:在寫《人世間》第三卷的時候,檢查出身體有些毛病,採用的是保守治療,我現在沒有什麼明顯的感覺。但是有一種極大的困擾就是頸椎病,會變得越來越重。就算是天氣再熱,我坐計程車,開空調的話,半分鐘就覺得說話說不出來,身上發冷。還有就是寫字困難,不但不能寫在格子里,在這個冷度下,就算寫在A4紙上,也很困難,指甲蓋兒那麼大,一頁紙寫不了多少字。開空調的話,簽售也覺得很難,拿著筆,手不聽使喚。

《中國新聞周刊》:那之後還會有什麼寫作計劃嗎?

梁曉聲:會有的,長篇的話會很慎重考慮,客觀上再想寫這麼長很難了,身體不允許。主要還是散文啊,隨筆啊,以及讀後感。

《中國新聞周刊》:寫《人世間》的這五年里,生活節奏是怎樣的?

梁曉聲:以前寫長篇的時候,生活完全顛倒無序,各種各樣的事情都有,家裡的事,朋友的事,學生的事,尤其在北京,站台的活動又多。上午一件事,下午一件事,一天就過去了。寫作等於是忙裡偷閒。

《中國新聞周刊》:平時跟年輕人會有什麼樣的交流?

梁曉聲:平時會接觸出版社的編輯,合作一直比較愉快。此外就是小區的保安,送水的小哥,還有打掃衛生的家政女工,遇到的任何一個人,我都願意聊幾句,收入啊,還有家庭狀況,這樣對中國發展進程中勞動者的狀況會有一個直接的了解。這不是為了寫提案,也不是為了別的,作為一個作家,要對自己的國家有一個準確的判斷。

樓道里拖地的一個女工,負責二十幾層樓的衛生,每天都能看到,她跟你一樣,都是一個人,不是機器,說一聲辛苦了,拖得真乾淨,她也會感到一點溫暖。你不能幫助人家什麼,人家也不會伸手,但是就是這麼一點點的暖度,是我們應該給的。我們不能一邊抱怨社會關係冷漠,自己卻看人下菜,選擇性地給溫度,而且還是向上給。

《中國新聞周刊》:現在的年輕人和你們那一代人的大環境有什麼不同嗎?

梁曉聲:像八零後、九零後和零零後,這些中產家庭和底層家庭出來的孩子,他們實際上承受著社會各層面的多重壓力,這種狀態,就承受力而言,是強過我們這一代的。當然,兩者有所不同。我們年輕的時候下鄉,從事很艱苦的勞動,在這一點上,現在的孩子可能會弱於我們。

我當年在兵團,是有工資的,在一個絕對平均主義的狀態下,所有的人待遇一樣,我在連隊里餵豬的,打掃馬棚的,種菜,開拖拉機,或者當小學教師的,另一個人在兵團總司令部當首長秘書,這些差別都落在一點,咱們的工資都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我們勞動的時候,兵團首長來視察了,前後跟著知青幹部,我們想著,有啥牛的呢,都是勞動者,那個時候沒有不均,除非是太陽太曬,而他坐在辦公室里,有時候他也要參加勞動。

現在的年輕人,進入寫字樓,從最低端的工資開始,但是有人跟他年齡一樣大,卻開著寶馬車,穿著西服,用我們的話說,人五人六。

《中國新聞周刊》:你如何理解文化對個人的意義?

梁曉聲:你不能讓自己在文化上悲催。我是知青中最受同情的,家裡最困難,小學的時候就免費享受救濟金,你想想那是什麼要求,動不動人家說,「黨供你上學」,連買只冰棍吃,都怕同學看到。但是大家還是願意跟你聊天,成為朋友,有時你的看法還影響了他們,對你有尊敬,那是因為文化。

下鄉之前我就看了很多書,如果沒有這個,我想不悲催也不可能。文化可以讓我們理性地看待人生價值,看穿那些外在的東西。他再有錢,能住半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卧室嗎?他能把幾千億炒成一盤菜吃進去然後長生不老嗎?誰活得長還不一定。

《中國新聞周刊》:這幾年出現了一批東北的年輕作家,主要是遼寧老工業區的工人子弟,你如何看待他們的寫作?

梁曉聲:我沒關注到,不了解,但是我想他們寫工廠應該寫得不錯,有現實感,那很好,我樂於看見他們越寫越好。我們哈爾濱也有很多下崗的,但是沒什麼人寫這個。這種民間記憶進入文學是寶貴的。

《中國新聞周刊》:在你這個年紀寫作,和七八十年代寫作的時候,有什麼不同?

梁曉聲:你在年輕的時候,其實是有情緒和情感要表達,去釋放和噴發。當你被當做一個作家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是你去證明這個身份的寫作狀態,證明你的寫作是可持續的,越寫越好,可以駕馭不同的題材和風格,這樣寫是社會批判,那樣寫也有道義的擔當。

但是到了七十歲的時候,像我現在這樣,還能向別人證明什麼?證明你那點兒才華嗎?有意思嗎?當你忘記了才華的時候,才真正開始面對文學,想著能用文學回報社會什麼。也掙了一些稿費了,想掙也掙不到了,寫作跟稿費無關,跟市場無關,跟得獎無關,雜念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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