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廖奇琦:薈萃眾美 秀出叢林——趙孟頫畫學思想及作品分析

廖奇琦:薈萃眾美 秀出叢林——趙孟頫畫學思想及作品分析

南宋祥興二年(一二七九),宋朝軍隊兵敗崖山,左丞相陸秀夫背著時年八歲的少帝趙昺跳海而死,宣告了大宋王朝的徹底覆亡。這一年,趙孟頫二十五歲。

趙孟頫(一二五四——一三二二),字子昂,號松雪道人,又號水精宮道人、鷗波,浙江吳興(今浙江省湖州市)人。宋太祖趙匡胤十一世孫、秦王趙德芳嫡派子孫。其父趙與訔,度宗時,「拜戶部侍郎,兼知臨安府浙西安撫使」,家中收藏宏富。趙孟頫自幼聰穎過人,十一歲時,父親過世。其母丘氏告誡他:「汝幼孤,不能自強於學問,終無以覬成人,吾世則亦已矣!」趙孟頫發奮學習,「讀書過目輒成誦,為文操筆立就」。十四歲即以父蔭補官。可惜好景不長,宋為元滅。此後,趙孟頫賦閑在家長達十餘年。有遠見卓識的丘夫人再次激勵他:「聖朝必收江南才能之士而用之。汝非多讀書,何以異於常人?」母親的教誨讓身處逆境的趙孟頫自強不息,潛心鑽研。他拜吳興大儒敖君善為師,學習經史;以溫日觀為師研究佛法;還受教於南古真人杜道堅。由此儒釋道三家思想深刻影響了趙孟頫此後的整個人生。其間,他經常往來於吳興和杭州兩地,廣泛結交文人墨客和書畫領域等各界精英,與錢選、牟應龍等人並稱「吳興八俊」,成為名震一時的全才。

元初,世祖忽必烈推行等級制度,「蒙古、色目人作一榜,漢人、南人作一榜。」因原南宋統治下的「南人」不能擔任政府要職,致使士人階層雖滿腹學識卻無用武之地,處境十分艱難。只有程鉅夫是個例外,成為最早受重用的「南人」之一。身為「南人」,他知曉江南一帶人才濟濟,漢族人的文化修養較高,遂全力為他們爭取機會和待遇。至元二十三年(一二八六),程鉅夫「首陳:『興建國學;乞遣使江南搜訪遺逸;御史台、按察司,並宜參用南北之人。』帝嘉納之」。翌年,他在杭州尋得包括趙孟頫在內的二十餘人北上大都。「公居首選,又獨引公入見。公神采秀異,珠明玉潤,照耀殿庭。世祖皇帝見稱之,以為神仙中人,使坐於右丞葉公之上。」或許在趙孟頫看來,南宋已無力回天,唯有仕元方能實現自己的遠大抱負。趙孟頫雖因才華過人「榮際五朝,名滿四海」,官至翰林學士承旨(從一品),但在大都的官宦生涯並非一帆風順,加之身為趙宋宗室成員仕元,在很多人看來有失民族氣節而飽受責難。趙孟頫內心深處也始終處於痛苦和矛盾之中。

時至今日,學界依舊在趙孟頫主動還是被動仕元這一問題上持有不同觀點,但放眼歷史,或許當初他的選擇正是最恰當的捍衛和延續漢族傳統文化的方式。

趙孟頫博學多才,擅詩文,通音律,精鑒藏,在書法繪畫方面成就卓越。

一 畫學思想

北宋中後期,以文同、蘇軾和米芾等為代表的文人畫家,強調主觀意趣的表達,反對形似,重視神韻;反對缺乏文化底蘊和精神內涵,而只有精細技藝的繪畫,提倡「士人畫」「墨戲」而形成風氣。可是,進入南宋以後,卻被大行其道的院體畫取而代之。

元 趙孟頫 自畫像 23cm×24cm 故宮博物院藏

趙孟頫針砭時弊,提倡古意,反對「用筆纖細,傅色濃艷」的繪畫:「作畫貴有古意。若無古意,雖工無益。今人但知用筆纖細,傅色濃艷,便自謂能手。殊不知古意既虧,百病橫生,豈可觀也?吾所作畫,似乎簡率。然識者知其近古,故以為佳。」又在《雙松平遠圖》卷末自題曰:「仆自幼小學書之餘,時時戲弄小筆,然于山水獨不能工。蓋自唐以來,如王右丞、大小李將軍、鄭廣文諸公奇絕之跡不能一二見。至五代荊、關、董、范輩出,皆與近世筆意遼絕。仆所作者,雖末敢與古人比,然視近世畫手,則自謂少異耳。」在評價李唐時,明確指出他的山水:「落筆老蒼,但恨乏古意耳!」

由此可見,趙孟頫要求摒棄的是南宋劉、李、馬、夏一派的院體風格,推崇王維、李思訓、鄭虔、荊浩、董源和范寬等人。他倡導的「古意」,是借古以開創一種不同於南宋的新畫風。這種新畫風實質上是對晉唐的回歸,與北宋黃休復「用筆精緻,不謂之功;傅采炳縟,不謂之麗」;郭若虛「凡畫必周氣韻,方號世珍。不爾,雖竭巧思,止同眾工之事,雖曰畫而非畫」。的品評標準遙相呼應。

元 趙孟頫 壽星像 54cm×122.5cm 故宮博物院藏

趙孟頫倡導唐至北宋高尚士大夫「與物傳神、盡其妙」之畫,反對南宋以來的所謂「士夫畫」。《六如畫譜》記載,趙子昂問錢舜舉曰:「如何是士夫畫?」舜舉答曰:「隸家畫也。」子昂曰:「然觀之王維、李成、徐熙、李伯時,皆士夫之高尚,所畫蓋與物傳神,盡其妙也。近世作士夫畫者,其繆甚矣。」

元 趙孟頫 杜甫像 24.7cm×69.7cm 故宮博物院藏

此外,趙孟頫明確提出書畫同法理論。如他在《秀石疏林圖》中的題跋寫到:「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於八法通。若也有人能會此,須知書畫本來同。」此前,張彥遠的「書畫同體」和郭熙以書法入畫的理論涉及的是人物畫和山水畫,趙孟頫將這一理論延伸到此後文人畫家「墨戲」的主要題材——花鳥竹石中,無疑為後世文人畫的發展提供了理論依據,也是文人畫能夠在元代迎來鼎盛期的重要原因。

二 山水畫

趙孟頫是中國美術史上少有的全能型畫家,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等無所不精。有關他的具體師承關係,現存畫史資料鮮有記載。「書法『二王』,畫法晉唐,俱入神品」之敘述,或許證明了趙孟頫對晉唐古韻的手摹心追。

元 趙孟頫 山水圖 30cm×77cm 故宮博物院藏

元 趙孟頫 松下聽琴圖 60.4cm×123.8cm 故宮博物院

而從畫風上看,趙孟頫山水畫主要有三種:一是師大小李將軍的青綠山水,二是師董源、巨然的江南畫派,三是師李成、郭熙的北方畫派。在創作中,趙孟頫多種風格互相借鑒使用。

元 趙孟頫 洞庭東山圖 26.6cm×60.8cm 上海博物館藏

元 趙孟頫 高士撫琴圖

《幼輿丘壑圖》是趙孟頫早年的一幅青綠山水畫。畫面描繪的是東晉名士謝鯤隱逸山林的事迹,表現了其超脫、放達與自由的精神境界。山野幽僻,松樹成蔭,幼輿獨坐水岸觀水聽松,神情悠閑安詳。全圖沿襲晉唐風格,布局疏朗,以線勾勒山體結構,稍作點染後,以青綠傅色。畫法厚重古樸,脫去了南宋以來青綠山水纖細濃艷的院體弊習。「此圖是初傅色時所作,雖筆力未至而粗有古意。」故可以視作趙孟頫摹古道路上的早期之作。

元 趙孟頫 鵲華秋色圖

元 趙孟頫 鵲華秋色圖 局部之一

元 趙孟頫 鵲華秋色圖 局部之二

《鵲華秋色圖》以清韻淡雅的筆墨描繪了山東濟南郊外的鵲山和華不注山。鵲山山形如牛背,中鋒用筆,以披麻皴和解索皴繪其溫潤細密;華不注山似兩個錐形兀立於秋林之中,以荷葉皴顯示出其堅硬的石質。兩山皆以花青石綠點染。鵲華之間,漁村屋舍,蘆荻紅樹,羊兒漫步,樹木叢生,水波無痕,靜謐祥和,意境幽遠。兩山隔河相望,既相互照應,又各具不同。

為了達到古拙的效果,趙孟頫在物象比例上做了處理,如山與附近的樹木、房屋相比顯得太小;樹木與舟楫相比又顯得太大等。雖畫中山形、樹木、茅舍、船隻、人物和牲畜等不全合比例,卻沒有那種世俗的艷麗,而有著獨特與純真之處,使觀者在景物之外,可深入領略古人意境。這種處理,應是受古人啟發而來的,如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論畫山水樹石》謂魏晉山水畫「人大于山,水不容泛」之類。鵲華二山本為北方景緻,趙孟頫卻是以董源、巨然皴法進行描繪的,既有古韻又不失法度。正如楊載補跋所云:「種種臻妙,清思可人,一洗工氣,謂非得意之筆可乎。」此圖作於元貞元年(一二九五),是畫家回到故鄉浙江後為摯友周密所作。

元 趙孟頫 幼輿丘壑圖卷 局部之一

元 趙孟頫 幼輿丘壑圖卷 局部之二

根據周氏《趙子昂孟乙未自燕回出所收書畫古物》記載,此次南歸,他帶回了類目眾多,數量驚人的作品。如《王右丞山水小本》,李成《看碑圖》(按:又名《讀碑窠石圖》),元代張受益家物……這些古物讓「罷官未歸」的趙孟頫得以在家把玩和揣摩前人繪畫的風骨神韻。

元 趙孟頫 深秋平遠圖 29.2cm×25.7cm 故宮博物院藏

元 趙孟頫 水亭觀弈圖 71.6cm×135cm 故宮博物院藏

在完成了對南方董、巨風格的研習和出新之後,趙孟頫又將目光轉向北方畫派的代表李成和郭熙。《重江疊嶂圖》作於大德七年(一三〇三),雖沿襲了董源的平遠取勢的構圖,但卻明顯帶有李、郭風範。近景坡石之上,有兩棵巍然挺拔的蒼松,雙鉤樹木枝幹,挑出松針,並用干筆勾出松麟。最為典型的是雜樹的畫法,與李成《讀碑窠石圖》和郭熙《早春圖》中蟹爪狀枯枝如出一轍。中景以捲雲皴寫俊秀山巒,江面開闊,水波不興。遠景山勢連綿平緩,以水墨渲染。

全圖突破了南北方地域的局限性,正所謂「到處雲山是我師」。他將董、巨的平淡天真與李、郭的精微深沉加以有機整合,並融入書法筆意,帶有明顯的文人畫意趣,呈現出超逸洒脫、澄澈空靈的獨特面貌。拖尾處王世貞的題跋云:「吾向者見公畫,以為公吳興人,故類苕霅間山水耳。大江中行十日不遇風,波平如席,病小間,對江南北諸山,閱此卷便似芙蓉鏡中美人,以此知前輩之不易嘲也。」應是對此畫的準確詮釋。

元 趙孟頫 江村漁樂圖 30cm×28.6cm 美國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藏

元 趙孟頫 溪山圖

元 趙孟頫 吳興清遠圖 88.5cm×24.9cm 上海博物館藏

元 趙孟頫 秋興詩意圖 58cm×27.8cm 故宮博物院藏

元 趙孟頫 桐陰消夏

三 人物鞍馬

人物鞍馬畫方面,趙孟頫曾自言:「宋人畫人物,不及唐人遠甚。予刻意學唐人,殆欲盡去宋人筆墨。」可見,他似乎想要跳出宋代院體的藩籬,但從傳世作品來看,卻做得並不徹底。

元 趙孟頫 天馬圖 50.7cm×31.3cm 故宮博物院藏

《紅衣西域僧圖》為趙孟頫大德八年(一三〇四)所作,有學者認為,畫中人物是借悼念剛剛去世的薩迦派帝師膽巴之名,隱喻正在薩迦大寺做總持的故宋恭帝(瀛國公),以寄託畫家內心的哀婉情思。僧人高鼻深目,濃眉短須,相貌明顯異於漢人。結跏趺坐於青石上,身著紅色交領袈裟,露出胸部。人物取法晉唐以來的高古遊絲描,線條疏朗凝重,顏色鮮艷純粹。雖屬工筆重彩,但已褪去了院體纖細柔弱的作風。背景的古樹蒼勁虯曲,山石用干筆皴擦,體現出元初以來山水畫的新氣象。

根據周密的《雲煙過眼錄》和湯垕的《畫鑒》可知,當時在江南一帶,有關西域人物題材的畫作多有流傳,如陸探微《降靈文殊》,盧楞伽《過海羅漢》、《羅漢十六》,閻立本《步輦圖》《掃象圖》等,甚至趙孟頫手中還收藏有王齊翰的《岩居僧》。眾多藏家之間過從甚密,這些豐富的資源拓寬了他的視野。此卷後有補跋云:「余嘗見盧楞伽羅漢像,最得西域人情態,故優入聖域。蓋唐時京師多有西域人,耳目所接,語言相通故也。至五代王齊翰輩,雖善畫,要與漢僧何異?余仕京師久,頗嘗與天竺僧游,故於羅漢像自謂有得。此卷餘十七年前所作,粗有古意,未知觀者以為如何也?」表明趙孟頫精於鑒藏,能夠敏銳地指出王齊翰與盧楞伽在人物塑造上的差距及原因。正因為如此,他雖對晉唐畫家無限仰慕,但除摹古之外,依然不忘對現實生活的體察。

元 趙孟頫 洗馬圖 255.4cm×31.7cm 英國大英博物館藏

除了單純的描繪人物,趙孟頫還對人馬畫情有獨鍾。既畫人也畫馬,故名「人馬畫」,屬複合畫科。中國的人馬畫發軔於新石器時代,魏晉便已進入成熟期。至唐代形成人馬畫的高峰,上自皇親國戚,下至民間畫家都熱衷這類題材,湧現出曹霸、陳閎、韓幹和韋偃等畫馬名家。此後,北宋畫家李公麟將白描技法用於畫人馬,以樸素洗鍊的線條在畫史上獨樹一幟。遼、金不乏人馬畫名家,遼代人馬畫主要師法唐代名家,金代人馬畫則主要師法李公麟。南宋人馬畫幾乎絕跡。元代以趙孟頫為代表的畫家因為青睞晉唐題材,一度幾近消失的人馬畫再次復興。

元 趙孟頫 柳蔭試馬圖 94.7cm×188.2cm 美國弗利爾美術館藏

趙氏人馬畫有兩種體系:一是學唐人韓幹,用色濃烈,馬匹體型肥碩,並將人、馬和山水相結合;一是仿北宋李伯時,色彩簡淡,充分發揮線的表現力,挺健而又靈動自由。相較之下,後者傳世作品居多。

元 趙孟頫 人騎圖 52cm×30cm 故宮博物院藏

在造型上,趙孟頫上追唐人的同時,也在效仿李公麟的清淡筆墨,《人騎圖》當為最佳實例。畫中自題曰:「吾自小年便愛畫馬,爾來得見韓幹真跡三卷,乃始得其意雲。」可知趙孟頫自幼即對韓幹作品進行鑽研,自認經過多年的努力已具備了畫馬的精湛技藝。

李公麟雖師法韓幹,但他一改韓幹因所畫馬匹多為皇家御馬與唐代審美崇尚豐肥而「畫肉不畫骨」的作法,在人馬畫中透著強烈的文人意蘊。故趙孟頫雖極力貶抑宋人之畫,但獨對李公麟讚賞有加,如他在給李公麟《郭汾陽免胄見虜圖》所作題跋中云:「公麟筆為古今健豪,師法者未得入閫奧。每竊效,難免頻態。真絕代筆也,世人其寶諸。」

元 趙孟頫 畫馬圖 49.4cm×72.4cm

元 趙孟頫 畫馬圖 局部

《人騎圖》畫中人物與《紅衣西域僧圖》有諸多相似之處。一文官儀態端莊沉穩,身著紅色長袍,一手持鞭,一手輕拉韁繩。胯下駿馬,矯健威武,緩步徐行。為了烘托主體,全圖沒有背景,人物採用高古遊絲描,設色富麗,頗具唐人遺韻。有學者認為,畫中人的相貌與廣為流傳的趙孟頫肖像有相似之處,推斷有可能是其自畫像。駿馬以鐵線描勾勒,淡墨染色。畫面將重彩與淡彩巧妙結合,主次分明,相得益彰。

與《人騎圖》同為元貞二年(一二九六)所作的另一幅《人馬圖》,可以看到趙孟頫與韓幹風格漸行漸遠,而受李公麟影響更為深刻。與《人騎圖》中紅衣男子雍容優雅相比,《人馬圖》中馬夫的形象顯得謙卑矜持。因為有過多年畫馬的經驗,趙孟頫對馬的結構了如指掌,用線十分自信。以篆籀筆法畫凹凸轉折,姿態優美生動。全圖採用白描技法,只在馬的鬃毛、尾巴和馬夫的長袍等處輔以淡墨渲染,古雅樸素,線條清勁,表現了文人淡泊超脫的審美理想。「唐宋的馬畫家在畫上的題識內容經常是駿馬的名字、高度、長度、來自於中亞哪個地區及何時被進貢到皇家馬廄中等這類記錄性文字,這些馬畫幾乎便是官方為留存駿馬資料所作的馬的肖像畫。然而反觀趙孟頫的《人馬圖》,其題識講述的是關於一個人的備忘:「這幅畫是為了取悅其好友『清玩』的饋贈之禮。這絕對是一個新文人精神的表現。」

對於正處在人物畫衰退期的元代趙孟頫所做出的努力難能可貴,他的托古改製為漸趨沒落的人物畫注入了生機。

四 花鳥竹石

趙孟頫在花鳥竹石畫領域,工筆與寫意皆有所涉獵,形成了兩種迥然不同的面貌。《幽篁戴勝圖》畫一隻戴勝鳥棲息在幽篁細枝上。戴勝用工筆技法繪成,採用雙鉤填色法,為了達到逼真的效果,有些地方還使用了絲毛法。傅色以淡墨為主,局部稍加赭石和花青,精細暈染。戴勝羽翼豐滿,目光炯炯,頗有幾分英姿。幽篁工寫結合,茂密挺拔。此圖雖繼承了北宋黃家精謹細膩的風格,但洗去了院體的富貴之氣。竹枝的處理雖表現出趙孟頫追求筆情墨趣的文人畫格調,卻與北宋以來文人畫家盛行簡單草率的「墨戲」之風大相徑庭。

元 趙孟頫 蘭竹石圖 29.8cm×99.5cm 故宮博物院藏

元 趙孟頫 蘭竹石圖 局部

趙孟頫引書入畫的思想與蘇軾「不求形似」的主張一脈相承,最具代表性的題材當屬寫意古木竹石。他繼承了文同、蘇軾、趙孟頫堅等人的畫風,大膽捨棄了色彩,而專註於水墨。《秀石疏林圖》如其畫上題跋所言,以飛白筆法畫秀石,用篆籀筆法寫疏林,將「八法」運用於表現新篁。筆墨控制駕輕就熟,顯示出趙孟頫深厚的書法功底。濃淡、乾濕、輕重、疏密、疾徐,張弛有度,似斷還續,豐富變化中又不失高簡古樸。與蘇軾「怪怪奇奇無端」截然不同,他的不求形似強調的是在師古、師造化的同時,不過分追求細節的描繪。他將書法的筆情墨趣獨立於繪畫形象之外,盡情發揮了水墨的抒情功能。

元 趙孟頫 出牆竹圖 35.8cm×95.9cm 上海博物館藏

元 趙孟頫 幽篁戴勝圖 36.2cm×25.5cm 故宮博物院藏

作為有元一代的畫學泰斗,趙孟頫歷來被視為文人畫的奠基人。身為繼承和發揚漢文化藝術的主力軍——「南人」的一員,他竭盡全力扭轉已成頹勢的繪畫時風,不愧為「國朝第一」「元人冠冕」。正如董其昌曾跋曰:「有唐人之致而去其纖,有北宋之雄而去其獷。」

在追求「古意」的同時,趙孟頫開一代新風,以超逸簡率的文人畫取代當時盛行的浮淺俗艷之院體畫。他的山水、人馬既精工細緻,又與文人的高蹈氣節相契合。墨竹雖略遜於山水,影響卻十分深遠。他確立了筆墨在繪畫中的審美價值與表現力,使繪畫從內容到形式都發生了根本性轉變,書與畫珠聯璧合,相映生輝。直接或間接受他影響的畫家數不勝數,「元季四家」高擎趙氏提倡的師法古人、引書入畫大旗,將文人畫推向高峰,明清兩代承虛接響,進一步拓展深化。

元 趙孟頫 竹石幽蘭圖 144.1cm×50.5cm 美國克利夫蘭博物館藏

元 趙孟頫 蘭石圖 33.5cm×44.6cm 上海博物館藏

(本文作者系中央美術學院文學碩士、西南財經大學人文學院教師)

(來源:《榮寶齋》總第165期)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中國歷史內參 的精彩文章:

劉希偉:清代教育考試中的幾個概念辨正
季雲飛:道光帝在香港問題上態度演變之探析

TAG:中國歷史內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