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成為「野獸」的她們

新聞 08-27

如果你在搜索欄里敲下"野心""女人"兩個詞，彈出來的搜索結果里，分別有"有野心的女人是什麼面相""女人有野心敢要嗎"和"有野心的女生會單純嗎"——看起來，這不是一個褒義詞，尤其當它們和女性結合了起來。

在刻板印象里，有野心的女人可以被畫成一張極其臉譜化的肖像：吊梢眉，三白眼，面部骨骼硬朗，走路帶風，目空一切。她們身上自帶了一些標籤：難嫁，不好惹，不擇手段……

8月，我們聯合阿里巴巴在《人物》的公眾號上問了一個問題：身為女性的你，有過哪些"野心勃勃"的時刻？近1000位讀者給出了她們的回答。我們依此繪製了另一幅野心女人的圖景：她們來自各行各業，有雷厲風行的職場精英、企業高管，嘗試過多種可能的斜杠青年，也有尚未跨出校門的學生，還有專心顧家的全職媽媽，等等。

她們就在你身邊，或許樣子毫不出眾，也沒有充滿攻擊意味的氣質。但在她們心中，住著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文 | 陳詩箋

編輯 |楚明

女人的野心是因愛而起

關於野心的初衷，每個人寫下了不同的答案。這些回答有的長達千字，但歸根結底只是一句話：因為喜歡。

@紅毛毛木木的本職工作是大學副教授，但她真正想成為的是一個可以幫助他人擺脫困境的心理諮詢師。她想開一個屬於自己的諮詢工作室。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她開啟了多角色連軸轉的模式。白天去高校上班，授課科研帶學生；晚上帶娃。周末的時候，勻出來一天半天的時間上心理學培訓課程。

丈夫對此表示不解，說，"好好獃著不行嗎！"女兒也疑惑過為什麼媽媽周末不能陪她玩。她自己也因為長期的高強度生活而感到疲憊和混亂：忙到焦頭爛額，乃至正常的休息時間都要被壓縮。現在，她即將開始研修班第二年的學習，她依然在路上。

一年前，@三秋放棄了準備到一半的博士申請，回國到電視台實習做紀錄片。她想在更大的平台發聲，而不是僅僅做一個學術圈的研究者。

轉變總是困難的。她是這個行業的入門者，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在剛開始實習的大半年裡，她被老師手把手帶著，被罵哭過好幾次。熬了數不清的夜，每天睜眼就開始工作，幾乎沒有休息日，過年的時候，大年初二就要出差拍攝。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今天。

現在，她已經成為老師口中能獨當一面的成熟編導了。她可以帶著攝像外出拍攝，有了更多的操作機會，也能夠在片子里注入自己的想法。回頭看看這一年多的經歷，她覺得自己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如果有，那也是可以努努力就克服的。進入媒體行業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現在，她實現了。

同樣從頭做起的，還有@莫蘭。她放棄了本碩專業對口的教育行業的高薪工作，"不務正業"地進入珠寶行業，再次成為一個新人。

她從最基層的門店銷售員做起，不同的部門輪崗，從頭開始學習商業和珠寶行業的知識。身份的轉變帶來了心態上的落差，"我一個研究生，為什麼要在這兒幹活？"

進入珠寶行業，是機緣巧合，但她認為這更是冥冥中的註定：每一個選擇都是按照潛意識裡的喜愛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對應著更多的可能性。也正因如此，她開始認為目前經歷的一切都是為了更長遠的未來，"再說，一切不都是自己選的嗎？有什麼可抱怨的？"

"下妻物語"的震撼讓高中時代的華山就愛上洛麗塔，並開始親手製作Lo裙。她包攬了全部的設計工作，每天工作16小時，一個人的原創量，幾乎相當於一個二三十人的設計團隊能完成的量。2018年，國內當紅少女團體穿著她設計的小裙子演出，"洛麗塔文化"自此正式出圈。

《下妻物語》劇照

普遍看來，"野心"意味著對終身事業的追逐，而另一些人，則把家庭當成了自己的事業。@Betty 選擇從公司辭職回家做全職媽媽，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在有了孩子後，她有了一種義務感，覺得必須親自把孩子帶大，"要壞也得壞在自己手裡"。

從只會做一道西紅柿炒雞蛋，到可以做好一桌菜餵飽家人，是她的進步，也是她成就感的來源。"全職媽媽不是隨隨便便能當的"，她說自己是家庭首席娛樂官，CEO，E代表了entertainment。

誰能拗得過真正的喜歡？女性天然有著對愛的感知力，而當這份愛成為她們的內在動力，她們可以無所不能。

叛逆的一步

在一些女性身上，我們看到了一股"偏要勉強"的勁兒。

@潘潘是一名輪椅使用者，目前在北京的一家醫療外企工作。公司沒有因為殘障人士的身份拒絕她的入職，而是給她安排在特殊崗位上——她成了一名產品專員。

令她感到困擾的是，她的身份總讓領導同事用刻板印象來定義自己，而忽略了她本身的工作能力。工作兩年多，她感到了瓶頸，看不到未來的路，一度想要辭職。

經過冷靜的思考後，她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閉環：辭職跳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要大眾對殘障群體的無知和偏見還在，無論去哪裡，她都會面臨同樣的問題。

她想從根源上做出改變。這個坐著輪椅的姑娘開始利用工作之餘，去學習演講。她原本害羞靦腆，現在已經可以和任何人都聊上幾句。每一次公開表達的時候，她告訴大家，殘障群體並不是你們想像中只能受人照顧的弱勢角色，我和你們一樣，在工作，在生活，在吃喝玩樂，只不過我有著不同的方式而已。

總有人勸她，你是個女孩，又坐在輪椅上，早點找個願意照顧你的人嫁了吧，這才是你的歸宿。但她不肯。事實上，現在的@潘潘想要創業，以服務諮詢的形式拉近企業和殘障群體的距離，讓更多的殘疾人得到工作。這是她的理想主義，她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Yao 從小是學霸，在最好的高中學理科。有一天，她突然意識到不能就這麼過一輩子，她想學鋼琴。

父母不支持她，她就鬥爭了整整6年，打過架，甚至到今天都無法和父親說話。她選了一條曲線救國的路，先考上了德語的本科，畢業後又考上了德國的音樂學院。今年@Yao 34歲，一年前她開始學習指揮，現在已經過上了音樂家的生活，每天教學、開音樂會。回頭想想22歲之前在國內的日子，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圖/視覺中國

@Chenlu 面對的，是並不罕見的性別刻板印象。高中的時候，她想要學習理科，卻發現父母試著偷偷把她換到"更適合女生學習"的文科。畢業後，她想要出國深造，結果父母希望她回老家考公務員。父母跟她說過，"因為女孩子再怎麼有文化有事業有經濟能力，比不上有老公有孩子。"

現在，她在美國成為一名工程師。是少數派，也是女性，但她還是在男女比例10:1的團隊里，憑自己的技術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工作之外，她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心。跳過傘，考過潛水證，一個人背著包在美洲國家旅行。"男人可以做的事，我相信我也可以做到，真的因為生理差別做不到的，我可以用策略彌補呀。"

跳出去試試

對一些女性來說，她們本可以依靠生活本身的慣性，繼續過安穩平靜、日復一日的日子。但她們沒有這麼做，而是跳了出去。這是一個更勇敢的選擇，但並非一條一通到底的坦途。

@傅卓蕊說自己的野心故事很傳統：放棄投行百萬年薪，選擇去時尚行業創業。從996變成了7*24，但時間上的緊張不是最困難的，錢才是。創業項目在很大一段時間內處於資金斷裂的情況，前期發展實在太耗資金，最窮的時候沒有錢吃飯，只能餓肚子。她兌掉了所有的股票，後來更是負上了債。

從家境優渥的千金、百萬年薪的投行女、每天上雜誌的KOL，到負債纍纍乃至餓肚子，落差還是很大的。不過，她覺得自己已經實現了1/3的人生理想，剩下的2/3正在來的路上。

@港港在快要畢業的時候，推辭掉北京某影視公司提供的offer，開始自己創業。資源、資本和人才需要積累，運營渠道和風險需要做好萬全打算。父母的阻撓成為了當時最大的障礙，"他們想讓我找穩定工作，可是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想受到禁錮，想為我自己的人生做選擇。"

@Angie 認為自己現在的人生狀態，"好到不想跟任何人交換。"

創業的決定是兩年前做下的，那時，她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運營總監。想要做點什麼的種子，在更早之前就被播下了。12年前，她大學畢業，第一份工作是月薪2000元的客服。她一早就意識到了野心的存在，開始正視它，並一直為此做準備。她覺得自己和李一諾一樣，是一個貪心的人。愛情、親子關係和事業——她一個都不肯放棄，所有的都想要，還想著通過自己的影響力，去輻射更多的女性。

她也的確做到了。現在她有四個"孩子"：兩個兒子和兩家創業公司。在過去的一年多里，她寫了兩本暢銷書，全網聽過她課程的人數已經破了百萬，有過比較親密接觸的人群也有數萬人。她還想繼續探索更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