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保州」事件分析宋代時期高麗與遼金關係的變化

文史 08-29

「保州」是宋代時期遼國第三次征伐高麗期間，鴨綠江下游東南岸修築的一座州城，在這次征討失敗之後，這座州城也成了遼國防禦高麗地區邊患的重要軍事要塞。對於大多數讀者來說，「保州」是一個十分陌生的詞語。然而，從「保州」問題上，我們可以了解、明晰宋代高麗與中原地區那奇特而多變的關係，以及其根本的政治困境。這對於我們了解遼金與高麗關係提供了新的思路。

一、保州問題的歷史淵源

從歷史上回溯，保州問題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末期，眾所周知，遼國開國之主為耶律阿保機，他於公元916年建立了在後來曾經統治大半個中國的契丹政權。而僅僅在兩年以後，也就是公元918年，王建就起兵篡奪了新羅末代王族弓裔的權柄，建立了高麗政權。

初生的高麗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的太平，不僅僅是仍然處於戰亂中的朝鮮半島上時刻有梟雄伺機篡位，就連同一時期的中原王朝，對高麗也頗有惡意。「周為箕子之國，漢家玄菟郡耳！魏、晉以前，近在提封之內」，這樣的觀點幾乎是所有唐人所共有的觀點，在這樣的情況下，高麗開始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與之幾乎一同誕生的契丹。

其實早在遼太祖九年 (915)，王建這位高麗開國之君就幾乎曾以近乎謙卑的姿態向契丹示好，向遼太祖耶律阿保機進獻了所謂寶劍。這柄寶劍也許並不是什麼稀世珍寶，然而這種行為本身就表達了王建對於結好契丹的殷切希望。投桃報李，耶律阿保機也曾於神冊七年(922)派遣使者赴高麗「遺橐駝、馬及氈」等，在這之後，兩國也的確曾經迎來了難得的蜜月期。

然而，這樣的聯合卻難敵現實利益的影響，這也是後來遼金高麗問題的底層邏輯怪圈。一方面，他們為了利益而結合，但同時，這種同盟本身又往往被利益紛爭所打破。

僅僅就在四年之後，也就是遼太祖天贊五年，兩國就因為渤海國的問題而決裂。對於高麗和契丹而言，渤海國這樣一個接近落寞的勢力是最好的拓展窗口。而先發制人，先一步滅掉渤海國的契丹顯然獲得了更大的利益。為此，王建大為不滿，他以契丹背棄與渤海盟約反而滅其宗廟為借口單方面斷絕了和契丹的盟約。甚至還放逐了契丹派來的三十名使臣。「……遂絕交聘，流其使三十人于海島，系橐駝萬夫橋下，皆餓死」。

這對於正處於上升期的契丹來說，無疑是一種羞辱，雖然此時的契丹正和中原王朝所爭鋒，但這種羞辱，無疑給了後世遼國君臣征伐高麗的理由和名義。到了遼聖宗統和十年，遼國大將蕭恆德率領 80 萬大軍攻伐高麗，而畏懼其威勢的高麗君臣最終選擇屈服，以屬臣之禮面見遼國使臣。在這樣的情況下，急於回師的蕭恆德答應了後者的請和，並賜給其「鴨綠江東數百里地」，唯一的條件就是要後者斷絕和宋朝的盟約。這一塊土地，就是後來的保州所在。

二、保州的修建以及之後的糾紛

事實上，即使是在求和之後，高麗也並未完全願意屈服於遼國。在這之後，高麗以重利挑撥遼國和女真，最終引起了前者不滿，引出了遼國第二第三次大規模征伐高麗的戰爭。雖然這兩次戰爭，由於天氣和補給等諸多原因，均宣告失敗。第二次征討更是造成「帳族卒乘罕有還者，官屬戰沒大半」的恐怖後果，但遼國卻因此收回了原來賜予高麗的土地，並開始在鴨綠江東建立了保州城，以此來鉗制高麗。

對於高麗來說，這座並不起眼的保州卻成了其擴張之路上的致命阻礙。有它在，高麗對於鴨綠江以東幾乎再無染指可能。更為嚴重的是，作為一座軍屯之城，高麗無時無刻不在受到保州軍隊的威脅。一旦中原有意於高麗，那麼保州就從一座衛戍之所變成了其軍隊的前線集結地。這也使得後來的高麗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要拔出保州這根釘子。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高麗在恢復了和遼國的臣屬關係後，曾經多次上書要求「罷鴨江東加築城堡」。然而對於此時的遼國來說，又豈會太阿倒持，授人以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即使是在兩國後期關係有所緩和的時期，保州也一直從未被毀棄。

而到了1055年，遼國更是在保州再次增設軍屯，并州設置弓口門和郵亭等設施，進一步強化了這座要塞。不過，為了緩和和高麗的關係，對於後來在保州建置榷場這一問題上，遼帝卻也選擇了放棄，以防止進一步刺激高麗。

然而，這樣的問題最終還是沒能得到解決，對於高麗來說，保州幾乎已經成為其歷代君王心頭的夢魘，任何可以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案幾乎都會被其嘗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女真起事，並創下護步達岡這樣的大捷後，高麗便立即和女真取得聯繫，願意與之結盟，並聯手攻遼，其中最重要的條件就是要獲得保州一地的控制權。「保州本吾舊地，願以見還。」

事實上，這也是後來金朝和高麗保州問題的由來，以本土舊地為由來敦促金人歸還保州，又如何能讓白山黑水中走出的女真人信服。其反遼攻宋，正是氣運滔天之時，因此，雖然在剛開始耶律阿保機曾經許下「爾其自取之」的許諾，但後來的事實證明，這樣的許諾在金人大勢已成之後，就成為了毫無約束力的一個笑話。

然而，對於金國來說，雖然保州一地極為重要，但最終還是賜給了高麗。不過，值得玩味的是，這並非高麗誓死堅守保州的結構，而是高麗以臣屬之禮交換而來的代價。也是自此之後，保州成為了高麗國的又一塊土地。這也是如今朝鮮平安北道義州一帶的區域。

三、遼金關於保州不同結果的原因分析

那麼，遼金兩國這兩個在不同時段幾乎佔據了同一塊區域的國家，為何在面對同一問題上會有如此的區別呢？

其實，這兩個勢力在面對周邊邦國時態度上並無太大的區別，就像前文所說，之所以要在初期結好高麗，其實都源於當時中原王朝的壓力，在遼時為宋，在金時為遼。而到了統一中國北部地區之後，遼金兩國均繼承了中原國家「內勝而外王」的政治主張，正是因為這樣的訴求，才導致在面對高麗的過程中，兩國對於其主張的舊土毫無質疑。只不過，在遼國時期高麗「舊土」為新羅，而在金國之時，此地為鴨綠江以東的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