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者回顧當年華為境外發債：這次的60億隻是開始
「記得好幾年前華為第一次在香港公開發行點心債，我讓一位美國實習生來分析華為的第一份對外財務報表。這位美國人給我的結論是『棒』。」中銀國際董事總經理、研究部副主管王衛博士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專訪時回憶稱。
上周，華為境內發債首秀引發各界熱議。事實上，華為發債在境外早有先例。2012年是華為真正意義上在債市的首秀，當時華為在香港市場發行10億元人民幣（3年期）點心債，發行利率在5.3%，中國銀行是主承銷商之一，參與機構還包括工商銀行、渣打銀行、滙豐銀行等。
「當時點心債正流行，債券也基本都被幾家大行『團購』了。」王衛告訴記者。除了點心債，後續華為還多次發行過美元債，二級市場交投活躍，投資者主要來自亞洲、中東和歐洲地區，品牌認同度高。截至2019年上半年，華為應付債券總額約為307.82億元等值。
市場的討論聚焦於，不差錢的華為為何要發債，但事實上，對於蘋果、恆大、華為等各類「現金牛」而言，債務融資為的是獲得更大的財務靈活性、優化負債結構，開拓多元（多市場、多幣種、多期限）融資渠道。在當前複雜多變的全球環境下，降低對美元融資的依賴、提升融資多元靈活度更是至關重要。王衛也表示，此次華為在境內首次發行60億元債券只是一個開始，試水過後，境內債券市場也將成為華為重要的一個融資渠道。
華為境外發債「簡史」
華為曾在境外發行過2筆點心債和4筆美元債。
2012年華為正式發行10億元人民幣3年期點心債，2014年發行16億元人民幣3年期點心債，2015年發行10億美元10年期美元債，2016年發行20億美元10年美元債，2017年發行15億美元5、10年期美元債。
華為的點心債頗受歡迎。一方面，點心債發行年限相對較短，符合銀行對於資產期限的偏好，且相對收益較高。雖然流動性較差，但在法律、評級、結算等方面均符合國際投資人的要求，因此當時點心債也給看好人民幣資產，而又不願意進入境內銀行間債市的國際投資人提供了配置機會。
雖然當時點心債流動性不佳，且華為的點心債也迅速被幾大銀行「團購」，但王衛提及，華為後續發行的美元債的二級市場交投十分活躍，且投資者結構具備多元化特徵，「美元債的投資者約有80%來自於亞洲，其餘20%則遍布亞洲、中東和歐洲地區。比一般中資美元債超過90%的投資人都來自於亞洲地區更為廣泛，由此可見海外投資者對於華為的認可度十分高。」他稱。
數據也顯示，即使是「不差錢」的華為，也的確受益於債務融資。王衛的研究也顯示，過去幾年來，債務融資支持了作為非上市公司華為的快速擴張，這也體現為營業額自2012年2202億到2018年7212億加速上升（2019前半年已達4010億）。
「華為從過去的1-2千億營業額，做到現在近8000億的規模，這與華為能充分利用債券市場密切相關。債務融資是可以經常性反覆使用的資本市場融資工具，靈活度非常高。企業如果光靠銀行貸款，一來是無法確保市場時效，二來貸款的期限較短，三是限制條款多。總之較缺乏靈活度。」他稱。
不差錢也發債的背後
此次，手握近2500億元現金的華為要在境內首次發行60億元的債券，一時間，「秀肌肉」、「發債是為了展示自己多有錢」等評論層出不窮。
不過，「秀肌肉」可能並非主要目的。華為近期通過官方渠道進行了回應：華為一直堅持通過合理的融資布局，持續優化資本架構，以確保公司財務穩健。中國境內債券市場快速發展，目前市場容量全球第二，債券融資已成為中國境內重要的融資渠道之一。公司通過境內發債打開境內債券市場，將進一步豐富融資渠道，優化整體融資布局。
華為公司運營所需要的資金主要來自於企業自身經營積累、外部融資兩部分，以企業自身經營積累為主（過去5年佔比約90%），外部融資作為補充（過去5年佔比約10%）。公司經營穩健，現金流充裕。本次發債所獲資金將用於持續聚焦ICT基礎設施建設，為客戶提供更好的產品解決方案與服務。
如果還難以理解華為為何發債，那麼一個更好的例子是，堪稱全世界最富有的公司蘋果，擁有2000多億美元的現金，近期又打算髮債融資70億美元。蘋果出於稅務安排的考慮，讓境外盈利可以留存在稅收優惠地區，而在美國國內的開支通過債券融資來部分補充，這其中包括對股票的回購。
今年以來，眾多美國企業也趁著收益率接近歷史低點的機會，爭相在投資級企業債券市場發行債券融資。截至9月初，以迪士尼公司為代表的美國21家公司的債券發行規模達到創紀錄的近270億美元。
在王衛看來，債務資本的優點體現在很多方面——例如可降低資金成本。其實從資金成本的計算公式與結果可以發現，在股市低迷的大背景下，債務資本的資金成本明顯低於權益資本，所以在一定條件下，以低成本的債務融資來代替高成本的股權融資可以優化企業的資本結構，從而降低企業的綜合資金成本。此外，其也具有節稅作用。債務資本的利息作為財務費用可以從銷售收入中扣除，從而減少企業所得稅。更重要的是，適當規模的負債可以為企業帶來財務槓桿效益，加速企業的發展。
債券不愁賣、60億僅是試水
當前備受關注的問題在於，誰會買華為的債券？未來華為作為「民企一哥」又準備如何在境內債市大展身手？
也有業內人士對記者稱，由於華為此次擬發行的兩期中期票據處於銀行間市場，該市場的參與者包括：在中國境內具有法人資格的商業銀行及其授權分支機構；在中國境內具有法人資格的非銀行金融機構和非金融機構；經中國人民銀行批准經營人民幣業務的外國銀行分行及其他經人民銀行批准進入銀行間債券市場的機構投資者。「債券並不愁賣，僅60億的規模、三年的較短期限，預計很可能會被風險偏好較低的銀行等搶完。」 上述人士表示。
目前，中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已經來到接近3%的水平，可謂已經到達了一個非常低的水位，「此時其實是發行10年期以上的長久期債券極好的窗口期，但此次華為僅發行3年期的債券，預計也將為此後發行更長期限的債券做鋪墊。」王衛告訴記者。
在他看來，發債是為了合理利用財務槓桿，也是為了提升公司的財務靈活性。對於華為而言更是如此，降低對美元融資的依賴度是應有之義。加之華為目前並沒有上市的打算，因此」60億可能只是試水，未來華為可能會繼續在境內發行人民幣債券。」
事實上，中國的多數上市公司大多保持了較低的資產負債率，但另一方面上市公司的融資偏好仍是股權融資，甚至有的公司資產負債率接近於零，卻仍然渴望通過發行股票融資。在成熟的證券市場上，企業債券作為一種融資手段，無論在數量還是發行次數上都遠遠超過股市融資。美國的股票市場最發達，但早在2002年，美國通過公司債券融資所獲得的資金要比通過股票融資所獲得的資金高15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