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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斷虹橋和十八槐

作者北平舊夢

斷虹橋位於太和門外、武英殿之東,單拱石券,兩端呈「八」字形向外分開,橫跨於內金水河之上。橋南北向,長18.7m,最寬處達9.20 m。橋面鋪砌漢白玉巨石,兩側石欄板雕穿花龍紋圖案,望柱上之石獅神態各異,宛然如生。此橋用料之考究、裝飾之華麗、雕刻之精美乃紫禁城內諸橋之冠。至於「斷虹」之名,則為俗稱,明清未見記載。有學者認為,因斷虹橋橋形顯得輕盈、勻稱,宛如截取天上的一段彩虹,故名斷虹橋。以上部分來自鄭連章《紫禁城裡斷虹橋》。

一、斷虹橋的建築特色

斷虹橋拱券的砌築方法,採用傳統的縱向並列砌券法,七道拱券石用腰鐵聯結成一個整體。拱券的跨度長4.20米,拱券頂部龍門石下皮至金剛石上皮水平高度為1.30米,拱券的高度與長度的矢、跨之比,大致為三比一。拱券石兩側和泊岸之間象眼部分(亦稱雁翅),用護拱條石平砌,使拱券更加穩定牢固。它不像一般拱券石橋做成多邊形、半圓形或尖角形,而是用較低的矢、跨,砌成小於半圓的一段弧形,使整個橋形顯得更加輕盈、勻稱。

橋面用的是青白石,兩側欄杆用的是潔白的大理石(俗稱漢白玉)。欄杆的望柱之間,嵌著高0.92米、長1.60米、厚0.20米的石欄板。每塊欄板上都雕刻有精美細緻的圖案花紋,其中心部位是兩條行龍,一條在追逐火焰寶珠,另一條則在前面回首相戲。二龍細頸、扁頭,張著大嘴,鬚髮飄動,鱗爪飛舞,神情活現。龍的襯底是各色花卉,有牡丹、萱花、荷花、菊華、蜀葵、慈姑等十餘種,共計十八塊欄板,每塊花紋組織各不相同。欄板的周邊,是統一的二方連續圖案,其下是錦地夔龍紋,上邊為卷草紋。望柱高1.45米,橫斷0.26米見方。柱身素凈無飾,柱頭雕刻成荷葉形狀,葉邊翻轉摺疊,生動自然。荷葉上是盛開的蓮花,有花瓣三層,包藏著蓮蓬。蓮蓬頂上是獅子,姿態各異,雌雄有別。有的昂首挺胸,正襟端坐;有的側身轉首,迴環四顧;雄獅戲耍著綵球,母獅撫弄著幼兒。那些小獅,大的僅十來厘米,小的僅幾厘米,它們在母獅的身邊,爬、翻、滾、伏,如小兒之撒嬌,頑皮可愛。

石欄杆兩端盡頭處,雕有四尊蹲獸,形似獅子而頂生一角,名為趴蝮,是龍的一種。它頭頸上的髯毛飛起,向後與望柱相聯結。身體瘦勁,肌肉強健,兩隻前爪,用力地支撐,好像使盡全身力氣,將欄杆頂住,使它本身的作用與藝術形式,取得了完美的統一。欄杆的雕刻,有圓雕、浮雕、高浮雕,手法很多,刀法純熟,線條精細、洗鍊。儘管數百餘年來,經過風霜雨雪的侵襲,石質表層有些風化,但上面雕刻的花紋圖案,身材依然,風骨尤在。同時,由於選材精良,結構合理,斷虹橋自建成以來,至今依然堅固牢實,從來沒有重建或改造過,僅僅局部配件有所更換添配。以上部分引自鄭連章《紫禁城裡斷虹橋》。

從建築風格上看,斷虹橋應為元代所建。它與盧溝橋和房山金陵石雕有許多相似之處。例如:斷虹橋欄循華版上忍冬紋和雙角五爪行龍紋圖案,就與金陵漢白玉御道欄楯華版紋樣非常相似。熊夢樣《析津志輯佚·河閘橋樑》記載:「盧溝橋,在京南三十里……石齒相角,上架石橋,平砥如平,上有獅子欄楯。」斷虹橋顯然借鑒了金中都石橋及金陵石雕藝術。

儘管如此,斷虹橋與金中都石橋還是存在一些不同之處。第一,斷虹橋橋頭抵獸用元代流行的石蹲龍,而不用 、盧溝橋橋頭的石象或石獅。第二,斷虹橋用圓形望柱,而盧溝橋用方形望柱。第三,斷虹橋華版滿飾花紋,而盧溝橋華版只局部雕花。第四,金陵石雕往往用淺浮雕,而斷虹橋用高浮雕。第五,斷虹橋欄楯皆透雕,而盧溝橋欄楯不透雕。總之,斷虹橋與金中都石橋明顯有別,必為元代石橋無疑。斷虹橋定為元代石橋,還有以下幾條根據:

關於元代通惠河石橋,《讀史方輿紀要·北直二》引元朝人歐陽玄的話說:「通惠河首導昌平、白浮之水,次循太行西山之麓,會諸山之流,為七里泊。東流入都城西水門,匯積水潭。又東傍宮牆,環大內之左,合金水河東折而南,出都城南水門。經大通橋,東流至通州城西北永通橋(今通州八里橋),又東會於白河。」至正十七年(1357年),歐陽玄病逝於大都,享年83歲,可知永通橋始建於元代。《元史·河渠志》記載:「武宗至大四年(1311 年)六月,省臣言:『通州至大都運糧河閘,始務速成,故皆用木,歲久木朽,一旦俱敗,然後致力,將見不勝其勞。今為永固計,宜用磚石,以次修治。』從之。後至泰定四年,始修完焉。」由此可知,永通橋改為石橋在泰定四年(1311 年)年。通縣張家灣通運橋與此橋結構和石雕藝術風格相同,亦為元代遺構。從石橋形制看,元代橋頭石蹲龍肇源於金陵漢白玉踏道前的石蹲龍。斷虹橋頭不用明代石橋常見的抱鼓石,而用元代流行的石蹲龍,與通惠河元代石橋一一永通橋和通運橋(在通縣張家灣古城南門)橋頭石蹲龍如出一轍。

第二,斷虹橋漢自玉欄楯和石獅子望柱頭基本上按照《營造法式》單勾欄圖雕琢。望柱頭不用明代流行的龍鳳紋望柱,而用元代常見的石獅子望柱頭,如曲陽北嶽廟主殿德寧殿欄楯即為元代石獅望柱。北嶽廟在河北省曲陽縣城內,自唐迄明皆遙祭北嶽之所。清初將北嶽祭典移至山西渾源州,曲陽北嶽廟遂廢。德寧殿為北嶽廟主殿,建築結構與《營造法式》卷三十一「殿身七間,副階周匝,身內金箱斗底槽」一圖極其相似。北宋淳化二年(991 年)和元初至元七年(1270年),兩度重建,現存殿宇屬元代遺構。

第三,斷虹橋拱心石上有高浮雕吸水獸,這是金元石橋的特點。盧溝橋中心一孔的兩面和西面第五孔上還保存下三塊高浮雕吸水獸拱心石,皆用漢白玉雕琢, 傅熹年以為是金代原物。元代萬寧橋(今什剎海後門橋)也有這樣一個高浮雕吸水獸,而明清紫禁城內外金水橋則無此類吸水獸。

第四,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宮闕制度》記載:「直崇天門有白玉石橋(指周橋)三虹,上分三道,中為御道,鐫百花蟠龍。」斷虹橋欄楯華版雕刻雙角五爪行龍紋樣,不僅和陶宗儀所述金水河周橋紋飾相符,而且和白塔寺元代石獅須彌座紋樣相同。此外,這種行龍紋、牡丹紋、菊紋組合圖案亦見於元上都青白石龍紋角柱以及台北故宮博物院藏至元四年(1276年)龍紋銅鏡。蕭洵《故宮遺錄》記載:「又後為興聖宮,丹墀皆萬年枝,殿制比大明差小。殿東西分(一作殿後外)道為閣門出,繞白石龍鳳欄楯。欄楯上每柱皆飾翡翠,而置黃金鵬鳥獅座中……」蕭洵描述的元故宮興聖宮華版行龍紋,也和斷虹橋欄楯龍紋頗為相似。

第五,斷虹橋頭石蹲龍鬚彌座上水浪紋樣,與杭州靈隱寺大殿前北宋石塔基座上水浪紋相同,後者建於北宋建隆元年(960年)。這種水浪紋亦見於白塔寺元代石獅須彌座。此外,斷虹橋華版雕刻的忍冬紋,與元大都福壽興元觀遺址出土漢白玉華版上忍冬紋圖案幾乎完全相同。

《析津志輯佚·風俗》記載:「都中(指元大都)橋樑、寺觀,多用西山白石琢鑿欄杆、狻猊等獸。青石為磚,甃砌大方,樣如江南。」斷虹橋與《析津志》所說元大都石橋的藝術風格完全相符,為我們研究元大都石橋提供了重要實物。以上部分引自林梅村《元宮廷石雕藝術源流考》(下)。

二、「十八槐」

斷虹橋北的道路兩旁,疏疏朗朗地分布著古老的中國槐,這就是「十八槐」了。《舊都文物略》載:「橋北地廣數畝,有古槐十八,排列成蔭,頗饒幽致。」名曰十八,今天尚活著的只有十七棵,或者說是十六棵半。因為其中一棵早已枯死,卻在根部萌生了一棵小苗,此即半棵之由來。由於這些樹木年代久遠,形成難得的綠蔭,很早就成為紫禁城中的一景。

這些古槐種植的年代已無可考,根據外貌看,至少是植於明代。從立地條件判斷,它們可能是建宮殿時按規劃布置的樹林。三大殿與武英殿之間,這一區域整個地面是裸露的土地,屬於原狀土質,宜於植物的生長。不像其他許多較晚的古松柏樹那樣,生長在磚墁地當中的樹池裡,下面是夯實的建築基礎土。目前這些槐樹實已老態龍鍾,樹皮枯朽,樹榦中空,然而樹冠還是茂密豐滿,最大冠幅達19.6米×15.4米,即佔地半畝。為了延長它們的壽命,已經採取了修枝、補洞等保護措施。

這些古愧不愧為槐樹中的「老資格」,最粗的,干周竟達4. 7米(胸徑147. 7厘米),三個身高1.60米的人才能合抱。樹最高的達21米。當然,紫禁城裡的古槐並不止這十七棵 ,另外還有十八棵,樹榦胸徑都在60厘米以上(按照國家城鄉建設環境保護部規定的標準,闊葉樹胸徑達到60厘米的,算一百年,為二級古樹﹔胸徑達到10000米的,算三百年以上,為一級古樹)。這些老槐,三三兩兩地分布在各個院落,其中也有很可觀的,比如英華殿後面的那一棵,干周也有4.17米,胸徑達132.8厘米。但一木不成林,不像聚在一起的「十八槐」那麼引人囑目。

前面說過,「十八槐」少了一棵,已經名不符實。1956年,故宮博物院園藝顧問謝鴻賓先生建議,用樹徑一尺的槐樹一株,先行摘去上帽(樹冠),然後移植到這裡的空地上,以符十八之數。他具體提出,可以選用九龍壁(錫慶門內)旁邊的槐樹。當時主管庭園的考慮,古樹這種「文物」,畢竟有一定壽命。這批古槐已經很老,樹勢也不甚佳。為了長久保存 「紫禁十八槐」 這一景,應及早準備更替,決定在原有古槐之間,穿插錯落地栽植一批槐樹,數目也在十八棵左右。一旦老樹壽終,它們便可「接班」,形成新的「十八槐」。

在故宮植樹,樹種和布局都要儘可能保持原宮廷的特點,切忌為綠化而綠化。上面說的補栽十八槐的做法,就比較好。其一是採用了原來的樹種;其二是遵循了原來的自然散植布局,使後人也能大致領略明清宮廷園林的原貌。

「十八槐」之所以出名,不僅因為它們的「古」和集中,還因為佔了地利。清代這裡是一條宮中要道,帝後、王公大臣進出西華門時,往往都經過此處。 慈禧從頤和圍回宮,照例進西華門,沿著武英殿門前的道路往東,然後折向北行,過斷虹橋去壽康宮或壽安宮。再說這裡是莊嚴巍峩的宮殿旁的一塊難得的野趣的開闊地。過了雕飾精美的斷虹橋,頓覺豁然開朗,滿眼清翠,在一把把巨大綠傘蓋似的古槐濃蔭下,誰不會心曠神怡、留連忘返呢。以上部分引自《「十八槐」今昔》。

三、斷虹橋與元大都中軸線的位置關係

上文已指出,斷虹橋為元代建築。有學者更一步認為,斷虹橋為元故宮正南門崇天門外的周橋,據元蕭洵《故宮遺錄》記載:崇天門前「河上建白石橋三座,名周橋,皆啄(琢)龍鳳祥雲,明瑩玉。橋下有四白石龍,擎戴水中甚壯。繞橋盡高柳,鬱郁萬株。」《輟耕錄》載:「直崇天門,有白玉石橋三虹。上分三道,中為御道,鐫百花蟠龍。」引自姜舜源《故宮斷虹橋為元代周橋考——元大都中軸線新證》。

這種觀點的依據,是認為元大都的中軸線在明清北京城之西,即今舊鼓樓大街南北一線。其根據是《春明夢余錄》,該書卷六稱:永樂十五年「改建皇城於東,去舊宮可一里許」,又說:「宮城徙而又東。」同時,他們認為元大都的鐘鼓樓正壓在中軸線之上,因此,舊鼓樓大街南北一線就是當時的中軸。如果以此線為中軸。如果以此線為中軸,向南延長,它正穿過今故宮的武英殿和中山公園。引自趙正之《元大都平面規劃復原的研究》。這樣,斷虹橋恰恰是在元大都的中軸線之上,也就是元大內崇天門前周橋的所在地。

然而,通過進一步分析文獻記載,並結合考古發現,我們認為這種觀點有進一步討論的必要。

《春明夢余錄》所說的「改建於皇城之東」是指「舊宮」之「東」而言。那麼我們首先要弄清楚,所謂「舊宮」是指的哪個宮殿。很多人都認為「舊宮」是指的元朝的大內,但在永樂十五年修建宮城時,元大內早已拆除,所以舊宮不是指元大內,而是指的燕王邸,亦即元之隆福宮。今府右街是隆福宮的東牆所在,自府右街至明清故宮西牆,大約是一里多地。

假如元大都中軸線是在舊鼓樓大街上,那麼這條中軸線向南延長,正壓在明清的社稷壇(中山公園五色土)上。今中山公園五色土南,有許多古柏樹,據傳說,此地為遼代興國寺舊址,元代改名為萬壽興國寺,古柏即遼興國寺之遺物。這些古柏的直徑約2.2米左右。從北京現存的許多古樹的年齡上來推測五色土前的這些古柏,其時代當屬金元時期。如果元大都的中軸線在此,那麼這些古柏正在大都麗正門北至欞星門之間的千步廊上。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發現過記載元大都千步廊上曾種植過柏樹的文獻,何況這些柏樹又阻斷了千步廊呢?從這些古柏的存在,也可以證明元大都的中軸線不應在此。以上部分引自趙正之《元大都平面規劃復原的研究》。

經過考古鑽探,在景山以北發現的一段南北向的道路遺迹,寬達28米,即是大都中軸線上的大道的一部分。這一發現,糾正了元大都中軸線偏西的說法,證實了元大都中軸線與明清北京的中軸線相沿未變。引自徐蘋芳《元大都的勘查和發掘》。

元大都南端也有兩處遺迹可證中軸的所在位置。這兩處遺迹都在宮城之前方,西為雲仙台,東為太乙神壇。這兩個台之間的中心點,正在現在故宮午門外的大道上。由此可見,這兩個台的位置,是根據元大都的中軸線來對稱布置的。因而也可證明,元代的中軸即明清的中軸,並不偏西。引自趙正之《元大都平面規劃復原的研究》。

既然元大都中軸線與明清北京城重合,且周橋可能在永樂十五年修建北京宮城時即已被毀,那麼斷虹橋為元代之周橋的觀點就不能成立。林梅村認為,元大內崇天門有左右掖門,左掖門稱雲從門,右掖門稱星拱門,據《析津志輯佚·河閘橋樑》記載:雲從門前有朝宗橋,星拱門前有拱宸橋,斷虹橋或即元大內之朝宗橋。引自林梅村《元宮廷石雕藝術源流考》(下)。然而,斷虹橋在中軸線之西,西為右,則斷虹橋當為元大都宮城右掖門前之拱宸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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