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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花——那個死去的人才會成為你心口的硃砂痣

(一)

  楚國有一個說法,雙生子意味著不詳。只有異地成長,才可能消除災禍。

  楚國太尉有一對雙生女兒,姐姐取名笙,妹妹叫筱。從她們出生開始就被送走,妹妹被送到祭司殿成為聖女,姐姐則被送到邊關隨大將楚霄歷練。

  十八年相安無事,人們都快要忘記那對雙生花了,可是她們很快的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大家這才知道,那個傳說只講了一半,而另一半是,花開並蒂乃天命所書,除非身死,否則,必是糾纏不休。

  命運所使,她們卻偏偏都遇到了慕容祁。先遇到慕容祁的是遠在玉門關的楚笙。

  記得那一日恰逢楚笙值守。那天起了大風,玉門關黃沙漫天瀰漫了視線,在那沙塵後面隱約有人頭攢動。楚笙眉頭一皺,讓弓箭手做好準備,吩咐將士們注意有敵人偷襲。大家蓄勢待發各自持著武器像虎狼一般盯著那沙塵,楚笙也拔出了劍一臉的戒備。

  越來越近,守將的弓弦拉得像是十五的月亮,再有一點兒就將溢出。

  黃沙漫天,人影漸近,一點一點兒露出真容。

  嗤的一聲,一支羽箭劃破寂靜帶著千鈞之力直挺挺的射向沙塵中隱隱綽綽的人形。可是,楚笙瞅了又瞅,在極好的目力下她看清了,那根本不是敵軍偷襲,而是一個少年。楚笙所學,皆是保家衛國,看多了戰爭的殘酷,對待黎民百姓也比其他在京的官吏更為仁慈。於是,來不及多想的她反手抓起身邊的弓,拉至極限這才射出,這支箭帶著雷霆萬鈞之勢以光影般的速度衝過去,將方才的羽箭射偏,在離那少年咽喉很近的地方救了他一命。

  楚笙回過頭對將士們說:「不是偷襲,兄弟們撤了吧。」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盡,楚笙也在心裡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她救過的人不可勝數,可偏偏他就是其中最特別的一個。

  當慕容祁踉蹌著走到了城門時,身上的錦衣早已被尖石磨破,就連俊俏的臉上也都是黃沙,看起來像極了衣衫襤褸的乞丐。可奇怪的是儘管已經這般狼狽,他手中還捏著一朵桃花,花瓣上還沾著點雨露,顯得格外嬌艷。

  士兵放他過關,他卻拿出兩支箭說:「我要見見我的救命恩人。」

  士兵笑他的愚蠢,可他還是堅持。此地的士兵都是楚霄將軍帶出來的,也都有著楚將軍的愛民之心。糾纏許久,他們終於還是把楚笙請了出來。

  楚笙穿著盔甲,一張小臉也被汗漬泥沙抹得黑黢黢的,她冷著臉看著慕容祁,問他有何事。

  慕容祁看著這個不似尋常女子的姑娘,上前作了一揖,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本想見見將軍的,沒想到將軍竟然巾幗英雄。」慕容祁笑著遞上那株桃花,「既然如此,這桃花便該贈與將軍。」

  楚笙不語,猶疑許久終是接過桃花,她開口:「花也送了,恩也報了,這狼煙之地不是你這翩翩公子該來的,走吧。」

  慕容祁伸手擦凈臉上的泥灰,笑得真誠:「原是想走的,但見了將軍反倒不想走了。」

  慕容祁的情話說得並不算甜,可是仍然讓楚笙的心中小小一顫,最後她答應讓他留下。

  後來有人問楚笙為何把慕容祁留下,難道不怕他是姦細?她淡淡的回答:「能孤身在沙漠中行走,還能護著那麼一朵桃花的人不可能是壞人。」

  玉門關荒蕪,經常是黃沙漫天,別說花,就連草都少得可憐。而楚笙,從小就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長大,雖然軍旅生活磨滅了太多的女兒心,但是看著慕容祁那樣的男子捧著一株桃花而來,心中怎麼說都是欣喜的感動的。

  此後,慕容祁果真就留在了軍中。他會詩文,會丹青,會醫術,甚至連軍事都懂。再加上他為人隨和,慢慢的,像寫戰報、繪地圖將軍都會請他幫忙。軍醫忙不過來時,他還會去給傷員們治傷,偶爾還會提出兩個一出人意料的計謀。將士們都說慕容公子是個全才,還有人在楚笙耳邊說:「楚將軍真是好福氣,撿了這麼一個寶。」楚笙聽後只是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一次敵軍偷襲,楚霄將軍回京述職了,而楚笙等人則在東線殺敵,玉門關無大將看守。

  等到楚笙收到消息時,東線正陷入苦戰,實在抽不開身。可是,玉門關若失,京城便岌岌可危,於是楚笙帶著十幾個兄弟趁亂打馬狂奔。馬鞭甩得啪啪響,風呼呼的灌進她的耳朵,流矢暗箭不斷的在她身後翻飛,她全然不顧,只是想著儘快趕回玉門關。

  月涼如水,楚笙卻跑得滿頭大汗,等她終於看得到玉門關時,城下已經是密密麻麻的火把了。這樣的陣勢楚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硬闖,於是她便摸黑爬上了最高的山丘。

  晚風烈烈,與預想中高掛免戰牌的情形不同,楚笙看到,竟然有一個白袍男子在城樓上指揮著兵士井然有序的防守。

  是慕容祁!楚笙心中一動,沒想到這個男子竟是如此的冷靜勇敢。可他終究不是武將,該如何退敵呢?楚笙皺著眉頭稍一思索便有了一計,只要讓敵軍以為我方回援便能嚇退敵軍,待進了城再做打算。

  玉門關堅固,如此偷襲根本不可能撼動,所以只要有援軍趕來,敵軍一定會退。現在只能期盼慕容祁能多撐一會兒,撐到她嚇退敵軍。

  於是楚笙讓兄弟們在馬尾上繫上樹枝,馬兒一奔跑,樹枝掃過地面頓時揚起了厚厚的沙塵。她還讓弟兄們在沙塵後插上火把,火光閃爍,人影幢幢,看起來像極了大軍趕來。

  偷襲的敵軍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陣型頓時有些亂了。楚笙心中大喜,拿起弓箭就瞄準了敵方矗立的大旗,只一箭就射斷旗杆。敵軍膽怯,已然後退,可指揮官仍不肯撤退,更是派了小隊騎兵前來偵查。

  兄弟們都能以一當十,楚笙倒是不怎麼擔心,可就怕敵方死不退兵。況且,慕容祁那裡已經是非常危險了,就剛剛,楚笙還看到了一支箭擦著慕容祁的臉頰射了過去。

  情況危急,陳笙只好兵行險招。俗話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拿下敵軍主將,便可不攻自破。

  於是,楚笙上馬準備單騎入陣,一個小兵拉住韁繩說:「將軍不可以身犯險,請讓屬下來。」

  楚笙自是不準,可熟料那小兵又說:「我等受慕容公子恩惠,必要保將軍安全,請將軍珍重。」說完,十幾個兄弟都跪了下來苦苦哀求。

  楚笙看著跪了一地的兄弟,心裡暖暖的,可再看看火光四起的城樓,她厲聲道:「軍人便該服從軍令,你們都起來,莫讓我看扁了你們。」看看那一抹白袍,隨即她的語氣變得溫柔,「況且,慕容公子還在城樓等我,我會安全的回到他身邊。」

  馬鞭飛揚,馬蹄像不沾地一樣的飛馳。楚笙掛著刀拿著弓,她一路砍殺過去,在激戰中頭盔都掉了,長發披散,如蓬草飛揚。她渾身浴血,直直衝向敵陣,那逼人的氣勢令人側目,在紛飛的箭矢中衝到了敵軍主將面前。

  楚笙搭弓射箭除掉主將身邊的幾個護衛,然後拔了刀沖了過去。沒人看清她是怎麼衝到那主將的面前的,當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刀就已經架在主將的脖子上了。楚笙只說自己要將敵將的人頭獻給外圍觀戰的將軍,就讓所有人都以為東線戰事已結束,軍隊回援了。之後的事順理成章,敵軍撤退,玉門關無恙。

  關內士兵大開城門,楚笙徒步進城。慕容祁站在她面前,對她笑:「我的阿笙就是這麼英勇。」陳笙抬頭看他,他便伸手捋過她的頭髮,「阿笙莫動,頭髮亂了,我為你理理。」

  楚笙任他理齊凌亂的鬢髮,然後才說:「今日的玉門關,多謝你了。」

  慕容祁毫無徵兆的把她擁在了懷裡,任她如何掙扎也不放手,最後實在是抱不住了他才說:「阿笙莫動,我疼。」

  陳笙聞言愣了一愣,這才看見慕容祁肩上血淋淋的一片,想他是受了傷,便沒有反抗。

  夜風很涼,邊關很荒蕪,可這就這樣抱著,陳笙突然覺得,春風渡了玉門關,這裡,桃紅柳綠春意盎然。

(二)

  玉門關一戰後,楚笙心裡已經接受了這個勇敢多智的男人。

  每當有兄弟再戲謔的說「楚將軍,你家慕容公子真是厲害」之時,她便露出小女兒的嬌羞說:「慕容他的確很厲害。」

  慕容祁告訴楚笙,自己是鄰國太傅的小兒子,是來遊歷四方的。他在她耳邊絮叨:「江南草長鶯飛,荷蓮滿池,就連那裡的美人也是溫香軟玉吳家軟語。東邊的大海遼闊得緊,那裡的採珠女就像魚兒一樣水靈狡猾。還有塞北,大漠孤煙,白雪皚皚,裹著狐裘喝著烈酒的女子別有一番風味。」

  聽了這話,楚笙的心中突然閃過一絲不安,她握住慕容祁的手道:「慕容,你可會喜歡別的女子?」

  慕容祁笑道:「我的阿笙便是最特別的女子了,敢問這世間還有誰比得上我的阿笙?」

  楚笙抱著他,沒有再說話,可她心裡明白,慕容祁愛慕世界上所有的美麗,自己只是萬分之一。

  所以,在慕容祁回京的前夜,楚笙問:「慕容,你是否會娶我?」

  慕容祁笑著把她攬入懷裡,道:「自然。待我稟明父親,便三書六禮迎你過門。」

  慕容祁回京,他承諾,一年之內必來娶楚笙為妻。

  黃沙漫天,駝鈴聲聲。看著慕容祁漸行漸遠的背影,楚笙冷不防落下了淚。她有預感,此次一別,他有可能會愛上別人。

  可是,楚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慕容祁愛上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的親妹妹楚筱。

  太后身體不好,而當今皇上是出了名的孝子,祭司建議,在太后壽辰那日由祭司殿十二聖女為太后祈福。

  於是,太后壽辰,不但是文武百官,連帶著世家子弟也都進了宮,而且更是史無前例的把神殿十二聖女召進皇宮。

  祈福是很清苦單調的事兒,而聖女們整日面對神像清修,更是單調至極。雖然她們都斂了性子,看起來聖潔端莊,可這些十七八歲的女子的少女心性不減,心裡仍是喜歡熱鬧的。

  祈福之時,所有人都跪著,黑壓壓的一大片。不曾見過如此多的外人,聖女們很是興奮。有活潑膽大的便暗自用傳音秘術問:「你們看這些人裡面誰最俊俏?」

  十二個人在心裡咯咯的笑,一邊嘲笑那人的沒羞,一邊偷偷打量在場的公子,大家七嘴八舌說不出結果。最後楚筱糯糯的開口:「你們看左下角那個穿白衣的公子怎樣?」

  眾人看了看,然後齊笑:「哎呀,沒想到還是筱筱有眼光啊。說,看上他多久了?」

  楚筱羞紅了臉,支支吾吾的回答:「哪有,我真的是剛剛看到。」

  最後大祭司伴著皇帝前來,眾人便閉了嘴。陳筱又偷偷的看了眼慕容祁,覺得他穿白衣果然是格外俊俏。

  祈福結束後,十二個聖女便去了御花園。神殿的日子無聊單調,哪裡有這麼多的花花草草可看。於是眾人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就在御花園裡認著平時只能在書上看到的花草。

  楚筱看著草叢中淡雅的黃白小花問其他人:「咦,這是什麼花?從沒見過呢。」

  「莫不是雜草吧?」眾人也都是沒見過,便有此猜想。

  這時一個溫潤的男聲傳來:「是杜若。」眾人轉頭,卻見是祈福儀式上所見到的白衣男子,不由得羞紅了臉。好在有輕紗遮面,要不然可真是窘極了。

  慕容祁穿一身白衣,頭戴玉冠,青絲簪進冠內露出他俊俏的臉,他對著十二聖女作揖:「這杜若只生在南楚之地的深山裡,我也是遊歷此處才有緣得見,也怪不得聖女不識此花。」然後他蹲下,掐了一朵杜若遞給楚筱,輕聲道,「這花倒也不食人間煙火,恰恰配得上聖女。」

  楚筱猶豫許久才接下杜若,對他靦腆的笑:「公子博學。多謝公子的杜若。」

  慕容祁指了指不遠處的湖,說道:「太液池的荷花開了,不知聖女是否有興趣與我觀蓮?」

  楚筱自是願意的,奈何其他的聖女念著大祭司的嚴厲叮囑不肯去,便也只能作罷了。

  慕容祁失落的感嘆道:「唉,看來只能我獨自賞花了,孤芳自賞美人不在旁,真是人生憾事啊。」

  於是聖女們回了神殿,楚筱將絹帕偷偷塞進慕容祁的手中,然後紅著臉跑開了。

  所有人都說慕容祁風流卻輕薄,唯獨楚筱絞著頭髮害羞的說:「其實,他很孤獨。」

  慕容祁嗅著絹帕上淡淡的清香,那絲錦划過他的臉頰,就像美人的柔荑,讓人想起膚如凝脂溫香軟玉。他看著絹帕上小小的「筱」字,笑了。

(三)

  慕容祁其實是愛著楚笙的。

  雖然分隔千里,他每月都給她寫信,信里全是些無關緊要的像是「今日天氣很好」「今天下雨,那雨絲很像阿笙你的頭髮」之類的。

  送信的差役總是打趣道:「楚將軍,你這一來一去的多麻煩,倒不如你快快嫁了慕容公子吧。」而楚笙只是滿足的笑笑,把信折好再珍而重之地放進匣子里。

  可是,縱使他愛她,也抵不住他對其他美好事物的追求。

  慕容祁再見到楚筱是在楚太尉家裡。

  楚家的公子娶親,楚筱向大祭司告了三天的假回來見證哥哥的大日子。

  那一日,朝中大臣紛紛前去太尉府祝賀,就連宮裡也派了侍者賜下厚禮,車水馬龍迎來送往,生生把太尉府外的六尺巷都給堵住了。

  慕容祁是跟隨其父太傅慕容大人去的。

  可是慕容祁不喜歡官場上的勾心鬥角,便趁父親與其他官員交談之時偷偷開溜了。比起權勢,慕容祁更喜歡美人和美景。於是他便一個人溜到了楚家的花園裡。

  照理說,哥哥大婚,作為妹妹的楚筱該是一直在堂前的。可是聖女不該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再加上她想念她那遠在千里之外的孿生姐姐,感時花濺淚,便獨自在了花園神傷。

  所以,慕容祁見到楚筱的時候,這個美麗聖潔的女子正坐在水邊的青石板上,光著兩隻小腳丫在池水裡盪啊盪的。而手裡正捧著一朵白荷,婷婷凈直香遠益清。那時正有風襲過,吹起楚筱的青絲,拂起她的面紗。

  「姑娘莫不是水中的人魚,亦或是披著月華踏浪而來的洛神?」彼時慕容祁這樣誇她。

  顯然是沒想到會有人來此,楚筱像是受了驚的小獸,手中的白荷啪的一聲落入水中。她本是想落荒而逃的,可轉眼看見慕容祁的容貌,雙腿卻怎麼也不聽使喚了。於是她起身向他行禮:「公子說笑了。」然後笑得眉眼彎彎,「那日多謝公子的杜若了。」

  慕容祁這才想起她是誰,便打趣道:「那日邀請聖女同我賞荷游湖,聖女不肯。今日卻在這熱鬧時刻獨自一個人靜看白荷。當真是我慕容祁生得討厭不叫人待見啊。」

  「不,不是的。」楚筱慌忙的解釋那日的緣由,最後紅著臉道,「那麼今日,便請慕容公子與我同游,可好?」

  「美人美景,自是求之不得,筱筱。」他喚得親切,情話於他亦是脫口而出信手拈來。只是楚筱,便淪陷在他的情話間,沉淪在他的眼波里,這後半生都難以自拔。

  遊船上,當楚筱摘下面紗時,看著那熟悉的容貌,慕容祁亦是吃了一驚,過了好久他才輕聲喚她:「筱筱。」

  楚筱告訴慕容祁自己與姐姐的事兒,慕容祁也不言語,只是微笑著喝著茶,彷彿在聽一個陌生人的事情。最後他才摟住楚筱,在她耳邊輕輕呼氣,連問都問得溫柔纏綿:「筱筱,你可願嫁我為妻?」

  楚筱自然是願意的,奈何聖女不可輕易出嫁。可是思量許久,楚筱還是有了主意。

  神殿有十二聖女,但是最終能成為新一任大祭司的只有一位,而大祭司的產生是通過對聖女的考察來進行的,包括占星、幻術、法術、蠱術等。而剩餘的十一個聖女則必須在神殿侍奉一個甲子,從無例外,除非是神的旨意。

  愛情總讓人變成傻子,可是為了得到愛情,每一個人都可以是最機智最勇敢的謀臣和將軍。

  於是,楚筱和慕容祁合計,傳出了神諭,說是神靈不喜楚筱,不再要她作聖女。街頭巷尾議論紛紛,楚筱的名聲掃地,連楚帝都不得已下了聖旨,下令撤除楚筱聖女之位,更是令其終身不得進祭司殿。

  離開之時大祭司最後見了楚筱一面。

  大祭司背對楚筱,撥弄著手中的菩提子,聲音里聽不出喜樂:「楚筱,你曾是本座最看重的聖女。今日本座只問你一句,是否執意離開?」

  楚筱叩頭,回答得堅定:「是,只要我還活著,必是要走出這祭司神殿。筱兒有負大祭司厚望,實在是抱歉。」

  大祭司也不攔著她,只是幽幽感嘆:「這世間最易變的即是人心。縱使謫仙公子,也不免愛這大千世界紅塵萬丈,即便此刻繁花似錦,也抵擋不住人心對美的追求。」楚筱道了謝又拜了三拜,轉身離開,未曾回頭。

  太尉異常憤怒,將楚筱大罵一頓,又關了禁閉。可是楚筱心裡卻是快樂的,沒有了聖女身份的禁錮,她終於可以和慕容祁在一起了。

  往後的日子將是充滿希望與愛的未來與憧憬,可是世事往往不只如此。在楚筱溫柔嫻靜的性格里,慕容祁好像忘了一個人,楚笙——他也曾信誓旦旦的說要娶她為妻的人。

  慕容祁愛世間所有的美,對於這朵雙生花,他誰也放不下誰也割捨不了。於是他做了一個驚天動地的舉動,他要同時娶她們兩人,不分大小均是嫡妻。

  慕容祁先是去信告訴遠在邊關的楚笙,說自己事已辦妥,要兌現諾言了。然後又對楚筱甜言蜜語指天發誓,說定會娶她為妻。最後他跪在父親慕容太傅面前,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我是真心真意的愛著她們,既然她們也愛我,為什麼不能成親?」

  太傅看著他,欲言又止,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最後還是捨不得幼子只好同意。

  當慕容家的人上門提親時,楚太尉怒不可遏差點兒把他們扔了出來。那時的楚太尉將劍橫在慕容祁的頸上,黑著臉:「我楚家女兒個個都是翹楚,何必要雙雙嫁你受你欺凌?你是否以為我楚家勢弱已無能人?」

  慕容祁一搖摺扇笑了出聲:「就是因為楚家女兒個個翹楚,今日我才上門提親。我愛阿笙,也愛筱筱,既然我們彼此相愛,為什麼不能成婚?」

  後來,以愛之名,楚太尉同意了這樁前所未有的婚事。而慕容公子一人娶兩妻的事則轟動京城,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四)

  楚笙風塵僕僕的趕回京城,連甲胄都沒來得及解開,就撲進了慕容祁的懷裡:「慕容,我以為見不到你了,不曾想到相見會來得這麼快。」

  慕容祁勾勾她的鼻子,寵溺的說道:「阿笙,你這是想我了嗎?嗯,我還聞得到千里玉門的黃沙味呢。」

  楚笙的動作一頓,嘴角上揚,笑了。

  這時,一直靜候在旁的楚筱盈盈開口:「阿姐,多年不見了。」

  楚笙看了看這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擰緊了眉,不一會兒卻又釋懷的笑:「是啊,好久不見。」

慕容祁雙手一揚摟住兩人的肩,笑得燦爛。楚笙看著兩人,心中澄明,他果然還是愛上了別人。

有一種愛可以讓人心智全失,哪怕那個人曾是世間最為聰明的人。況且,《詩經》中也說「女之耽兮,不可脫也」。或許,在遇到那個人的時候,她們就已經淪陷,只要還有一息尚存就不可能離棄。

眾人以為,以楚笙的性格是不可能接受慕容祁同時娶兩位妻子的,可是她卻欣然接受了:「既然我愛著他,他也愛我,那麼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呢。況且,另外一個人也是我至親的妹妹啊。」

於是那一日,紅裝十里,花團錦簇,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她們同時嫁給他為妻。

該說是命運使然呢?還是愛的自私呢?婚後的兩姐妹再也沒有了以前的豁達。她們都曾以為,自己可以和至親的姐妹分享世間所有的好東西,包括夫君。可是後來才發現,什麼都可以分享,但愛不可以被分割。

若是慕容祁送了楚笙珠花卻沒有給楚筱,那麼楚筱必是要鬧一鬧的;若是他帶了楚筱去游湖賞花卻沒有帶楚笙的話,那麼楚笙心裡必是不快,要與他冷戰數日的。慕容祁無法給予她們不偏不倚的愛,更無法阻止自己對世間美好之物的追求。

慕容祁與楚筱遊園,在漫天櫻花雨下,楚筱舞姿翩若驚鴻美得如同月宮仙娥,慕容祁摟著她寵溺的笑。楚筱抬頭,漂亮的眸子里透露出些許狡黠:「夫君,我與姐姐,你更愛誰?」

那時的慕容祁自然是說:「當然是筱筱。」

可就在兩人緊緊相擁時,楚筱明顯看見一襲湖藍衣擺消失在花間,那是她姐姐最愛的顏色。

後來,慕容祁與楚笙在亭中下棋。陳笙的黑棋吃了一大片白棋,連慕容祁也感嘆楚笙的聰明與冷靜。楚笙右手拈著黑子,挑了挑眉問:「慕容,我和筱筱,你更愛誰?」

慕容祁落子的手一頓,然後俯身吻了陳笙的手背:「這還要問嗎?」

  而楚笙的眼睛卻瞥了一眼竹簾後的月白裙角,那是楚筱的常服。

  我和姐姐,你更愛誰?

  我和妹妹,你更愛誰?

  這個問題太難回答。可是,她們姐妹倆卻一定要一個肯定的答案。於是她們逼著慕容祁做選擇,亦或是抉擇。

  當慕容祁聽到夫人服毒的消息時,便匆匆從花樓趕回來。進門之後才發現楚笙和楚筱都服了毒,面色蒼白冷汗直流,兩人都捂著腹部,痛苦的半閉著眼。慕容祁趕緊上前將二人摟在懷裡,急得快哭了:「你們這是做什麼?快服解藥啊。」

  誰料二人只是相視一笑,楚笙強忍劇痛說道:「慕容,我們只想知道,你愛誰多一點兒。我們服了劇毒,而這世間浩大卻也只有一份解藥。」楚笙將一顆藥丸遞給他,「便給你,你救誰?」

  「你們為什麼一定要逼我?我們就這樣生活在一起不好嗎?」接過藥丸的慕容祁快發狂了,「我能給你們不偏不倚的愛,可你們為什麼非要分個親疏多少?」

  「夫君,我們便只想知道,你到底更愛誰多一點兒?」說這話時楚筱冷汗直流,連聲音都已是顫抖的。

  「你們都是我愛的人,何必要這樣呢?」

  「所有東西都可以共享,唯獨愛不可以。慕容,你做選擇啊!」

  「你們這是在逼我殺了你們!」

  「那你倒是快做選擇啊!」

  慕容祁捏著那顆藥丸,看著痛苦的兩人,遲遲拿不定主意。他看看楚筱,又看看楚笙,然後對著僕人喊了一聲:「快去請神醫李大夫!」

  「呵呵呵,夫君,事到如今你還是做不了選擇嗎?」楚筱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慕容祁趕緊放下楚笙轉而摟住楚筱,語氣甚是溫柔卻急促:「筱筱,筱筱…」

  他想救楚筱。他想的是楚笙從小習武,身體強壯,是可以撐到李大夫來的。於是,他抱歉的看向楚笙:「阿笙對不起,筱筱她快不行了,我必須先救她。你再撐一會兒,神醫馬上就來了。」然後,他溫柔的托起楚筱,將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裡。

  楚笙笑著看著這一切,可笑著笑著淚水就大滴大滴的滾下來了:「這便是你的選擇嗎?慕容,你果然更愛筱筱。」言罷,她吐出了喉間的腥甜,倒在了地板上。

  慕容祁放下楚筱又手忙腳亂的抱起陳笙:「阿笙阿笙,你撐住,撐住啊!」

  「我早就知道你愛慕世間所有美好,而我只是其中之一。慕容,早知道我寧可選擇不嫁你也不願與筱筱分享你的愛。」楚笙說,「既然你無法給我們姐妹不偏不倚的愛,那麼以後,便把所有的愛都給筱筱吧。」不待慕容祁回答,她便眼神迷離開始喃喃自語了,「雙生子,花開並蒂乃天命所書,除非身死,否則,必是糾纏不休,此話果然不假。」

  然後,楚笙的手軟軟的垂了下來。她死了。

  事後慕容祁才知道,那毒本就是天下最霸道的毒。莫說楚笙常年在邊關傷了身子,就算是她身體如常也不可能撐得住。只不過她是軍人,不習慣叫痛,他便真的以為她還可以,便在無法選擇的時候給了自己一個借口將解藥給了楚筱。

  後來,楚筱活過來了,可是慕容祁卻對她不如以前了。她哭著問:「你還是愛姐姐多一點兒嗎?是不是當日死的人是我,你便會這樣生生世世的記著我?」

  慕容祁不說話,只是喝著酒。

  最後楚筱去了神殿做了一個侍從,服侍她曾經因為愛情而欺騙的神靈。臨走之前她給慕容祁留下一封信,信上說:其實無論是我還是姐姐,都只是這世間美好的萬分之一。而你,永遠都無法停留追求美好的腳步。不管當年你選擇的是誰,那個死去的人才會成為你心口的硃砂痣。而留下來的,因為太過真實的在你眼前,反而會成為你不屑一顧的落地殘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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