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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契丹祖源說開來

從契丹祖源說開來

遼上京 王玉亭

我國遼文化富集之地包括了我國的京津、河北、山西、內蒙古、遼寧、吉林等地,對於這些地區,遼文化是其燦爛而又獨特的華章,所以各地都有積極、主動的利用遼文化的意願,探討與當地地域文化相結合,打「遼文化品牌」,或者叫「打造遼文化名片」。最突出的就是在旅遊等事業上做文章,且都有積極的舉措。但是,有些地區在打「遼文化品牌」時,存在著許多問題,如:抓不住或抓不好切入點(都知道遼文化是個好東西,就是不知道怎麼做才能適合。因為文化就是大而無當的東西,恰如莊子所言:大象無形,大音無聲。如空氣一樣,抓一把,空空如也。所以不好好研究其「表現形式」就不什麼也抓不到);過於急躁,幻想一步到位,一蹴而就,一夜成名,並一勞永逸,坐享其成;許多重大的舉措(包括舉全縣財力)缺乏論證,目標宏大,有脫離實際之嫌,可操作性差;宣傳力度大於抓具體人文名勝點的打造;虛張聲勢多,腳踏實地少;缺乏實幹精神與動作;缺少一張藍圖繪到底一任接著一任乾的耐心,缺少長期做下去的精神,政治操作大於實事操作。

這方面最典型的著急的,比如,河北平泉,居然打出「契丹祖源,聖地平泉」的口號,很令人迷惑。因為大家都知道,契丹族早期活動(說祖源就得往早了找)不在平泉一帶,即使是唐代,東北的兩大「強蕃」——契丹與奚的活動核心區域,史實記載契丹在遼西、內蒙古東部,而奚人卻是古北口北—寧城、承德一帶(包括平泉)。據說他們認定了馬盂山在他們家門口,但是也有學者認定這個山在赤峰的喀喇沁。關鍵的問題不在馬盂山馬屁股山,而是要看看平泉是不是契丹核心部落的活動區域?有沒有契丹核心部落活動留下的大量的遺迹?如果沒有,那麼怎麼辦?不能現做吧?現做的,領導認可了,但與史實脫節,研究者不認可老百姓不認可,那不就白費勁了嗎。

平泉歷來就不是契丹族活動的傳統區域,而是奚族活動的核心區域,即使是在遼代,也是如此,比如宋朝出使遼朝的使者就分辨的極其清楚,如歐陽修、蘇轍、劉敞、沈括等就有話說。1020年,北宋天禧四年,北宋的大臣宋綬(其本官為工部員外郎、使職為知制誥)以賀生辰使(賀遼帝後和太后生日)出使遼國。冬天,在捺缽地見到的聖宗。在他的《虜中風俗》(回國後所交的出使情況報告)中就有這樣的記述:

「……自中京東過小河、昌吉山,道北奚王避暑庄,有亭台。由古北口至中京北皆奚境。奚本與契丹等,後為契丹所並……」

宋綬所在年代,已是遼中期了,就在奚族被同化了百年以後,這個民族還在頑強地獨立著(在遼滅亡之後,奚族還以獨立的民族出現在金代)。所以當時的人們,即使是宋國的人也清楚地奚族的勢力範圍和核心活動區域,即:從古北口往北,到中京及其北部的廣大區域,那是奚族統治的核心區。平泉就處在奚族統治的核心區,特別是契丹早期,平泉不是契丹族的核心活動區域,「契丹祖源」與「聖地平泉」,隨風(發情)馬牛而不相及。

契丹強盛之後,奚受契丹統治,但是,契丹是契丹,奚還是奚。

在這裡,還要說說「青牛白馬」這個傳說,這個傳說說的是契丹族起源的事,說一個女的騎著青牛車自土河(今老哈河)順流而下,一個男子騎著白馬沿潢水而來,二人在兩河匯流一帶相遇生有八子,後來演化成契丹古八部。這個傳說被許多人判定為契丹族的來源,其實,這與歷史上契丹族的來源相差甚遠。本人不相信這個,更相信契丹族來自更北的地域。覺得這個傳說是「人為」大於史實。認為這個傳說是後來編造的,其背後有一個很大的陰謀,這個陰謀是針對奚族的。這個傳說是說:契丹和奚是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是哥們兒,我們要一心一意,在我契丹之下,奚你不要反叛。對於這麼個傳說,有人信以為真,就沿著這個傳說去找契丹族的起源地。筆者以為這個傳說就是個傳說,不能當作歷史的真實,因為契丹本來就不是起源於老哈河。

(還有那個青牛白馬圖,確切地說是雲南施甸方面今人畫的)

契丹是族稱,遼是國家。遼國也稱契丹國,兩稱互用。契丹在公元四世紀興起,建遼之前還有500年的歷史。在遼以前見於歷史的明確記載還有大賀氏、遙輦氏兩大聯盟時期。遼是耶律阿保機建立的,耶律阿保機又是巴林左旗人,史載阿保機的四代先人都出生在今巴林左旗查干哈達蘇木石房子村,所以「遼的祖源」在巴林左旗這是毫無疑義的。那麼契丹祖源在哪裡?其意思是指「契丹族的祖源」在哪裡。「契丹族」的祖源在哪裡,那要分析其最早的主要活動區域。在這一活動區域內,要考察哪個地區(當然不會是指某個縣域那麼簡單,因為契丹族在各個時期都有眾多部落,活動區域也很大)是其核心集團的核心區。「契丹族」的祖源在哪裡?那至少要追溯到魏晉時期。歷史上契丹人是不斷遷移的,總趨勢是從北向南,從東到西。其勢力範圍也是變化的,因為史料的缺乏,說哪個地方是契丹的祖源地都很牽強。說契丹祖源地在東北大興安嶺深處的嘎仙洞一帶,這個不會錯。因為鮮卑的祖先就源於嘎仙洞一帶,契丹族又是鮮卑的一支。歷史上鮮卑退保「烏丸山」,這個烏丸山,賈敬顏先生推斷在今內蒙古阿魯科爾沁旗西北,阿魯科爾沁旗西北就是巴林左旗!筆者推測這個烏丸山應當在「巴林左旗、阿魯科爾沁旗北境和西烏旗南境交界」的那幾個林場一帶。那裡處於大興安嶺南麓,草茂林深水好,野獸成群,隱蔽,是天然屏障,對外交通不便,退保這裡,似不會是史話。說明這一支鮮卑在大興安嶺南麓活動過。因為歷史上的契丹是一直游牧著的,即使是建遼了,四時捺缽思想、制度、習俗也深植於其社會各個領域,所以,祖源的問題,要查的是最早的活動時期,要考察它的這一時期的相對固定的活動地域。

契丹族人在唐末從遼西逐步西進、南下,佔領了遼西、河北、內蒙古等地。按照孫進己先生的考究(請看孫先生與孫泓的《契丹民族史》)契丹絕大多數時間、絕大多數部族都以遼西、內蒙古東部為根據地,退一萬步說,其祖源要在這裡找才對。

契丹祖源是哪裡?現在連契丹遼史專家都不能確定。但是有一點是明確的,即:契丹祖源不在平泉。平泉在遼王朝時期只是一個「下刺史州」——澤州。而且,遼的統治以北面部落為重,漢制州縣次之;漢制中以京府(含興中府)、節度州、觀察州、防禦州、團練州、刺史州、縣做高低等級排列(有專家認為遼缺少「團練州」一環),刺史州又有上下之分,澤州是遼的一個下刺史州(跟縣最近)。且,平泉是奚人的活動地,建遼以後才歸屬遼。類似「契丹祖源聖地平泉」這樣的不實的口號,一看就是大而無當的,虛假得讓人咋舌,不利於打好「遼文化品牌」。平泉人肯定知道「契丹祖源聖地平泉」是一個謊言,但是就這麼說了,佔山為王,給人的感覺就像在耍無賴。從平泉方面考慮,打「奚人祖源」這個牌子,不亮,但是近年來「契丹」很熱,所以就要「打契丹」。但是筆者還是希望平泉方面從如下幾點來論證「契丹祖源在平泉」:

第一,要證明平泉從歷史上就是契丹核心部落的活動中心。

第二,要證明平泉是契丹帝國的傳統捺缽地。

第三,要證明平泉是最早的某一強勢契丹部落集團的世襲領地。

第四,也是最要緊的,要證明平泉是契丹族人自古的游牧地。要證明契丹的核心部落至少自唐以來就長期地游牧於此。要證明平泉是游牧的理想地,可以容納眾多部落的游牧、遷徙。

這樣可以圓謊了。

考察史實,我們可以清晰地知道,契丹族的經濟是以牧業為主要生產方式,由此也形成了其游牧生活。牧業生產需要廣闊的牧場,每一部落都要有一定的草原可以利用。他們要在廣闊的地域遷徙。正如今天蒙古還保留的游牧方式一樣,至少要有兩季的牧場,一是夏牧場,一是冬牧場。其實古代游牧民族要有四季牧場的。即使是兩季牧場,對於游牧區域的的面積要求也是很大的,這方面有專著,此不贅述。比如,夏天,一般地說,如有條件,畜群要往高爽之地(比如高山、丘陵)遷徙,為什麼?是因為要躲開蚊蠅的叮咬,躲避低濕地帶易患疾病。要分散開來,避免傳染病的傳染。高爽有利於牲畜天熱時節生長,這是常識,不必解釋過多。只不過,非游牧人群得費點勁兒理解。

每個部落都有一個廣闊的區域牧場,以滿足四季游牧的需要。所以我說不要將契丹祖源限定在一個縣或幾個縣的區域內,要從契丹核心游牧部落活動區域來考察。說契丹祖源地在東蒙、遼西,這是合適的,是科學的。那麼我要問了:平泉有這樣的區域嗎?契丹核心的幾大部落能展開游牧的廣闊區域,有嗎?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別想當然。這是個嚴肅的問題,不能開玩笑。

契丹祖源,應在其核心部落活動區域找,它的前提是,這些核心部落雖然有從東北向東蒙、遼西遷徙的歷史,但是,其核心部落在,其祖源地就在,這是常識。

後來契丹發展了,擴張了,但是,其祖源地沒有變,所以歷史記載木葉山上有阻午可汗廟,這個山應當是祖山啦吧?祖源地在其周圍,這應是常識吧。人要講常識,不講常識就是胡攪蠻纏。木葉山不在平泉,這是學界的共識。這種共識是以學術考證為依據的,不因其他因素(比如權勢、宣傳聲勢等)而改變。

據《科爾沁都市報》2012年1月11日:

本報訊(記者 王芳 實習記者 穆丹)昨日,通遼市政協文史委在通遼市賓館召開了「契丹祖地在開魯」研討會。

據了解,關於契丹祖地木葉山遺址的話題,學界已經爭論了多年。通遼市政協文史專員、蒙元文化契丹鮮卑文化學者沃寶華經過資料查證和實地考證研究,得出了「契丹祖地在開魯」的結論。研討會上,沃寶華對「契丹祖地在開魯」作了進一步的闡述,和與會專家、學者進行了深入的交流和探討,與會者紛紛表示贊同沃寶華的觀點。

(黑體字來自網上原文)

這個世界真精彩,每天都有神奇事……

在「一代傳奇」的博客里,引用了「漠風」的觀點,原話:「契丹祖地在開魯」的觀點,實際是進入了一種誤區。他的觀點是,組成契丹民族核心部落有可能在開魯居住,未嘗不可。但是將整個民族縮影到一個小小的開魯,既不符合民族的形成理論,也經不起民族發展的常理邏輯【的考察】(「的考察」三字為筆者加),是站不住腳的。他強調,歷史研究要講科學,要尊重歷史,而不能由於意識形態或其他利益所左右。

話到此處,又從《四史同堂》上看到了如下的消息:為進一步證實敖漢旗即為神秘的契丹民族祖源地,敖漢旗決定自今年(2012)11月開始至2013年12月期間啟動考古調查和研究論證工作。你看,各個地方為爭這個下了多大的力氣。有那個力量,做點深化、活化人文點的基礎性工作多好?!

由平泉的話題就想到了打「遼文化品牌」的問題。就一般規律來分析,打「遼文化品牌」要做好的幾件實事:

1.打遼文化品牌要與當地的文化實際相結合,要搞好研究和論證。要充分發揮學者、地方研究者作用。要有「長期作戰」的準備,不能有「一夜成名」的幻想。要循序漸進,科學、切實地推進,不要「跟風」冒進。要做好規劃,分步實施。這方面克什克騰旗做得好,真正是「一張藍圖繪到底,一屆接著一屆干」,經過幾十年的奮鬥,如今形成了獨具特色地區。他們也沒打遼文化品牌,也沒打蒙元品牌,也沒打康熙品牌,他們立足在自有資源上做下去了。比如他們保留了大片的草原生態區,這就很有眼光。

2.打遼文化品牌要抓好切入點。要在深入研究和廣泛論證的基礎上,確定切入點。這一點本書有專門論說,此略。

3.最切實的工作,也是長遠的工作,就是要做好自己的遼文化「人文名勝點」,把可以打造的人文名勝點做出亮點來。

4.要抓好遼文化的文化「現今化」的工作。即要使得遼文化這個古文化「現今化」,把它轉化為摸得著、看得見、感覺真切、老百姓能參與其間的文化產品,讓大家覺得好玩,有深度的體驗。要做好「死文化」活化的工作。即通過挖掘、整理,選擇切實的幾個具體項目把遼文化展演、展示出來,為當今服務。比如,藉助遼代遺存打造好獨具特色的人文點。選擇好幾個典型性強人文點,打造成人文名勝點;開發、製造有遼文化味道的旅遊紀念品;打造遼代風味遊藝活動;等等。要做好「隱文化」的顯化工作。使現今社會帶有遼代遺存的民俗進一步顯化,豐富、發展它,使之更具文化品牌。

就目前講,抓小事比抓大事更有意義,比如,可以開發旅遊紀念品(契丹護身符、佛教文化紀念品)等等。總之做實了比喊「高」了要緊得多。

補記:在寫完這些文字後,又找到了承德方面的文史研究者李景瑞先生的文章來拜讀,李先生的文章發表在《赤峰學院報(漢哲版)》2011年第六期,即:《走出契丹族發祥地馬盂山誤區,還遼史研究以清白》,同時,也看到了李先生髮表在《承德民族師專學報》2011年第一期的《走出契丹族發祥地馬盂山誤區》一文。很欽佩老先生,因為他老人家不說瞎話。對於契丹乃至遼史,不管研究深淺,只要符合基本常識就好。像李景瑞先生這樣,敢於糾正自己的偏差,敢於說真話,說實情,就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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