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作東京賣餅家」
常州學派是清中期興起的以研治公羊學為特色的學者群體，其代表人物有庄存與、庄述祖、劉逢祿、宋翔鳳等。20世紀90年代開始，有關常州學派的研究專著不斷問世。如美國學者艾爾曼的《經學、政治和宗族——中華帝國晚期常州今文學派研究》，中國台灣學者蔡長林的《常州庄氏學術新論》，均是這一領域的上乘之作。新近出版的《三代可復：常州學派公羊學思想研究》為此領域又添新作。筆者閱罷，聊記感想如下。
第一，對於常州學派興起原因的考察，在學界流行的「文士擅發議論說」「社會矛盾說」「上書房授成親王講義說」及「與和珅鬥爭說」之外，又提出了「康、雍、乾三朝的復三代說」。「復三代」是康雍乾三朝不容忽視的一大政治背景，入直南書房、上書房的庄存與，自然對其中緣由察之深、辨之明。康雍乾三朝希望通過「復三代」收回士人手中的教化之權。而庄存與借《春秋正辭》奉勸人君加強自身道德修養，正是這一意圖促使清代今文經學的產生。
第二，嘗試對庄述祖的學術做出重估。在已往的常州學派研究中，一些學者忽略了庄述祖，這固然是因為庄述祖沒有專門的公羊學著述所造成。事實上，庄述祖的著述中存在大量涉及公羊學的內容。筆者最感興趣的，莫過於庄述祖依據《夏時》的「王十有一月」所揭示出來的《公羊》「通三統」之義。庄述祖發現《夏時》中，十一月之上書有「王」字，而夏朝的十一月，正是周朝的正月。這與《春秋》正月、二月、三月前書「王」之義相同。換句話說，在庄述祖看來，《夏時》同樣也是「通三統」之書。
第三，明確庄述祖《夏時等例》與劉逢祿《春秋公羊經何氏釋例》之間的關聯，為常州學者間的學術傳承勾勒出清晰線索。《春秋公羊經何氏釋例》採用科學的歸納研究方法，總結出《公羊》的三十條「條例」。當我們回到常州庄氏經說系統時，會發現這一治經方式與《夏時等例》有著驚人的相似。在庄述祖那裡，已經把借「例」發明經義的治經方式，運用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而《春秋公羊經何氏釋例》無非是這一治經方式的延續。正是這種治經方式的運用，使得常州公羊學蔚為壯觀。
第四，以宋翔鳳「老子與孔子道同一原」說，考察《歸藏》之學在常州學派中的演變。常州學術中，庄述祖重視《夏時》《歸藏》兩本文獻。與其大量的《夏時》學研究成果相比，他的《歸藏》學研究僅有《說文古籀疏證》一書，並且還是未竟之作。宋翔鳳接續庄述祖，從「老子與孔子道同一原」的角度對《歸藏》展開表述。依宋翔鳳，《歸藏》為黃帝《易》，後之能傳承黃帝思想者，非老子莫屬，是故《道德經》中應該保留有《歸藏》的思想。孔子曾在宋國得到《坤乾》之書，那麼在孔子的思想中也應當存有《歸藏》的思想。從「老子與孔子道同一原」的角度，發掘孔子與老子學說中相同的部分，這一相同的部分，應為《歸藏》古義。
當然，該書也有論述不充分之處。譬如作者把常州精神概括為施加道德限制以規範君權，似乎有將其學術規模與精義降級的感覺，常州今文之學不當僅有此一種旨趣。又譬如在具體論述中，過於強調常州學術中的《夏時》《歸藏》之學，而對宋翔鳳公羊學本身的討論略顯不足。這些均有待作者給予相應補充、回應。嘉慶二十四年，28歲的龔自珍於京師初見劉逢祿，遂有詩云：「昨日相逢劉禮部，高言大語快無加。從君燒盡魚蟲學，甘作東京賣餅家。」「甘作」體現了龔自珍從事公羊學研究的決心，「賣餅家」又體現了從事這一研究工作的清貧與寂寞。今借用此詩句，與常年從事公羊學研究的學者共勉。
（作者單位：山東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精彩推薦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責任編輯：劉岩 排版編輯：劉岩
文章好看就點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