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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廁鼠」到「倉鼠」,李斯實現了人生目標,卻為何結局悲慘?

據說司馬遷寫《史記》用的是春秋筆法,即微言大義。看他寫《李斯列傳》,應就是用這種筆法了。但見他起筆即寫道——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廁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數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李斯乃嘆曰:『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

為一個人寫傳,一開頭就寫「鼠」,其實已隱含貶低之意。李斯因看到「廁中鼠」和「倉中鼠」的不同境遇而深受感觸:人也如鼠,有沒有出息,主要是看其所生存的環境。司馬遷如此寫法,應是隱示李斯其實是鼠輩,他所追求的人生目標,就是如何讓自己從「廁鼠」變為「倉鼠」。因而司馬遷用冷竣的筆法,描寫了李斯「文人無行,不擇手段,追名逐利,最終一場空」的人生歷程。

01 學成帝王術,事秦不事楚

不可否認,李斯是個聰明之輩,他很清楚應怎麼做才能達成目標。因而他首先選擇的是拜荀子為師,做個有知識有才能的文化人。司馬遷說他「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

而學成「帝王之術」的李斯,卻不選擇為自己所在的楚國效力,他在應為誰效力的問題上,可說看得很准,說明他的確是才識過人。司馬遷這樣寫道:「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欲西入秦。」

李斯所選擇的是當時的強秦,其選擇無疑已隱示了他的為人:不先考慮為國效力,說明他不道義;只選強秦,說明他以強者為尊而不論是非,是趨炎附勢之人。

02 行「賄賂和暗殺」之策,佐秦擊破各諸侯

李斯到秦國後,所選擇的切入點也很准,他先「求為秦相文信侯呂不韋舍人」,得呂不韋賞識後被「任以為郎」,後來他找機會接觸到秦王后,終於遊說秦王成功,「秦王拜斯為長史,聽其計」。

然而,他給秦王出的計謀,不是賄賂,就是暗殺,手段很不光彩,根本不像個品行端正的文人所為。司馬遷這樣描述:「陰遣謀士齎持金玉以遊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遺結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秦王乃使其良將隨其後。」因六國諸侯各懷鬼胎,互不信任,李斯的計謀得逞,各諸侯被秦各個擊破,李斯可謂功不可沒。此時司馬遷所隱示的是:李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文人無行」初露端倪。

03 因妒忌,讒害韓非

李斯讒言害韓非之事,司馬遷其實並未在《李斯列傳》中直言,而是在《韓非列傳》中說,隱言足夠深。我們且來看看他如何通過「兩傳」隱筆刻畫李斯「文人無行」的真實面目——

李斯因「擊破諸侯」之功被提拔為客卿,但正官運亨通之時,秦國卻出了「間諜」,秦王聽從宗室大臣的規勸,對他國前來事秦者,下了逐客令。李斯作為他國人,也在被逐之列。為了保住自己來之不易的利益,李斯此時表現出了文人從所未有的才氣和勇氣,寫下千古名篇《諫逐客疏》,反駁秦王的決定。這篇《諫逐客疏》寫得氣勢磅礴,文采斐然。魯迅曾因此稱讚:「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

他在《諫逐客疏》中這樣規勸秦王:「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讎,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秦王聽從了他的勸諫,恢復了他的官職。然而,對秦王非常欣賞的韓非,他卻不但勸秦王「逐客」,還進讒言害韓非入獄。這與他在《諫逐客疏》中勸諫秦王勿要「逐客以資敵國」的主張可謂背道而馳。

據《史記·韓非列傳》記載,韓非講話結巴,不善言,卻善著書,與李斯同為荀子門生。在學問上,李斯也「自以為不如非」。韓非因屢諫韓王以強兵之策不被接納,「故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十餘萬言。」

秦王讀到《孤憤》、《五蠹》後對韓非非常賞識,嘆道:「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後來居然下令攻韓,只為迫使韓王交出韓非。然而對來秦的韓非,李斯非但不講同門之誼,還向秦王進讒言:「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並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過法誅之。」更過份的是,當韓非入獄後,李斯仍不肯善罷甘休,還派人去毒害,竟「使人遺(送)非(韓非)葯,使自殺。」

司馬遷通過《韓非列傳》里的隱筆,進一步刻畫了李斯這個文人在名利場上已漸淪陷,開始變得面目全非。司馬遷在此所隱示的,應是文人起妒忌心的禍害:有才無德的文人,會忌才害才。

04 為獲寵邀功,進言焚書

秦滅六國後,已「官至廷尉」的李斯反對實行周朝的分封制,建議推行郡縣制,秦始皇聽從他的建議將天下分為三十六郡。郡縣制因比封建制更有利於穩定,因而為後來的歷代王朝所採用。客觀地說,李斯在這方面算是居功甚偉。他也因此官升丞相。然而,他為鞏固自己的地位而向秦王獻媚的另一個建議,卻令當時的無數文人喪命,大批文化遺產化為灰燼,可謂禍害甚烈,遺害無窮。

由於秦剛統一,人心未穩,人們各依所學而議論朝廷法令的現象較普遍。李斯因而向秦始皇進言:「聞令下,即各以其私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誇主以為名,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

秦始皇為「收去詩書百家之語以愚百姓,使天下無以古非今」,聽從了他的建議,實行了史上臭昭著的「焚書坑儒」。司馬遷在此所隱示的是:奴顏媚骨的文人,一旦失去文人應有的品德和風骨,禍害是可怕的。

05 臨危變節,致秦朝覆滅

踩著無數人命上位的李斯,後來官至丞相,位極人臣,可謂已達成他做「倉鼠」的人生目標;且他的後人「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諸公子」,一家幾代全都成了秦朝的「倉鼠」,享盡富貴榮華。

此時的李斯卻更眷戀權位,患得患失,當李由告歸咸陽時,「李斯置酒於家,百官長皆前為壽,門廷車騎以千數」,看到如此排場,李斯不禁嘆道:「「嗟乎!吾聞之荀卿曰『物禁大盛』……當今人臣之位無居臣上者,可謂富貴極矣。物極則衰,吾未知所稅駕也!」大意是說,今日富貴已極,但不知日後能否得善終?

在秦始皇死後,李斯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態可謂達到了極點。始皇三十八年(公元前209年)七月,贏政出遊至沙丘病重,「令趙高為書賜公子扶蘇曰:『以兵屬蒙恬,與喪會咸陽而葬。』」但書信剛封好還未交與使者,贏政就斷了氣,書信及皇璽都留在趙高處。當時贏政的長子扶蘇(也是李斯的女婿)與大將蒙恬在北疆屯邊。非常了解李斯為人的趙高這樣遊說李斯:「長子(扶蘇)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即位必用蒙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於鄉里……」於是,李斯為保相位,臨危變節,與趙高狼狽為奸,廢扶蘇而立胡亥,結果,扶蘇賜死,蒙恬自殺。

然而胡亥即位後只寵信趙高,對趙高是言聽計從,「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至收族,滅大臣而遠骨肉」。胡亥甚至盡殺自己的兄弟姐妹:「公子十二人(戮)死咸陽市,十公主乘死於杜。」群臣人人自危。此時的李斯為了自保,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竟到了不知羞恥的地步。他向胡亥進言:「明主能行督責之術以獨斷於上,則權不在臣下,然後能滅仁義之塗(途),絕諫說之辯,犖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

結果採納他建議的胡亥為「行督責之術」,竟「以稅民深者為明吏,殺人眾者為忠臣」,致使「賦斂愈重,戍徭無已」,「刑者相半於道,死人日積於市」,民不聊生,陳勝、吳廣等揭竿而起,天下大亂。最後,李斯仍被胡亥「腰斬於咸陽市,並夷其三族」。強秦也終在胡亥手中覆滅。

縱觀李斯的一生,他跟隨嬴政東征西討,先後滅掉各諸侯,統一中國,應是戰功卓著。然而司馬遷在《史記》中並未過多記載他的豐功偉績,而是以「微言大義」的春秋筆法,寫了他如何從「廁鼠」到「倉鼠」的人生歷程,其中的隱喻令人深思。也許他所要隱示的是:一個文人,若有才無德,只會一步步淪陷,走向自毀之路,終將害人害己,禍國殃民。

其實李斯在歷史上是個頗有爭議的人物,後人對他的評價可謂「良莠不齊」,褒貶不一。一位明末清初的文人這樣評論李斯的一生:「李斯嘗為倉吏,見倉鼠而樂之。吾觀斯死生,亦一鼠而已。始而謀飽,終而嚙人,秦之社遂以空。」竊以為,此評論點明了司馬遷用春秋筆法寫《李斯列傳》的真正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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