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紐約地下室的娛樂秀，28年來成為火遍全球的商業典範
每天晚上，在全世界不同的城市，就有十場《藍人秀》同步上演。不論你在哪個城市，是什麼文化背景，說什麼語言，都會在演出現場盡興狂歡整夜。
11月27日，尼爾斯·韋斯特曼坐在北京天橋藝術中心台下，盯著舞台上的每一處細節。他是《藍人秀》的音樂總監，這已經是該劇第二次開啟中國巡演。這一次，整個團隊將前往北京、上海和廣州等九座中國城市，每一站的演出，都是最為標準的世界巡演版本。
從1991年在紐約亞斯特坊廣場劇院亮相至今，《藍人秀》已有28年歷史，被譽為拉斯維加斯三大名秀之一。該劇迄今已在全世界25個國家超過300個城市上演，吸引3500萬觀眾。
「《藍人秀》擁有非常長的歷史，我們給觀眾帶來了一些不一樣的、很酷的體驗。最初，《藍人秀》是從紐約地下室的劇場起步的，再到拉斯維加斯，最終遍布世界各地，甚至進入競技場演出。這20多年，隨著世界的發展，我們也在不停地改進，吸取了高科技和多媒體的手段，也會去質疑高科技給人們生活帶來的影響。」韋斯特曼在接受第一財經採訪時說，《藍人秀》之所以成為美國商業秀中的佼佼者，就在於主創團隊一直在觀察生活，觀察時代。
總部位於紐約的《藍人秀》團隊，也是一家成功的創業公司。這裡擁有五六百名員工，設備先進的錄音室和面積約6000平方英尺的研發實驗室。
相比三年前首次到訪中國時的內容，《藍人秀》又增加了一些新的設計和笑點，比如把爆火的《小蘋果》和黑豹樂隊的《無地自容》加入舞台秀。
在舞台上，三個神秘而古怪的藍人就是戲劇的全部核心。在質疑高科技生活的場景時，他們面對三個巨大的iPhone手機屏，不斷打開各種APP，又迅速關上，暗諷無節制的網路依賴症。當他們操作APP失誤，集體失控地泄露自己身份，又被迫網購，也是對互聯網時代被操控的個人充滿無力感的表達。
「我們隨著世界的改變而改變，不斷突破自己，創作出有趣的內容帶給觀眾。但是這個秀創作的基因、感覺沒有變化，還是和以前一樣。」韋斯特曼說。
而此次帶隊的「藍人」隊長布賴恩·塔文納則認為，《藍人秀》之所以那麼吸引人，不但在於其內容始終在變換跟隨時代，演員的每一場演出都是不同的，「我們會根據觀眾的不同感受，進行不同的演出。在劇院里一般的節目當中，觀眾只是以觀眾的身份參與、體驗演出，但是《藍人秀》不同，它與觀眾的互動非常多，希望觀眾本人參與進去，成為場上的第四個藍人，這是這個秀的特色。」
從這一點上來說，你在全球任何角落看到的《藍人秀》，既是一個充滿即興色彩的狂歡，也是一個成功範本的商業秀。而且，從它漫長的28年全球擴張的路途中，也能梳理出一份值得研究的文化生意經。
從紐約地下室走向世界
往30年前追溯，《藍人秀》始於三個大學畢業生的一次奇思妙想。
1988年，克里斯·溫克和他的朋友斯坦頓、戈德曼聚在一起，戴上禿頂的假髮，把自己塗成鮮亮的藍色，舉行了一場「80年代的葬禮」。他們一開始在街頭表演，演奏音樂，即興演出。之後三年，他們又進入紐約的地下室劇場，每個周末都登台，這樣的小規模演出連演了1200多場。
「我們逐漸取得了成功，所有的大門逐漸向我們打開。」創始人克里斯·溫克回憶，他們想要創造一個與眾不同的角色，不像傳統劇院那樣，有明確的身份和性格，甚至他不需要有臉和表情。劇中的三個人都塗抹著鮮亮的藍色油畫顏料，全程不說一句話。但是，當他們在畫布上塗出顏料時，就能即興創作出一幅小藝術品，當他們拿起人們最常見的PVC管時，就能奏響一段節奏動聽的音樂。就連他們吃爆米花時的咀嚼聲，都像是一首舞曲。
跟過去的戲劇舞台相比，「藍人」確實非同凡響。它模糊了身份、年齡和性別，不會說話，不會唱歌，也不會大喊大叫。但他們站在舞台上，展現出強烈的好奇心和純真的性情，就是戲劇史上閃耀的存在。他們不會表達，卻懂得玩轉生活，可以將日常生活里任何不可思議的物品當作樂器來演奏。顏料、熒光燈、油桶、衛生紙、氣球、鼓、果凍、棉花糖、巧克力……身邊的一切都能成為他們表演的道具。
百老匯想為他們開闢一個劇場，迪士尼找到他們，想要以「藍人」為形象打造一部動畫片，甚至是主題樂園。但這些誘人的機會，他們通通都拒絕了。
溫克回憶，他們一直堅持駐紮紐約，自己演出。直到1995年，他們才前往波士頓，招募新的「藍人」演員，開始一部商業秀的擴張之路。
但這一次擴張讓他們發現，這絕不僅僅是做一場秀那麼簡單。他們不得不在選擇演員的標準上猶豫不決，新招募的團隊人員多達60位，但新「藍人」並不一定能像他們那樣，帶有張力地去演奏音樂，尤其是在沒有樂譜可參考的前提下。而那些即興表演的段落也耗盡他們心力，三位創始人在紐約與波士頓之間來回奔忙，每周工作100個小時以上。
三位創始人是戲劇的唯一核心人物，怎麼才能在《藍人秀》中最快捷便利地注入靈魂？
在疲於奔命卻面臨無數細小問題之後，他們發現，只有為《藍人秀》寫下一本事無巨細的操作手冊，把每一個細節模板化，才有可能讓《藍人秀》走得更遠。
根據一年來的經驗和問題總結，他們寫出厚達132頁的《藍人秀》操作手冊，不但闡釋了《藍人秀》的精神世界，解構了每一個神秘行為的合理性，也讓每一位新的「藍人」快速融入，其背後的嚴密邏輯與分工機制，不亞於一部電影的製作團隊。
這本說明書，教會了溫克如何打造一個品牌，也讓他們懂得，打造一出成功的商業秀，不亞於運作一家跨國公司，需要條理清晰的管理，更需要商業思路。
這之後，就是《藍人秀》在全球範圍的迅速擴張。之前從來不做廣告的《藍人秀》開始登上《美國達人秀》《今夜秀》《艾倫秀》等名牌節目，《今夜秀》甚至登場11次之多。
「《藍人秀》就像是世界潮流文化時代精神的代表。」韋斯特曼說。
「藍人」式商業營銷
10月21日中午，北京嘉里中心商場的地下一層美食區，人們正在吃飯閑逛，忽然發現三個「藍人」手持舊式卡帶錄音機，播放復古迪斯科舞曲，與沿線商家和顧客即興互動。幾乎所有人都會掏出手機，拍下這些搞怪的「藍人」。
這種街頭「快閃」的方式，已是《藍人秀》持續多年的營銷慣例。
他們只要出現在人群中，就能成為最吸引目光的焦點。他們曾在美國代言信用卡、飲料、薄荷糖，甚至油漆，幾乎所有依賴藍色的營銷活動，都有「藍人」與之合作的身影。
他們堅持在每一場演出之後與觀眾見面合影，也是《藍人秀》打破神秘、連接觀眾的方式。
身為隊長，布賴恩·塔文納覺得，要成為一名「藍人」並不容易，他們雖然沉默寡言，卻能製造出熱鬧非凡的戲劇效果，「很多人都想來做『藍人』，但都沒有成功地通過測試。『藍人』最基礎的一點，就是要具備音樂和戲劇的專業背景，同時又要有互動性和洞察力，在表演中時刻留意觀眾的感受。而且，每位演員要有非常好的性格，因為『藍人』是一個團體，要一直生活在一起，彼此間是兄弟般的感情。」
塔文納說，20多年來，來自世界各地成千上萬的音樂人、戲劇人都曾前來面試「藍人」。他們對演員的身高和身材都有嚴格規定，不僅要會玩打擊樂，也要熟記很多難以歸類的動作，敏感而隨機地挑選觀眾參與其中，調動全場情緒。
每次登台前，演員們需要長達45分鐘至一小時，才能化妝成「藍人」，厚重的藍色顏料，將他們從普通人變成吸引全場目光的焦點。
「我們的團隊里也有女演員在波士頓演出，只要能表現出藍人的特質，符合藍人的特點，沒有什麼不可以。」塔文納說。
儘管《藍人秀》從未對外透露過財務細節，但該劇在拉斯維加斯、奧蘭多、波士頓、芝加哥、紐約、柏林等地持續多年駐場演出，加上全球每年超過3600場演出的驚人數量，其票房數據不容小覷。
三個演員憑一己之力將《藍人秀》推廣至全球，成為一個醒目的品牌。它不僅是一個創新、前衛、動感、極具娛樂效果的秀，還發行唱片，榮獲包括紐約戲劇委員會獎在內的5項大獎和1項格萊美獎提名。
早在2008年，張藝謀專程赴紐約看《藍人秀》，汲取奧運會開幕式的創作靈感。這場秀的粉絲名單也足夠耀眼，從金剛狼休·傑克曼、天后蕾哈娜、主持人吉米·法倫都是「藍人」的擁躉。
為什麼《藍人秀》能保持28年的火熱，為什麼任何文化語境下都能獲得票房與口碑的雙贏？韋斯特曼認為，音樂是跨越國度的，在戲劇內核上，研發團隊每一次都會深入當地文化，緊跟時代潮流，打磨出符合全世界審美的《藍人秀》。
「不管什麼國家的觀眾，都可以從一開場的第一秒享受到演出結束的最後一秒，得到一次截然不同的劇場體驗。」韋斯特曼說。
